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狗刚去世,秦珍珠就疯了,整个人,时笑时哭,时跑时跳,时清醒时糊涂,时安静时躁动,之后就没有了踪影,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一样。秦有地在忙完父亲的丧事后如同一个泥人,在以泪洗面中瘫了下去。
近半月的时间,秦有地家就有两人离开了,一老一少,一个白发父亲,一个黑发儿子,还有你一个疯姑娘失踪了。丧事办完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就传进了秦有地的耳朵。二狗家连续发生这些事,肯定是秦二狗家的祖先之前没有干过好事,以前造了孽,现在报应来了。秦有地是丧门星,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以后村里的人要离秦有地远些。等等如此言语,就像冬天的雪花夏天的雨,铺天盖地而来,压打在秦有地的身上。
秦有地家中虽是清贫,一家子却生活的很快乐,曾经美满幸福的家庭,现在支离破碎。父母双故,兄妹死的死,疯的疯,原来完完整整的一个家,现在哪还有一点家的样子。曾经只能是曾经,现在回不到过去,人们所回忆向往的美好总是在失去之后,今时今日的现实永远是内心达不到的理想彼岸。人活在世上,只要有个家,就会有一种归属感,有时孤独无助,但只要忍受了孤独回到家,就给人一种新的生活感觉。一个家,不仅仅是一个庭院,几间屋子,更是几个亲人,几分温馨。
失去家的人,会如何生活?
秦有地身上穿着一件很旧很旧的衣服,衣服上下里外打满了补丁,新破烂还未缝补的衣服下,本已壮健结实的肌肉松松软软。
下午的阳光虽不是很刺眼,但依旧向大地输送着无尽的热量,汗臭味充斥着秦有粮周围的空气,秦有粮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栏,双眼没有半点精气神,傻傻的,痴痴的。一会,他觉着有些热,就将衣服的纽扣撕开,敞露着胸膛。又一会儿,他感觉还是有些热,索性将上衣脱了,裸露着身子。
晚霞、夜风、明月、繁星……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早上东方泛起鱼肚白,秦有地呼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将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屋子翻了个遍,收拾了几件仅有的衣服,拾掇了些干粮,一把火,将房子点燃了。
黑烟浓浓。
秦有地想了一个晚上,自己要去干什么。他曾经向父亲提出参军,无论自己说什么父亲都没同意,父亲都有自己的道理。
人生在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老秦家的儿子,还没有娶媳妇,我还没有抱孙子,你当什么兵,参加什么军,万一你有什么闪失,你对得起你爹还是死去的娘。当兵打仗有什么出息,成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上什么时候,一转眼的功夫,你我阴阳相隔。穷人打仗,富人恋家,仗打完了,穷人死了,富人富了。你爹我当兵,不是我想去当兵,而是当时村里的人都去当兵,我不去不行。现在听说小日本都快要完蛋了,你还当什么兵。
这些话,秦有地只要一想起来呢,他就觉着哪不合适,他隐约之间爱你觉察到父亲在骗他,但是他始终没有弄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说。在他的眼里,父亲见证了硝烟弥漫,他为了国家民族失去了健康,他是自己这辈子最尊敬的人。
困惑一直到三弟秦有福出事的前天晚上清楚了。
其实父亲给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他的,父亲是爱这个国家,甘愿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国家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扛上大刀,背上长枪,还我河山。这些话不是父亲说给他听得,而是那天晚上父亲睡觉说梦话时说的。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到父亲喊着列队的口号,后来就听到父亲说了这些话。
总之他明白了父亲的真实意图,父亲年老了,已见惯了太多的死亡,不想再见到新的死亡。可是现在天不遂人愿,父亲不仅见到了至亲的人新的死亡,他自己也死了。
秦有地想着父亲的话,背着大火大步而去。忽然间,他似乎记起了什么,反回身跑进大火忍着灼烧进了屋子。他在屋子里去取出了一个东西,东西很小,意义很大,父亲临终时给他的那把钥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