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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龙虎之争》(16-18)

时间:2017/8/23 作者: 何誉 热度: 84806
  十六、资源交易

  散会后,高文洋主任过来给强永来书记打了个招呼先回去了,另外还有两个人在外面等待,一个是县执法局局长鲁达,一个是县文化局局长马丽娜。高文洋出去后,鲁达局长进来汇报工作。强永来来到南山后,破格提拔了三个人,鲁达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之所以破格提拔鲁达,就是因为鲁达是个愣头青,做起事来六亲不认。鲁达在马滩镇当副镇长时,每每遇到征地拆迁的事他都身先士卒,首当其冲。特别是今年河城商业大学扩建占用他们马家洼村的土地时,滕达更是大公无私,六亲不认。他先是不由分说带头强拆了自家的房屋,把他老父亲气得吐血并住了医院,还带领镇上的执法队员和雇佣人员与自家叔伯兄弟们干了一仗,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派出所出警拘留了他的两个亲堂兄弟才算平息了事端。鲁达把最近攻坚行动的情况向强永来进行了汇报,强永来在肯定他们工作态度和成效的同时,又进一步要求:“要继续保持高压势头不减,一鼓作气,连续作战,尽快完成既定目标任务。”接着问:“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吗?”

  “书记,征地拆迁中遇到的什么问题都有,还需要其他部门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公检法的积极配合。”

  “没问题,我都打过招呼了,具体事情找郁剑明协调,直接跟我说也行。”

  “再就是经费的问题,雇佣的人员、车辆的费用也很大。”

  “这个你不用担心,包括执法人员的补助,实报实销,你完了找一下财政局,我现在就给他说。”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财政局局长:“漆局长,执法局的经费要重点保障,我让鲁局长找一下你,尽量放宽松些。”放下电话,又对鲁达说:“行了,回去尽管放手大胆干工作,好好干,我亏不了你。”

  “谢谢书记关心。”鲁达满意地道谢告辞。

  这时还有一个人站在楼梯拐角处窥视着强书记办公室的动静,她就是县文化局局长马丽娜,等鲁达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她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强书记办公室的门,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强书记抬起头看了一眼娇滴滴的马丽娜,从抽屉里拿起一把钥匙温柔地交给她说:“给,你先上去。”

  马丽娜在上前接过钥匙的同时抛下一个勾人魂魄的眉眼,转身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蛇腰风情万种地离去。书记直瞪瞪地瞅着她迷人的背影垂涎欲滴,半天合不拢嘴,直到马丽娜在他的视线里完全消失,才将目光收回到文件夹上。想到醉人的良宵美景,那还有心思在这里耽搁功夫,草草地翻阅文件,走马观花地画上一个个大大的“阅”字,匆匆地将文件夹合上放到一边,心急火燎地关灯出门。

  强永来书记来时正值反“四风”高潮,因此办公室是一个两大间的通间,没有带住宿的地方,虽然旁边留了一间宿舍,但强永来很少用,偶尔只是午休睡个觉,因为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高文洋已经别出心采地在隔壁酒店为他营造了一个温馨如梦的“家”。

  与县委办公大楼相连的豪森达酒店,可以通过县委办公大楼七楼平台直接进入,而且进去后只有几间与酒店相对独立的房子。这原本是酒店老板别出心采地为自己专门设计的自由空间和理想天地,但却被高文洋主任无条件地“征用”,重新收拾一番后留给县委强永来书记专门使用。

  强永来沿着办公楼的消防楼梯来到七楼,打开消防门进入楼顶平台,转身将门反锁后越过平台进入酒店,这里有一个偌大的过厅,完全可以当会客厅使用,周边也摆了一些高档的真皮沙发和茶几等物件,但强永来书记从来不在这里会客。专用电梯可以直通一层和地下车库,数控智能电梯只有刷卡才能进入指定楼层,所以一般人是无法到这里来的。打开会客厅尽头的屋子,欧式风情的装修风格显得豪华而不庸俗,温馨而不简单,一应俱全的名牌用品也无半丝浮华轻薄之感。

  起居间里找不到人影,只听见洗手间里传出流水声,这信号刺激地强永来产生了本能地反应,他便宽衣解带,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洗手间……

  在偌大的浴池中,他们上演了一番风雨鸳鸯之战,披着宽松的浴袍出来后又是一番你亲我爱的打情骂俏和露骨肉麻的调情嬉戏,然后拉开冰柜取出美食,斟上红酒又开始物质和精神的共餐。

  马丽娜依偎在强永来书记的怀抱中,用纤纤玉指从盘中拿起一个草莓放到自己口中,双手柔情地托起强永来书记的脸庞,再用自己如蛇如蜜的舌尖把它送到强永来的嘴里,然后两条舌头一起用力搅拌、吮吸一番。

  马丽娜娇滴滴地望着强永来,调皮地问:“甜吗?”

  “不甜,香。羊胸茬鸡大腿,亮了的瞌睡马丽娜的嘴,就是个香蛮,我就爱吃。”

  “你真坏,我的好书记,好哥哥,您的愿啥时候兑现呀?”马丽娜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强永来却只是笑眯眯地笑,却不答话。

  她撮着诱人的小嘴开始撒娇:“好书记,好哥哥,您说话嘛!”

