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姐姐恬静地告诉我:她这个龙的传人要跨学堂了。她无比自豪地说着:2000年,跨世纪的这一年,是我们的龙年,我要上初中了。看,我们这届毕业生多幸运多值得纪念啊。我仰着汗津津的脸问她:那我上初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跨世纪的龙年啊?你看你现在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姐姐扳着两个手指头说,还有两年你就可以毕业了,当然已经跨过世纪了。那是不是龙年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二姐不屑一顾不再做解释了。
门前洋槐树浓密的树影照进院子里,我看见树影里透着的细碎的阳光点点斑斑,随着微风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大片大片深绿色槐树叶沙沙沙在微风里响,天空那么蓝那么晴朗,白云就像妈妈的蓝头巾。我开始很难过,说不出话来只带着沮丧的表情。心里感觉姐姐不在那个校园里了就有种空荡荡,还有点无人保护的感觉。“那你就不要再坐到最后一排抓人家小熊,踩人家鞋子了哦”姐姐说,“你怎么会知道?”“当然有人告诉我呀”“是如雨说的”“不是”“那会是谁呢”“不管是谁,你以后可不要踩人家鞋子了哦,别人也要听课啊,你上课都在干什么?“哦,那一定是薇薇给你说的”“就是啊,所以你总不要打扰人家上课呀!”“可是她拿小熊逗我,上数学课时她就把小熊栓在笔杆杆上背着伸过手来在我面前晃,我抓不到就要踩掉她的鞋子……”上三年级了,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我起初不喜欢这个位置,在感觉里,墙角冷冷的。当他们一个个为了占个好位置拼命挤教室那个绿色的门时我站在门前那棵大椿树下,我不敢去挤也不愿意像他们那样子,所以在开学抢位子那天我是最后一个走进教室的,很多位子都满了剩下几个和我一样的孩子推搡着,共三列桌子行道却很窄。我走到他们几个后面来到了最后一排,如雨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我忽然有种厌恶,我不喜欢和她坐一排她走近了我却很自然地退到墙角角落里把边边的位置挪给她。教室里乱哄哄的好像每个人都在说话。这时老师已经走进来站在讲桌前了。那个叫讲桌的桌子是和我们桌子一样的一张普通桌却是黑色的油漆,再看看走进来的老师穿着一件灰白格子的衬衣,一条宽大的黑裤子,我看不见他的鞋子,他略显长的头发梳在右边多一点,在他白色眼镜片的反光里我看见他的眼睛不是会笑的那般,那年轻的脸上,下巴处留着一些胡渣透着几分厉害。这就是吕老师,要当我们班主任的啊,好害怕,好像我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下我赶紧低下头移开了。
“好了,这些座位都是大家自己选的吧,有意见想调座位的举一下手”没有人有意见都很安静。
“那好吧。开始上课,选班委就到下午自习课吧”我忽然觉得这也是个安全的地方不愿挪到明亮的地方去同时也是很失落的。
在吕老师的语文课上我们一直得小心翼翼,在四五年级的同学那里听到的:他是很严厉也“很能打”的老师呢?
