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没见媳妇儿,阿丘显得很激动,进了房间一把抱起阿丘嫂,“重了重了,掂起来真是个胖小子!”阿丘嫂嘟起嘴,让他轻一点,阿丘哪顾得了这么多,嘿嘿笑道:“三个月没见,可想死我了。”“放下,快放下。”阿丘嫂有些急了。阿丘不再坚持,放下女人,伸手就往肚子上摸去,他手上的力道小心得像摸着传家宝,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直接试探,或轻或重,阿丘搜被摸得兀自笑起来:“摸出了什么?”“还不明显。”“男娃娃长后头的,这个都不晓得,还要儿子。”阿丘嫂满脸的鄙夷。他一下子失去了继续摸的兴趣,指尖传来的是阿丘嫂隔着衣服松弛耷拉的肉感,但比有身子前紧实了不少,大约是太专注肚子里的动静,摸了半天裤裆里却没有起反应,阿丘不免沮丧,转移了话题:“我刚给了你妈100块钱,也不怕你白吃白喝了。”他不再去看阿丘嫂的肚子,阿丘嫂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家那边都还好吗?”阿丘这才想起今天来的正事儿。“要查环了。红纸都已经贴出来了,你户口还在村里,村里有通知了没?”“查环?”阿丘嫂睁大了眼睛,“村里没声音呢,那可怎么办?”阿丘怕她焦躁的情绪影响了肚子里的儿子,赶忙宽慰:“城关镇那里查得不严,阿香姨家的媳妇儿,也说是去了外地,也没见怎么着,不过宋先生家的大媳妇,就是已经搬到水心街的那个,有印象吗?就没去检查,城关镇的那个妇女主任每个星期都要来催,她的声音一飘来,我都肝颤。照我说啊靠什么还得靠运气。”“我也很久都不在村里了,不知道村里的那个妇女主任认不认得我。和我妈熟不熟悉。”阿丘嫂放下叠好的衣服,不安地说道。这段时间她过得还算安稳,事情一旦进入了预想的轨道,她就放下了忐忑,查环一事却打破了难得的平静。阿丘思考半天,拉着阿丘嫂的手说:“要不找个人替了你?”阿丘嫂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你怎么不想想,我在上海做工呢,怎么能又出现。他们难不成还追出去?你不是说那谁也是一个月来催好几次也没去的吗?也不见得要闹。”阿丘内心的焦灼全表现在了动作上,他甩开阿丘嫂的手,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床发出咯吱的声音。他压抑着声音道:“那人家是没事儿啊,这怎么能混一起说?要是没事儿,人在北京都没事儿,腰板子硬,管她怎么查。”见他急得上蹿下跳,阿丘嫂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都是没事儿的?”
阿丘立刻想张嘴反驳,可是却发现驳斥不了这话,他复坐下,树枝一样的的手指插入自己浓密蓬松的头发中,再一次转移了话题。“你真准备去照肚子?”“嗯。”阿丘嫂答。“万一不是呢?”这回阿丘嫂没有答话。今晚头一遭两夫妻陷入了沉默,只听到床上的阿秀均匀香甜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她睡得很沉,丝毫不受影响。阿丘嫂始终不愿意清晰地去考虑这件事情,不愿深入去想,她的内心是恐惧的。阿丘也不愿意去想,但是他忍不住去试探她的意思,生孩子对男人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花不了多大的力气,阿丘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坚持不懈直到胜利。一个不是,那就再来一个,总能播下一个男娃娃的种子来。可是这想法却不能告诉阿丘嫂,他害怕女人说即使是女儿也要。生娃娃是一件公平的事情,生男生女虽然是男人说了算,可是娃娃长在女人的肚子里,要还是不要却是女人说了算,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试探和不可控的无力感使他恐惧,像酷刑一样折磨人的内心。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清爽的黄昏时分,黄村的妇女主任上门了。黄村的妇女主任是这个村里最威风凛凛的女人,村办公室里有个装着铁栅栏的小房间,现在里面还关着十来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那些个大的也都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吧,家里人天天送饭过来,从栅栏的缝隙中将家里最丰盛的饭菜递进去,这些人可都是妇女主任管的,每个周末还要专门安排两个干部看守这个小房间,苦口婆心地给大肚子们做思想工作,动员她们自愿到卫生院去,这来来去去的都是妇女主任说了算。
“爱梅姨,通知你媳妇儿和女儿,村里这个星期要环透了,一定得来,不然天天上门。”妇女主任风风火火走进爱梅家的小院子,朝着爱梅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划了几笔,爱梅擦了擦被煤球弄脏的手,笑道:“好的好的,哎呦,可是我们家细凤到上海去打工了,这可怎么办?”“你捎个信让她回来一趟,这个是大事。”主任瞬间正色,敛去了笑容。后来她还来了一次,进屋喝了一口水,和和气气撂下一句话:“姨,启富家的媳妇儿是逃过的,我也不多说,细凤最好是去了上海,不然你也不要怪我。”说完摸了摸阿秀的脸蛋,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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