八月十四这天,她把所有工人召集到厂里,给每人发了五千元现金,并给每人发了一包月饼。她哽咽着对这些不离不弃的工人们表示感谢,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工人们都知道了这是苏总卖掉市中心的房子换回来的钱,很多工人流着眼泪领走了钱和月饼。
工人们离开后,苏婉仪又把十几个中层管理人员召集到会议室,为每人发了一万元现金,然后动情地说:“各位兄弟姐妹,感谢你们这么多年一路相伴,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你们从没有发过牢骚、有过怨言,并带出了这一厂的好职工,我和连喜都是笨嘴拙腮之人,从来没对你们表达过感激之情,今天我要把我们的感激之情表达出来,谢谢你们!谢谢!”说完,苏婉仪再次哽咽了。
一屋子的人都劝解着苏婉仪,柳飞絮代表大家说道:“苏总,请你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大家都不会放弃,不管多难,不管发不发工资,大家都会坚持到底。”
苏婉仪祝愿大家好好过个中秋节,让大家在家多休息几天。
中秋节过后,陈三小来到苏婉仪的办公室,向她道喜:“苏总,我最近一直在跟几个关系很好的老客户沟通,终于有两家客户同意让咱们公司代加工包装盒,咱们只收取一部分手续费。虽然利润比以前少多了,但毕竟又有了活干,对咱的机器也有好处,否则,机器长时间不运转会生锈的。”
苏婉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很激动,由衷地感激这位营销部部长。
陈三小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当时爷爷奶奶要求他的爸妈必须生下一个男孩才肯罢休,即使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交罚款也无所谓,还好,当第三个孩子降生后,终于盼来了一个男孩,爷爷便高兴的为孙子起了这个名字--陈三小。
陈三小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牛连喜和苏婉仪却选中了他做营销部部长,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人真诚、执着、智慧,他从来不忽悠别人,日久见人心,很多客户就喜欢跟他打交道,因为跟他合作放心、省心、安心。
但是,这种代加工模式只能解解燃眉之急,并非长久之计。
时间过得很快,彩虹公司在很多银行的逾期贷款都转成了不良贷款,罚息也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连续不断地忙碌,接二连三地打击,苏婉仪的嘴角上起满了泡。
厂子里没有多少事,苏婉仪便让牛连喜在家休息,自己没事便到阳光大厦,以便于处理各家银行的催收事件。
这一天,于成龙和宋文学来到了公司,找到了苏婉仪,宋文学向苏婉仪提出了一个方案:“苏总,现在有家公司想并购你的彩虹公司,不知你对此有没有考虑?”
苏婉仪愣住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卖掉自己的公司,这可是夫妻两个这么多年的心血啊!
过了半晌,苏婉仪冷静了下来,她迟疑地问道:“对方是谁?怎么个并购法?”
宋文学说道:“对方是兴隆纸业,是万总跟我提出的这个想法,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别忘了,人家可是你的债权人呀,你的三千九百万现金被人家划走后,人家一直没再动这笔钱;还有,人家赊给你四千万元的纸,你还一分钱也没付款呢,马上就到三个月了,按照当时签的协议,再往后该算利息了。这些情况牛连喜应该跟你讲过吧?”
苏婉仪知道这件事,当时出于无奈,苏婉仪没有责怪牛连喜,但这件事却让她特别堵心。
宋文学继续说道:“如果万总并购了你公司,他的产品可以作为你公司的原材料,你公司就不用再为原材料发愁了,当然,并购的方案有多种,你可以挑选。”
苏婉仪想了想,问道:“都有什么方案?你说说看。”
宋文学说道:“第一种方案,兴隆公司一次性给你一亿元现金,之前的债务也不再追究,然后把彩虹公司的股份全部归兴隆公司所有。第二种方案,兴隆公司免去你公司之前的所有债务,把已经划走的三千九百万资金给你两口子,但兴隆公司要控股彩虹公司,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两口子依然占有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彩虹公司仍然由你两口子负责经营,但决策权属于兴隆公司。当然,很多事情还是可以再商量的,比如价格、股权占比等。”
苏婉仪脑子一片空白,她让宋文学转告万年兴,等她跟牛连喜商量一下再回复他。
宋文学和于成龙告别了苏婉仪,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苏婉仪孤零零一个人。
苏婉仪仿佛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她感到委屈、堵心、无助,忽然,她趴在沙发上放声痛哭起来。
苏婉仪回到家,跟牛连喜说了宋文学提出的两个方案,牛连喜苦笑了起来,喃喃地说着:“想得美!才给咱一个亿,咱的公司一年可是能赚一两个亿的。”
苏婉仪很清醒,她问牛连喜:“如果不同意,咱怎么办?咱的公司可坚持不下去了,尽管工人们在感情上都支持咱,可人家需要生活呀,长此下去,他们有心也无力呀。”
苏婉仪想了想,说道:“再找政府想想法呢?”