“我们三年级不同之处呢就是要写作文,还要写钢笔字,每个人给我准备一支像样的钢笔……再呢就是要晨读”我们的第一篇课文就是《晨读》当我们打开课文《晨读》时他这样说着。
我发现三年级课文真的好难啊,怎么没拼音了呢,只有极少数的字在旁边的小括号里注了拼音,并且好长一大片啊。
第二天就按照他说的我们要在他办公室小花园旁的南侧开始晨读。我喜欢清晨来到外面,鸟儿从远处的田野里飞来嘀呖婉转地开始唱歌,在雾霭里,看得模模糊糊的田野与山头蔚蓝蔚蓝的,我看着西边那边山头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我的妈妈或许就走在那条山头小路上,因为远远望去那个山头像极了我们的蜿儿山。当夕阳快要落山时,就会有一幅画在我脑海:妈妈挑了担子从那条山路走下来,回家里去。
果然不是多么轻松的晨读,我们只能带着各自的板凳坐上面不能走动,把凳子摆平坐下来也是不被允许的。我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掂了脚尖才能够得着凳子下面的横杆,果然是累了屁股啊。我就像他们一样从词语到课文念上好几遍。
“智慧的智zhi智慧的慧hui,智慧”……
第一天晨读后,我就不再背对着花园了,我转向花园转向可以看见的西北那座山。默读时抬头望望那座山,在雾霭里,蓝盈盈的,我仿佛可以看得清那道微陡的山路两侧修长浓密的草木我看得见在山头迂回处的那棵柳树,垂着头在微风里摇晃,我还知道那条小路两边零星地开着校园花园里的花朵,只是我想她们没有校园小花园里的营养丰盛土壤稀松就长的很矮也开很小的粉红花朵,枝还会分叉叶子是细尖修长的,她们在那条山经上静悄悄地开放当我发现后指给姐姐看时:姐姐我们不要摘了她,你看这种花这么少摘了就再没有了,明年也不会有了,我在那条山经上跑着告诉姐姐。妈妈呢,挑着担子一个人在后面走。可是面前的这个花园里啊,这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野花长到越过了头顶,硕大的粉红花朵,嫩嫩的绿粗杆与绿叶子,连她的叶子也不是尖细修长的,我见过上学的小路上长不高的绿草,像刚出生的弟弟的头发,稀疏卷曲,我也去过荒园的墙角拔过纤长丰嫩的绿草,那像妈妈几年前留过的长辫子一样长,我拔来做过草绳,我想开在这个花园里的花儿,就是荒园里纤长的绿草和妈妈的长发吧。
我喜欢上了晨读,我喜欢在清晨阳光还没洒下来前坐在花园旁,用普通话一遍遍从第一篇课文《晨读》读到《小摄影师》再读读《师生情》不知为什么读到《小摄影师》与《师生情》时我总想哭,那样我就看有蜜蜂从花园角角上的牡丹花那里飞过来飞过快凋谢的夜来香飞到这边粉色花丛中从花瓣上抖下露水来。太阳一出来,露水就会干掉,当阳光照满花园时经过就会看到有蝴蝶来,它们是舞者吗?
可是三年级的数学真让我费劲,一位数除两位数好不容易在爸爸的严加管教下学会了还要学两位数除多位数,我的数学作业本还没落笔空着,旁边的如雨将题目抄在本子里留下她认为足够的空格。如雨说我们去问五年级的做吧,“五年级的谁呢”“让你姐姐做吧”“我姐姐会告诉我爸爸”“我也不会,就让她教我们啊“哦,好吧,可是我不敢出教室,我怕洋洋”,如雨手里攥着摘抄好题目的小纸条跑了,我知道他不怕洋洋了。课外活动我在尘土飞扬里等着,别人都在门口大椿树下玩石子,有的跑到操场宽阔地带去跳步了,可是我不敢出去我怕洋洋。洋洋那个瘦瘦的,背有点弯男孩子,他好像又被一年里留级了,他的脸那么瘦那么小,眼睛盯着谁都不眨眼,他们都说洋洋有点“疯”。快到敲上课铃的时候如雨回来了,她拿出另一张比较大的皱巴巴的纸,展开说:找我哥哥算的。可是这几个点后面的这是什么啊,就这样如雨跑回去又问她哥:你个猪头,商后面点后面的是余数。她跑回来了。可是我们冒似还没学余数了,是你哥算错了吧。如雨忽然拍拍纸说:他才是个猪,不会算吧……
不是我不擅长数学,去年我数学考过一百分是班里唯一一个满分的孩子。我想如雨也是,应该是和我坐在最后一排看不到黑板演示的原因吧。我们的黑板摸上去硬梆梆的,我见过一次他们在上面涂墨汁。我忽然觉得我上课很少看过黑板我也没有看过课本,一次也没有。那一次数学老师提问当全班都在举手时,脚下忙着在蹬前排薇薇脚后跟的我也不知所措地举了下手。我愣在角落里,只觉得站起来老师看过来的眼睛让我有点紧张,老师还是再重复了一下问题,没听清的我听到旁边的如雨在嘀咕,我敢紧说:被除数除除数等于商,我真是迫不及待。“如雨”老师在叫我的同桌:因数乘因数等于积。老师说“坐下”地同时说:不知道也在举手,并且你刚才说的对吗?“不对”同学们异口同声“是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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