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边门菜市场位于贯城河边上,与市里最大的一家医院相邻。因而这里十分热闹,街口一家老肠旺面生意着实的火爆,赶上吃饭的那个点,排上十到二十分钟是常有的事。这菜市场原本是早市,后来,人多了也就不分时段,藏匿于贯城河两边狭小的巷子里。贯城河如今变成一条城市排污河,混浊的河水散发着阵阵恶臭。与旧时小桥流水人家,相去甚远。嘉庆年间贵阳女诗人何履絜描写贯城河的诗句:“河干风景如图画,时见卖花人过桥。一磐声随流水度,双栏影倩夕阳描。清将夏气惟兰佩,绾得秋光是柳条。最苦梼衣砧杵急,不曾寄远亦魂销。”时下一楼住户私建的小屋顺着河边依次排开,形成独有的邻街门面,门面里各种各样的蔬菜、调料、瓜果、鱼肉应有尽有。在巷子里尽头隐藏着各种肉食加工作坊,污秽不堪。若是你亲眼见到,相信你再也不会光顾这些光鲜亮丽的烤鸭、烧鸡和各种卤味,只会令你恶心作呕。
一位十八九岁年轻胖小伙,每天在这条巷子里,来来往往穿梭好几趟。他穿了一身灰色的休闲装,脚下一双黑色耐克运动鞋,手里捧着一个不锈钢小盆,盆里乱七八糟的堆放厚厚一层块票。他总是乐呵呵地把小盆往人面前一递:“给一块钱呗。”那架势就像是奉旨乞讨一样,不卑不亢,不喜不恼。给了他说声谢谢,不给他便转移下一个目标,随时随地保持快乐的笑容。
卖肠旺面的老板兴致很高,从钱匣里取出一张面值十元的钞票,在手里愰了愰叫道:“墩儿,墩儿。过来。”那个被叫作“墩儿”的胖小伙捧着小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冲着店老板笑道:“叔,什么事?”
“来拿着。”面老板愰愰手里的钱说道。
听到面老板这么一说,周边卖菜的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墩儿更是喜出望外,欢天喜地的捧着小盆往面老板跟前一递,拼命点头作揖笑道:“哎哟,叔。今天发财了,这么阔气。谢谢、谢谢。”
“没有啊!我只是给你一块钱,退我九块。”面老板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
周边卖菜的面面相觑,很快都会心的笑了。墩儿一时摸不清状况,呆呆地立在那里,茫然无知的说:“叔,你给不给的哟。”
一旁卖鱼的店主冲着墩儿打趣道:“墩儿,你就退他九块便是。哈哈。”
墩儿虽站在那里不动,但脑子里飞快寻思:“这面老板平时极为吝啬,十多年来从未施舍过自己,今日看来只是戏弄罢了。”想到这,墩儿不气不恼依然笑道:“叔,别闹了,不给就算了。”
“谁说不给,你退我九块呀。”面老板一本正经的说。
墩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乞讨还有讨价还价的吗?他笑嘻嘻的给面老板鞠个躬,绕道走了。面老板也觉得无趣,便收起钱,继续做他的生意。
墩儿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里像吃了口苍蝇,甭提有多恶心。他再无心情乞讨,沮丧的顺着巷子走回家。临近拐角处的一商铺,墩儿顺手抓了一把东西,快乐地蹦蹦跳跳穿出巷口,这时他才感受到自己永远是赢家,哼着歌曲噔噔地上楼去了。
拐角处这家商铺屋里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瘦男人,靠着外屋门看电视。见墩儿一愰就不见了,忙问外屋守候自家铺面的女人道:“这私儿,又拿了哪样嘛?”
女人打理自家的商品,头也不抬的说:“没有什么,就是一把葵花籽。”
“哦!”男人回过身继续看他的电视。
墩儿一直在这条巷子里乞讨,街坊邻居都认识他。也知道他是低保户,至于他有多么惨的身世,没人知道,没人关心。街道办事处为墩儿谋划了几份工作,不知道什么原因,墩儿总是做不长,很快的他又回到属于自己的巷子里。其实施舍给墩儿的,都是附近的街坊大婶、大妈们。她们几日不见墩儿,就像不能日行一善,心里没招没落的,不踏实、不心安。
乞讨的理直气壮、心安理得,施舍的积富积德、安心快乐。和谐,和谐的让人感动,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诡异。
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