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兼职工资少的他几乎没干过,通常都是保安兼职或者玩偶扮演,保安都在一天一百二的范围,玩偶都在一百五的范围,也经常叫我兼职,但平时都挺忙,保安我去过一次,玩偶去过一次。这次就是他介绍的,其实这样一个朋友,我不相信他会把生活过坏。
七点上班,又起一个大早,这次是三个人,还有静伤的朋友目分,时间紧急,叫一辆滴滴打车就走,师傅把我们带到地名的中心区域,具体位置又在百度地图上查一下,发现还有老远,需要穿过一个公寓花园和一段公路,这下把我急的,拔腿就跑,这一次跟在后面的是两个人,花园里的路弯弯曲曲,树已成荫,在里面奔跑轻盈得像一阵风。
到了代理指定的那条小路,代理旁边站着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黑煞的脸,猛一看到心中有些畏惧,很明显我们的性情差异太大,对于这样的人该怎么相处我一时没有了对策。后来知道是保安人员,在他的安排下我们坐上一辆老式轿车(现在看来颜色已经很土),带着我们去工作的小区。
我警惕的心突然更强烈,上了别人的车,方向可就不由自己控制,而且终点我们并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在什么方位,心中暗自记着路线。先是往西行驶一段,到一个路口又往南行驶一段,那是一片小区居民楼,到其中一个小区的监控室,那里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保安服,接我们的车又返回去接剩下的人,这时警觉的心才算放下。是,我承认虚惊一场,可这次是我兼职以来见过的人里面最纷杂的一次,是我完全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人相处,所以一直很小心、胆怯。
监控室围得水泄不通,屋里屋外都是人,我们就在外面站着,都很陌生,谁敢随便说话,满满的人群里都是成片状地小声私语,唯独一个人在谈笑风生。
他身材瘦弱,头前倾,背有点驼,皮肤略黑,头发不长还摊睡着,眼睛眯成一条线,带着一副高度近视窄型眼镜,据经验猜测眼镜应该有八百度,年龄和我相仿。说实话,长得挺磕碜,我并没有去诋毁他的容貌,可他的确就长这样。而且手里一直把玩着一个银色铁烟盒,带有打火装置的专用烟盒。通常都是把纸质包装的香烟解开放进自己的烟盒以方便取用。
他和门前一个保安洽聊着,这个保安很有特点,就是脖子上有好几层胖嘟嘟的游泳圈,保安倒是面无表情,而他一直是眯着眼,咧着嘴,一会给保安递一根烟,手挡着风,食指一按,啪嗒一声,点着了,如果保安摆摆手不吸,他还是拿一根烟往嘴尖一噙,低头,挡风,啪嗒一声,抽一口,夹在二指间,然后继续说着。看上去动作连贯,举止轻飘,表情很是自然。猜想这样的人应该是代理,或者保安之类的,和我们应该不是一个级别,我只是叮嘱着自己,如果一起工作的话,可一定得多防范点。
特殊人物说:“前段时间我去一个保安兼职,为了争地盘,两伙保安打起来了。”
“哪边赢了?”
“我这边都是学生,谁给他们拼命,都是看。”又补充,“我滴孩来,我们是来兼职的,又不是来打架的,总不能挣点钱把命豁出去了。”他一边笑一边很是得意。很多人都是在那看他自说自演,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人来得差不多,我们也开始换衣服,给我们分配衣服的那个保安比较有意思,长着八撇小胡子,笑点特别低,只要别人说点自己做的小事就嘿嘿笑两声,从笑声里分明感觉到,这事不重要,值得一笑。换到静伤、目分,没有保安服了。二把手王一副说:“行,你们五个就是便衣保安,一会在楼层里暗中监督。”八撇小胡子保安又笑笑。王一副不高,微胖,经常骑个两轮保安电动车来回巡视。
过会一把手李队来了,挺瘦的一个老头,但身板笔直,精神抖擞,说话有模有样,拿着对讲机安排着,看上去是有些威信,感觉以经验称道。不一会大批的人全被分配到附近其他小区工作,我们这个小区就留下九个人,结果五个便衣全留下。
一等安排工作,我才知道特殊人物不是代理,也不是学生,是社会上来兼职的,怪不得看上去那么老道。
王一副强调地说:“你们就负责在楼道里上下来回巡视,看看有没有人把垃圾扔在门口或楼道里,看到了,在谁门口就是谁扔的,让他们拿回去,或者扔到楼下垃圾站,不听话的罚款二百元,你们要。”
一听这都高兴地嚷道:“那行,比干一天兼职都划算。”我心想,没有必要吧,扔个垃圾而已,要罚款两百元,你们不会真要吧!
安排岗位时每个人都想有个作伴的,结果呢,一人一栋楼,静伤看守二号楼,目分看守四号楼。我就不一样了,是最不寂寞的,小区里巡视,就是来回走动看看有没有人从窗口上扔垃圾,所以就这栋楼站站,那栋楼站站,和这个人聊聊,和那个人聊聊,他们都希望我停在他们那别走,可是这哪能,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呢,对吧!
小区有两个出口,走到南边保安站岗厅时,里面一个挺胖的保安和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人有三急嘛,让我过去帮他看一会,如果来车了,就按绿色按钮放行。他一瘸一拐地去方便。
他回来说:“不要急着巡视,没事的,在这多歇一会。”
我问:“哎,大哥,你脚没事吧?”
