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躺床上,轻轻捏了捏怀里的赵老师瘦削的下巴,从床头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龙泉烟,点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刚好落在了赵老师红润的嘴唇上。没事,我会想办法给尽快你转正的。
我是说肚子里的怎么办?
李校长又吸了一口烟,烟头红的像要着火,但瞬间又晦暗了。这次李校长嘴里竟然没冒出一丝烟,他坐了起来,赵老师也跟着他的身子起来了。
我会有办法的。李校长又吸了一口,就只剩下了烟蒂。赵老师心里踏实多了,穿好衣服下了床。宿舍有点冷,昨晚没有封煤炉,炉面已经冰凉了。
赵敏虽然才十七岁,但当老师已经2年了。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大队书记,和李校长交情不浅,学校缺少幼儿老师,正好她初中毕业后没考上县里的高中,校长就安排她当了民办教师。
刚参加工作,因为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她心里当然很胆怯。不过校长对她关照有加,本来以前她就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又有书记的招呼,校长就经常在办公室指点她写教案,安慰她说带幼儿就是当保姆,哄着孩子唱儿歌,孩子不哭不闹就行了。校长还让自己的儿子一对一帮扶赵敏。校长的儿子李小平是刚刚师范毕业的,比她大三岁,带两个班的语文,数学,一天课程满满的,基本没时间指点。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很快她就和孩子们玩到了一起。她天生一副甜甜的嗓子,孩子们很喜欢听她唱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清亮的歌声就在校园内传送着。孩子们高兴的手舞足蹈,像小鸭子一样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她脸上也溢满了笑容,甚至也跟着孩子们不停地旋转,长发就包裹了笑容。这时,校长也会站在办公室门口,用手不停摩挲着下巴,好像努力熨平嘴角松弛的皮肤。
李校长没课时,就爱远远地看着赵老师在孩子圈里翩翩起舞,自己僵硬的身体也跟着扭动了一下,那歌声竟然感染了自己,也跟着哼了起来,拔萝卜,拔萝卜……校长带一年级的语文课,就在幼儿班旁边,如果碰上和赵老师同时上课,只要听见赵老师唱歌,他的思路就全乱了,就让学生自己读课文,他走到教室后面,点燃一支烟,把烟雾全部吞进肚子里,身体就膨胀开来,飘飘欲仙了。
学校除了李小平和赵敏年轻,李校长和其他三个老师都是五十多岁了,地里活忙了,三个老教师没课就回去干活了。为了调动工作积极性,李校长安排儿子当教导主任,和其他三名老师办公,赵敏在校长室办公。因为校长室同时也是值班室,赵敏是民办老师,家里又不让她干活,所以赵敏周末就爱待在学校看书。
那天下午放学后,队里挨浇水了,李小平回去帮妈妈浇水,其他老师也都回去了。校长到校长室,看见赵敏躺床上看书,问,你还不回家?赵敏见校长进来了,赶紧站了起来,我看看儿童心理学,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转正,先学学教育学方面的知识。
坐,坐,坐下说话。说着李校长就坐床沿边了。
赵敏还是没敢坐下。
就不要拘束了,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你聪明,漂亮,转正的事你爸都跟我说了,用不着你操心。李校长说着就拉住了赵敏的手,赵敏只好很拘束地坐下了。
