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湿滑、泥泞,担架员和护送的女护士时有滑倒、溜行。有担架底部滤出鲜血,和雨水混合,流淌在“河”里。
离山下的战地救护所还远,必须越快越好。女护士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叹了叹气,发愁了,担架不能再摔倒呀。
“听!”一个伤员露出头,轻轻叫着。一颗子弹贯穿他的胸背,命悬一线。
山下传来舒缓、优扬的歌声,是女中音。
“啊呀,歌声!”女护士叫着朝歌声方向快跑了两步,滑倒在地,起不来。
伤员中有笑声。左腿重伤者说:“护士的屁股摔成两瓣了!”
子弹贯穿胸背的伤员不满地喊:“听歌……”
女护士爬起来,告诉大家:文工团来到了救护所,正在慰问伤员。我们不休息了,赶到救护所听歌去。担架员要咬住牙,踩稳脚,保证不滑跤。伤员同志们,也要挺住坚持,想叫就叫,想哭就哭,想骂就骂,阶级兄弟,同生共死的战友,不必客气。
“你还能走吗?快看看,屁股摔成几瓣了?”
“就你,还耍嘴皮!”女护士走近左腿伤战士,扶住担架,拉拉雨衣蒙住他的头,“再不老实,我叫医生锯了你的左腿!”
“别吵!”子弹贯穿胸背的伤员元气仍足。
女护士走到他的担架旁,没叫他把头缩进雨衣里,知道他要多吸氧,不能任他昏迷。她掀起自己的雨衣,披盖在他头上空,挡住雨水。他可能活不到救护所,但不能说出来。
她调整了担架序列,带着贯穿伤走在前头,也许早几秒到达救护所,就能使他脱险,时间真的是生命!
炮声还在山头上响着。文工团员们的歌声穿过风雨,吸引着伤员们。贯穿伤想听歌,正好,听歌可以防止他昏迷。歌声可以缓解伤员们的痛苦。还是那个女中音在唱,唱的是一首前线官兵熟悉的歌,曲调激越而又温柔,就像她在听者耳边絮语,使人落泪,使人兴奋。
战友们,歌唱吧,
五星红旗染着你们崇高的荣誉。
战友们,欢笑吧,
八一军旗浸着你们殷红的热血。
战友们,拥抱吧,
我们又要奋勇出征,
待到胜利时,
再献上英雄的赞歌。
唱完,接着是欢呼声,掌声。她重唱,嗓音更加柔和。
贯穿伤好像坚持不住了,脸失去血色,上眼皮沉重地要垂下去。
战友们,拥抱吧,
我们又要奋勇出征。
待到胜利时,
再献上英雄的赞歌。
女护士俯下头,细看贯穿伤。他嘴唇颤抖,执行她的要求,不合眼,抗昏迷,沉浸在女中音的歌声里。好样的,兄弟!你不能昏迷!她轻轻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他突然然回光反照,两眼发亮,土白的脸微露一丝笑容,听着歌声:
我们又要奋勇出征,
待到胜利时,
再献上英雄的赞歌。
左腿伤不怕锯腿,起哄道:“护士姐姐,也亲我一下吧!”
女护士厉声嚷道:“没你的份儿,躺好!”
她又抚摸贯穿伤的脸,再亲了一下。感觉那脸部肌肉不再柔软,失去了弹性。那双眼睛也合上了,很安祥。她知道那是什么悲伤结局,但还在鼓励:“兄弟,好样的!马上就到救护所了,听歌!好好听。”
她带领担架队加速前进,高声号召:“同志们,好好听歌!”
救护所传出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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