“没事,就是前几天踩钉上了。”
他把鞋一脱,脚的侧面肿得老高,上面都溃脓了,看着挺严重,而且这大热的天。
我又问:“那大哥,你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两千多,平均下来还没有你们兼职的多,闲着也是闲着,也不累。”他很平淡地说着。
我心想,两千多,连家都养不起,而且风吹日晒的,手上脚上看着也很难保持干净,再说这衣服,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呢,都是粗制滥造的物件。唉,算了,谁都有谁的不堪,劳苦的总是大众。
一会他向我后面看去,好像发现什么,我也转过头去。
“看到那个黑塑料袋了吗?”
“嗯嗯。”
“你过去看看是从哪个窗口上扔下来的。”
等我到地方,黑塑料袋已经着地,哪还能看出是从哪个窗口上扔下来的。
我摆摆手。
“你在那看着,一会再扔,赶紧通知我。”
你还别说,过一会,一连扔好几次。这次可让我逮到了,仔细数一下,十七楼。赶紧告诉胖大哥。
他对着对讲机呼道:“王一副,王一副,收到请回复,八号楼窗口扔垃圾,八号楼窗口扔垃圾。
那边回应道:“好的,好的,马上过去。”
王一副骑着电动车过来了,抬头看着,他需要再确认一下,我带着他绕到楼体的南面,结果楼上又扔,什么瓷砖、碎石都下来了,把我们俩吓一跳,一边往外退出危险区,还一边缩着头往上看。确认是十七楼,走,上去。
这些居民楼也都只是刚盖好,里面还很是凌乱,电梯里还有钉的木板,墙体还没有粉刷。已经买过房的开始请人装修,可是今天各大小区开盘,所以不能让装修的人影响了区容。
陪王一副上楼查实,那种感觉还是很帅的,我们就像是司法部门的专员,专门惩戒违法乱纪者,毕竟我们还穿着武装服,很正式,很威严。到十七楼,一开始装修的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找到那个扔垃圾的窗口,并且还发现垃圾残骸,他们只好表示歉意。
下楼我继续巡逻。北面那一栋楼是特殊人物看守的楼房。
他主动打招呼:“哎,哥们,歇会,不急。”
我就笑笑。
他连忙递烟:“你吸一个。”
“不吸,不吸。”
他又说:“在这干活,意思意思就行了,不严重。”
我就应和着,其实你让我说什么呢,他既然这么说,我总不能堵别人一顿吧!主要是性情不同,他是一个拿世俗当真理的人。而我只是在学着面对世俗,不去反对它,但也绝不助长它的火焰。
我真的不知道该和他谈什么,话题都是他选,他问什么我就回应着,因为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聊什么样的内容,一旦我张口,比如谈谈大道理,谈谈人生感悟,他一定不喜欢,问题是我现在还做不到去谈别人喜欢自己不喜欢的话题。所以我长话短说,聊一会,找个借口就继续转战下一个站点。
到静伤那聊一会,到目分那聊一会。他们的手机都快没电,看上去都心不在焉的。又到胖大哥那,正好也快吃中午饭。
我在那坐着,想着我下午应该写点东西,毕竟时间挺清闲宽裕的。笔我带了,可是没带纸,正想着到哪找点纸。
胖大哥说:“你帮我到小卖铺买点面包吧,中午我就不去吃饭了。”
我说:“这怎么行,还是吃点饭吧,我可以帮你捎。”
“没事,天热,也没胃口。”他一翻口袋就还有两块钱。
然后他告诉我小卖铺的具体地点,我拿着他给的两块钱去买面包,一想两块钱就买一袋面包够干什么的,身上正好还有两块钱零钱,就帮他多买一袋面包。顺便问老板要了点纸。
中午吃饭,跟着王一副穿过一个小区才吃上饭,小食堂就两个女工作人员,空间狭小,不过两米成方,学生都是轮流吃饭,柜台上摆了几瓶饮料,桌子上还有残渣剩饭,地上都是一次性饭盒,有点脏乱,饭菜简单,味道一般,说实话这顿饭吃得很别扭,或许不吃心情会好点。
中午在静伤那睡会午觉,外面是挺热的,可楼道里阴凉得有些冷,找个纸箱席地而坐。醒来和他聊天,每次好像都是我一个人在侃侃而谈,一旦停止说话,他就会问:“你又在想什么?”好像我挺令人捉摸不透的。等时间差不多就出去接着转悠。
在外面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写写东西,真好,我兼职好像没有这么轻松过,就因为干了点自己喜欢的事,美化了一整天。
下午,太阳落得很快,阳光变得越发温润,西方红了一片,天色也暗下来。
终于下班了,已是傍晚十分,自由的喜悦也随着奔跑喷薄而出,回去的路上斜穿一片空地,土质松软,踩在上面像个光脚的孩子。吹着清凉凉的风,我们回家了。
奔跑!奔跑很有趣,你有没有发现奔跑有很多的心情,你早上奔跑和傍晚奔跑是不一样的;你出去奔跑和回来奔跑也是不一样的;你喜欢一个人是相见还是离别,奔跑的心情也是不一样。
回到那条小路上,再次遇见那个特殊人物,他又主动和我们搭讪,我回了几句,因为走得很快他就被我们甩在后面,然后他也加快脚步追着和目分、静伤搭讪,结果我们还上了同一辆公交,他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他心中有没有特别渴望的东西,单看言谈举止而言,他好像对周围什么事物都很熟悉,都有自己的见解。可我的确没有记住一句他说的话,也不想记,也许会错失一次学习借鉴的机会,但我只想沉浸在夜幕里。
等他下车静伤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句我记住了,可我总觉得如果想看得透彻,这样的人还是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的,如果我们可以变换很多角色能够和不同层次的人谈得来,好像那样才能找全自己真正想要拥有的。
坐在车上,吹着风,这次没有头晕,周围也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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