校长室不大,门一关,空气好像被排空了一样,让人有点窒息。校园里静得出奇,大部分地方都被斜阳的阴影吞噬了。在以前,在办公桌边,校长给赵敏指导过作业,现在,校长经常给赵老师指导教案的写法,组织学生的方法,他都觉得是自然而然的。可这会,还是这间校长室,坐床沿边,校长额头上的皱纹像道道小溪,不断渗出的溪流汇聚到鬓角往下流,他再也无法自然了,一只手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衬衣领口。赵敏呢,看校长这么反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掏出一沓纸巾,一边伸手去帮校长擦拭汗水,一边低声说,校长,你是我小时候最崇拜的老师,也是现在最尊敬的导师,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父母。今天队里浇水,小平哥已经回去浇水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帮师母浇水了。
赵敏葱白似的胳膊在校长眼前起伏,红唇翕动,校长终于按捺不住压抑已久的火焰,一把攥住了近在眼前的手腕,嘴里语无伦次的念叨,马上给你转正……接着一只手搂住了赵敏的脖颈,硕大的身躯像将倾的大厦一样向着赵敏身上倒去。赵敏只觉得恐惧,惊慌,脑袋里嗡嗡响,可又张不开嘴,甚至于都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是漆黑一片。自己像是走在一个漆黑的雨巷,雨滴肆无忌惮地打湿自己的衣服,浸润进自己肌肤。
这张老式床本来就只是个摆设,平时值班时,老师也只是在上面躺躺,稍微翻个身,就吱吱呀呀抗议,上面的人只好尽量地不要乱动。今天,它的抗议完全无效了,不管你是声嘶力竭也好,喊破喉咙也罢,甚至床腿的榫头从榫眼里滑脱了又挤进去,不把它当冬天升炉子的柴烧,就已经是对它法外开恩了。
床悠扬的呻吟声被学校大铁门巨大的哐当声完全盖住了,也把校长浑身的热汗瞬间冷却了,校长突然清醒了过来,刚才只关了校长室的门,学校大门忘记了上锁。
李校长一骨碌爬起来,像突然从云端滑落下来似的。他赤身下了床,在校长室满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套上,把门拉开一条缝,校园里空无一人,远处树木的阴影铺满了校园,两扇大铁门错开着,还能听到村民们喊着浇水的声音。
校长关上门,回转身,眼前的情景又重新抹去了心中的阴霾。赵敏睡得很香甜,洁白的身体平躺着,凌乱的长发四散抖落在拥在一起的床单上,有些丝丝缕缕地盖在红润的脸上,也有贴在白净的脖颈上的,甚至有几根挑逗似的粘贴在隆起的乳房上,鲜红的乳头像个小樱桃,光滑紧致的腹部起起伏伏,泛着迷人的光泽……
李校长暗自庆幸没有错过最美的画面,他看着,欣赏着,又坐在床沿边,手在那双修长细腻的腿上摩挲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是那样的丑陋,青筋突起。不知怎的,李校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老了,身体就成了一架老旧的机器,粗糙暗淡,松松垮垮。李校长的手从赵敏的大腿部移开了,床上点点的红色和一片片的湿痕又让他心里充满了欣慰。
他唤醒了赵敏,赵敏懵懵懂懂的,看校长望着自己,立即坐了起来,双手抱住了膝盖,额头也顶在了膝盖上,长发像一件披风一样遮住了胸和脸。校长把地上四散的衣服捡了过来,吩咐赵敏赶紧穿上。
你把床单洗了再回去,转正的事我会记着的。说完走出了校长室。
赵敏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校长变得这么陌生。她机械性地穿上衣服,看着床单久久发呆。她不明白校长的意思,就像校长不明白她的内心一样。
李校长没有回家,直接来到自家的地,看见儿子小平正在沟里截坝,就要过铁锨挖土。土有点严实,蹬了一脚,腿上有点软软的,锨还是没有插进泥土。李小平又接过铁锨,爸爸,你先休息会,还是让我来吧。
李校长抽出一根烟点上,你妈呢?
我回来后,她就到学校叫你去了,说吃完饭浇水就不累了。你没见?
