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人物志三

 

    小妹不是我亲妹，是在建筑工地认识并结拜的干妹子。

 

    小妹年轻稳重，活泼不足忧郁有余。那时彼此都在工地打工，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况且打工仔们收工后，不是打一角钱一张的“跑得快”，就是喝酒抽烟说女人。粗野的玩笑，下流的动作，在工地上随处可见。我亲近着他们又疏远着他们。为了一毛钱，他们会计较半天。分菜时，谁碗里多了一块肉，他们都要嚷嚷。只有喝酒时他们才显得大度，总是劝别人多喝，想方设法自己少喝。就是这种情况，也得有个前提，那就是酒比较多。如果酒少，就从没有客气过，他们会拿过瓶来，瓶口对着嘴，咕碌咕碌就会喝掉一半，轮到最后一个人，也许连嘴皮都打不湿。
   
    我参与他们的活动时间很少，但每次都很尽兴。小妹就晚是我在同众人喝酒时认识的。她坐在砖块上，不说不笑，慢条斯理地夹菜，轻声慢气地咀嚼，眼睛不时瞟我。轮到我喝酒时，她总是睁大眼睛看着我，右手拿着筷子放到嘴边，样子很清纯。
   
    真正和小妹接触是她和肖六儿吵架以后的事。那天我正在写当天的笔记，外面传来了她的哭骂声。大家推开门，发现她蹲在地上哭，衣服零乱，屋里东西被摔得到处都是。肖六儿站在屋中，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望着她。大家见这种情况，都出去了，只有我傻傻地站在那里。肖六儿见我盯着他，气狠狠地说道：“有啥好看，老子俅又没露出来。”
   
    “你咋这样讲话？”
   
    “这样讲又咋了？”他一副打架的架式。
   
    “打女人，本事大得很哩。”
   
    “老子还打男人哩！”他挥手就是一拳打来。平时连提桶水都感吃力的我，也不知哪来的劲，竟和他对着干了起来。但身体瘦弱的我，哪是五大三粗的肖六儿的对手。众人劝开后，我遍体是伤，他的门牙也被我敲掉了一颗。事情闹大了，工头将一向惹事生非的肖六儿辞退，还特许小妹照顾我，工资照拿。
   
    在我养伤的日子，我才真了解了她。她是中江人，家在广福乡里，同未婚夫（肖六儿）出来打工，说好打两年工，挣了钱就回家结婚。出来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开始过上了夫妻生活。反正要结婚了（尽管未领结婚证），在外又要有个照应，同吃同住也没啥，但他又同工地上另一个女的好上了，对她动辄打骂。她实在忍受不了，就提出解除婚约，两千多元彩礼钱也退了。可肖六儿还要占有她，不行，就打；也不让她回乡下去。她只好这样忍受着。
   
    小妹是温顺的人，如果要求不太高，她会是一个贤妻，但我无福消受。对于一个已婚男人来说，对女人过分同情本来就是越轨。于是，在工头撮合下，我们结拜成了干兄妹。轮到我辞工不干时，她都还没有从悲伤中挣扎出来。我曾答应她为她另寻一份轻松的工作，但至今不能如愿。她就一直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后来，听说她回去了，终也没同肖六儿结婚，而是同人贩子跑了。为这，我又伤心了将近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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