牛连喜摇了摇头:“政府面对这样的烂摊子,谁会站出来替咱说话,这可要真金白银的拿出钱来的。兴隆公司肯这样干,是因为人家有这个实力,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资金对人家来说那根本不是事儿;再说,兴隆公司本来就是生产纸的,他的产品可以直接做咱们的原材料,这本就是一个产业链上的;还有,兴隆公司一旦控股了咱们的彩虹公司,各家银行马上就放心了,别说撤贷,到时候恐怕都急着给咱增加贷款了。”
苏婉仪看了看牛连喜,疑惑地问道:“你动心了?”
牛连喜苦笑着说:“我这是分析情况,我才舍不得把咱的彩虹公司卖掉,咱再想想办法,这件事先搁下。”
苏婉仪决定再找杨大鹏主任,或许杨主任会有办法,有句话说的好:“有困难找政府”。现在,苏婉仪寄希望于政府了。
她与杨主任约好时间,按时来到了杨主任的办公室,有人给苏婉仪递过来一杯茶,然后退了出去。
苏婉仪把宋文学转达的万年兴的意思跟杨大棚详细说了一遍,同时表达了自己不想把公司卖掉的想法,请求杨主任帮忙协调些资金,挽救彩虹公司于水火之中。
杨大鹏沉思了良久,叹了一口气,试探着说:“苏总啊,说实话,政府关心的是你那些工人的稳定与否,毕竟牵扯着那么多的家庭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想法让你的企业运转起来,至于什么法子,并不重要。你舍不得卖掉你的公司,那是感情用事呀,如果多考虑公司的未来,尤其是那些工人的前途命运,你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两人又对各自的观点做着解释,希望能说服对方,半个小时过去了,杨大鹏表示他会跟车区长汇报这件事,让苏婉仪等他的消息。
苏婉仪悻悻地离开了金融办,乘车奔中华银行而去。
任凌波正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授信政策,有人敲门。
“请进!”任凌波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门“吱”的一声开了,苏婉仪微笑着站在门口,脸上略显疲倦。
任凌波愣住了,上次解封了彩虹公司的纸后,彩虹公司按照约定逐渐地回款到中华银行,目前已经把贷款还清了,苏婉仪这时候来有啥事?难不成还想再贷款?
任凌波笑着迎了过去,握住苏婉仪的手,笑着说:“欢迎苏总!请坐!”说完,拿出一个纸杯,给苏婉仪接了一杯温水。
苏婉仪喝了半杯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笑着对任凌波说:“任总,今天不知怎么就跑到你这里来了。或许是前几次接触,很想跟你说说话。”说完,苏婉仪摇着头笑了。
不管业务方面发生了什么,对于苏婉仪这个人,任凌波还是满满地喜欢,这个人真诚、热心、认真、聪慧、美丽、典雅,是那种不光男人看了喜欢,连女人看了都喜欢的女人。
苏婉仪把遇到的难处跟任凌波讲了起来,也不管任凌波想不想听。
任凌波知道彩虹公司最近乱事不断,如果公司的老板是那种老赖,早把厂子扔给银行了,才不去管那些工人怎么办。正因为牛连喜和苏婉仪两口子都是负责任、有担当的人,才会竭尽全力地在争取,不仅为自己的公司,更是为那些工人。对此,任凌波心存敬意,从心底里想去关心安慰苏婉仪。
任凌波面对苏婉仪的困境,丝毫没有办法,但是,起码她可以做到的,就是倾听一下苏婉仪的倾诉,对她劝解一番。
彩虹公司已经有六个工人另谋出路了,有一个中层管理者也辞职走了。
苏婉仪心似刀割一般,来到了厂里。她事先已安排人通知工人们到厂里来。
等大家都到齐了,苏婉仪站在台阶上,向大家深深一躬,然后挺直身子,大声说:“各位兄弟姐妹,我听说了,已经有几个好兄弟、好姐妹另谋出路了,我不责怪他们,是我和牛连喜无能,让大家不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大家,如果你们有好的出路,我不会拦你们,但是,我留下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咱们彩虹公司重新站起来,不管你们在哪里,彩虹公司永远是你们的家,这里的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着,随时欢迎你们再回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彩虹公司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大家纷纷喊了起来:“对,我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家。”
苏婉仪又是深深一躬,扭头疾步走进了办公楼里,她的双眼已经模糊,瞬间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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