李校长两腿一下瘫软了,指头间夹的烟也掉到了地上,他隐约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哦,我看水挨上还得一会,先把坝截好,我肚子也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去,吃完了再来。李小平力气大,脚在铁锨上一蹬,铁锨就进入了沟底,两手一用劲,一铁锨泥土就端了起来。坝打好了,地边的水口也挖开了,父子俩就往家赶。
地离他们家也不远,只是一路上村民多,有问校长才下班的,也有问水挨到哪的,都是李小平答言的,李校长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总也提不起精神。到了家门口,李小平退了一把门,门是从里面扣上的,喊了几声,也没有应答。李校长说,你妈可能在后院喂牲口,听不见,你从墙上翻进去开吧。墙只比李小平高两头,李小平虽然身板瘦,戴着近视眼镜,但年轻,有力气。他往后退了几步,疾步跑到墙角,一只脚蹬墙上,另一只手就攀住了墙头,一个纵身就翻了上去。
进了大门,李小平妈,妈叫了两声,向后院走去,李校长不由自主地进了上房,贵珍,贵珍,还是没人应答。茶几上放着两碗干面,两盘菜,一盘炒菜,一盘凉菜,这是爷俩的习惯。校长老婆贵珍没工作,所以无论自己多忙,总是想法设法为校长和儿子把饭菜做可口。校长肚子本来就饿了,但这会只是扫了一眼,却没了食欲。
爸,后院没妈。李小平也走了进来。
厦房再看下,校长说着和儿子去了厦房。门一开,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传了出来。校长和儿子几乎同时跑了进去,贵珍身子蜷缩成一团,嘴角堆满了白色泡沫,炕头扔一个空的农药瓶。
李小平妈,妈地哭喊着,校长用枕巾擦掉了老婆嘴边泡沫,用手指探了下鼻息,翻开眼皮,发现瞳孔已经放大了,身体也僵硬了。完了,完了,校长自言自语。
李小平的哭声也惊动了浇水的村民,村民一传十,一会儿屋子里,院子里就围满了人,村里的老人,校长本家就张罗着料理后事。
常说入土为安,但死去的人安了,活着的人却一刻也不得消停。先是校长老婆的娘家人不依不饶要校长给个说法。校长的岳父早就去世了,剩下一个快七十岁的岳母,在校长家老泪纵横,哭诉自己命苦,哭诉女儿苦命;还有一个小舅子,隔三差五也到校长家,说就这样一个姐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以后就没个照应了,让姐夫给个解释。李校长能说什么呢,只能不停地抽烟,让他们的唠叨化成一缕缕的青烟全都装进自己的肚子。其次是李小平,他也不知道母亲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看着父亲对母亲的去世不悲伤、不解释、不缅怀,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难免对父亲心存芥蒂,父亲在家,他就待学校,父亲在学校,他就回家。还有呢,村民对喝药上吊投河的事像追剧一样地讨论,虽然路上遇到校长还是毕恭毕敬,可还没有超出视线范围,就开始指手画脚了。有说校长的老婆和书记有一腿被书记老婆发现的,有说查出了不治之症绝望的,有说浇水被村里的老光棍侮辱的……李校长听着这些议论,反而比面对着岳母、儿子心里好受多了。
赵老师转正六赵敏下课了倒是常常安慰校长,你不要在意村民的瞎猜,师母和我爸之间没有啥。校长看着赵敏一副单纯认真的样儿,心潮澎湃,还是忍不住拧下她洁净的下巴。
一天晚上,赵书记叫校长一起喝酒,酒喝多了,赵书记拍着校长肩头说,丫头说你对她很好啊!说着又和校长碰了一杯。校长心里却直犯嘀咕,勉强把酒灌了下去。
作为长辈,应该关心小辈,作为校长,更该指导新老师快速成长。说着也和赵书记干了一杯。
我丫头转正的事,校长多费心了,丫头也快十八了,我看你儿子小平师范毕业,人能干有前途,你看他俩合适吗?
李校长心里咯噔一下,又斟满了一杯酒?
没有什么事是酒桌上解决不了的。在酒精的刺激下,不管多大的事,拍拍胸脯,酒下肚,事搞定,赵敏当民办教师就是这样。喝酒也让人与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一些难以启齿想法,通过酒的润滑,说起来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喝酒更能化解心中的悲伤,放大心中的喜悦,所以才有了解忧杜康,酒逢知己的说法。
李校长这会的这杯酒,喝得犹豫,苦涩,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赵书记,我今天真不行了,儿女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只要我们定下了,就行了。赵书记也干了一杯,校长既然这么说了,接受我丫头,我也一定把孩子们的事办好。两个人就像义结金兰一样,说话铿锵有力,肝胆相照。不得不说,这场酒局意义重大,影像深远,一点不亚于党代会。
赵敏在旁边听他们谈起了自己和李小平,脸上蒙上了一层红晕。她推说自己复习,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是呀,小平哥是自己崇拜的偶像,每次和校长在一起,她眼前浮现的就是小平的影子,他温文尔雅,但自己是一个初中生,根本配不上,在加上……想到这,她又把心思集中到了教育学心理学的学习上了。
各种闲言碎语在时间的冲淡下也就索然无味了,人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其实也反应了人们对改变现实的强烈愿望,一切都变得按部就班了。
到了冬天,正好上面已经有了消息,民办教师转正,要考教育学,心理学,考试通过,交一万元就是正式老师了。校长把消息首先告诉了赵书记,没想到赵书记也有好消息,他已经拖关系让李小平到镇中学当教导主任了,两个人简直要击掌相庆了。校长把转正的消息又告诉了赵敏,赵敏先是一惊,接着就是兴奋,然后脸上却罩上了一层哀愁。
今晚我不回家了,我在学校复习。
校长听了,更加心猿意马了。
自从老婆去世后,家对于校长来说只是个吃饭的场所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学校度过,特别是中午和晚上。李小平呢,也就成了家里的炊事员,每天下班回家做饭,饭做好了,校长似乎就是掐着饭点进来的。两个人一起吃过饭,李小平一个人收拾家务,校长就去学校了。今晚,校长吃过饭后却有点反常,他和儿子一起收拾起了家务,并拉起了家常。收拾完后,校长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叫儿子坐下来,一起喝两盅。李小平平时就听惯了父亲的话,加上近期心情也确实有些郁闷,就坐在了父亲对面,给父亲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我们学校小,你是科班出身,太屈才了。如果能调到镇中学去发展,对你的发展更有帮助。”李校长边喝边对儿子说。
李小平吃惊地看着父亲,“你又不是局长,调动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小平把酒杯一倾斜,杯中的酒极速地滑进了口中,辛辣的滋味让李小平皱了一下眉毛。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一起喝酒,说的话题竟然都关系着一生命运,是严肃还是戏说,都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轻描淡写了。
李校长又抿了一口,一边注视着酒杯的酒,仿佛鉴赏着一件艺术品,一边说,你妈不在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赵老师怎么样?
她认真,勤奋,是个敬业的好老师。李小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娶她做媳妇,愿意吗?
可她还没转正,再说赵老师不知道啥想法。李小平慢悠悠地说。
有你这话就行。李校长把看了半天的一杯酒猛然一饮而尽。赵老师的工作我去做,另外,你到镇中学的事应该也有眉目了。酒喝的不多,话也不多,但父子俩的话绝对不是客套话。
我这会就去赵书记家给你提亲,明天应该就有好消息了。说完,校长就出了门。
冬夜,外面漆黑一片,有点冷,校长没有去赵书记家,而是又直接去了学校。不大的校园完全被黑暗吞噬了,甚至看不出学校的轮廓,只有校长室的窗户看去就格外明亮。对于学校大门,李校长似乎有了一种“锁癖”。上锁后,还会反复用力地拉几下,睡一会儿,门稍微有个响动,也会起来去看看是不是没有锁。
一个火炉把校长室烧得格外暖和,赵敏躺床上认真地看着书。
没过几天,李小平和赵敏结婚了,年底,赵敏顺利转正了,肚子也一天天隆起了。寒假,李小平到镇中学当了教导主任的调令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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