  马丽娜娇柔的做作又撩拨地他狂躁起来,他就喜欢马丽娜的这个样子,他一把拉过马丽娜在她浴后的胴体上亲了又亲。

  一阵狂吻后,他缓缓气深情地说:“还是等等吧,你刚到文化局不久,动的太快了影响不好。”

  “嗯,不行嘛,我就要到教育局去嘛。”她索性扔掉浴单,一丝不挂地扑到强永来的怀里抱住他不放手,一边摇一边央求。

  “好,好,好,我的小鲜肉,我想办法把赵福林弄走。”她以一个缠绵深情的长吻予以回馈。“还有你们家那个,就让他到机关事务局当个副局长去。”

  她眉飞色舞地说:“这就好,免得他一天吊着个脸子给我看。”

  “机关事务局可是个肥差,盯得人多地很。”

  “谢谢书记大人,奴婢给您请安了!” 她矫情地组做着,还不忘站起来赤身裸体地道一个万福。

  “不过你告诉他悠着点,最好少惹事,你看现在这架势,竟然还有人敢跟我叫班作对呢。”

  “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他那里敢,只是兴头上发发牢骚罢了。”

  “来南山一年多,还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跟我作对,反对过我,他刘仕杰胆子大的病犯了,居然跟我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上了……”六月里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风平浪静,竟被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强永来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神恶煞,眼睛里布满了狠毒和仇恨,脸色也立即涨的通红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让我这只温顺的小绵羊来抚慰你这受伤得心。” 马丽娜说着已将妖娆而富有弹性的胴体扑上前去,用樱桃小嘴堵住了他生气的大嘴巴,舌尖似一把勾魂的利剑直刺得他魂不附体。

  他顺势抱住马丽娜光滑的肌肤,就像羔羊一样拼命地吮吸着、吞咽着,身体也迅速反应,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即变得燥热,他抱起她重重地扔到床上,就像饿狼捕食一般扑上前去,又展开了一场另类的战斗,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整死你!我就要整死你!”他将心中积郁的怨气、闷气和身上所带的狂气、霸气,都疯狂地发泄出来,不仅发泄着人性的狠毒与阴险,同时也发泄着狼性的凶横与残暴……

  强永来不愧是一个匠心独具的天才,有着大家做派的手笔,他把这个独立空间的功能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里反复上演着一幕幕激情而动人,精彩而缠绵的人间悲喜剧,进行着一场场明晃晃、赤裸裸、肮脏而又丑陋的权与色、灵与肉的交易。

  十七、土中刨金

  刘仕杰出门走了没多远,就从后面开过来一辆汽车,他挥手挡了挡,车停了下来:“师傅,你这是去哪里呢?”

  “北山,进北山呢。”是一辆丰田客货车,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

  “我也要进北山,能不能捎上我,我给你把油钱掏上?”

  “行呢嘛,五十块钱。”司机爽快地答应。

  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车子时上时下,前绕后拐,在一个个山头之间穿梭盘旋。这里已经属于明显地湿陷性黄土地质结构,土壤蓄水保墒性能差,农作物种植完全靠天吃放,三年两旱,五年三旱,但是雨水好的时候,地广人稀可以收一年吃三年。由于黄土不留水,水土流失现象严重,所以植被覆盖少,到处黄土裸露显得十分苍凉和荒寂。由于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艰苦,大多数人都出外去谋生,所以本来山大沟深,地广人稀的北山就更加地人烟稀少了,好久也不见不到人和村庄,好多地块也已经荒芜废弃。虽然山陡路险,但司机轻车熟路,开得十分轻松自在,还和刘仕杰边走边聊,东拉西扯地闲篇胡聊:“过去北山就是贫穷和落后的代名词,你知道‘四个基本’吗?”

  “你是说党的‘四项基本原则’。”

  “不是,是人们形容北山贫穷落后的‘四个基本’。”

  “不知道,没听说过。”

  “‘四个基本’就是交通基本靠走、安全基本靠狗、通信基本靠吼、娱乐基本靠肉。”

  “‘交通基本靠走’这好理解,山大沟深,路窄弯多,交通工具基本排不上用场。我们老家和这差不多,小时候上学赶十多里地,一大早天麻麻亮就起来去上学,开始跟着几个哥哥姐姐沿小路走,到学校要一个多小时,后来我们几个男娃娃就另辟捷路,上山把洼、跳崖滚坡,半个小时就到学校了。”

  “‘安全基本靠狗’也就明白了?”

  “明白。山里地广人稀,人们都喜欢傍山而居,而且东一户,西一家,庄子没连着庄子、家户没挨着家户,为了安全起见,家家都要养一两条狗来看家护院,所以说‘安全基本靠狗’。”

  “你说的对对地,看来念书人到底还是聪明,一点就通。‘通信基本靠吼’,北山是山连着山、沟隔着沟,人们站在山头上是可望而不可及,蹲在沟两面是可语而不可见,所以才有‘隔山叫羊’、‘沟沿喧官’的说法。”

  “这就是自然条件逼迫养成的习惯,老婆饭做熟了就站在大门口大声地吆喝远在地里干活的老伴吃饭,老汉地里干活缺这缺那了就死命地隔沟吼叫让小的们送过来,眼见就在沟对面呢,可要过去没个把时辰是不行的。所以山里人都是大嗓门,难怪啊宝、二妹那些高嗓音的明星都出在黄土高原的大山里呢。‘娱乐基本靠肉’又怎么说?”

  “山里自然条件差,过去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吃饱肚子都成问题,更别说吃肉吃菜了,所以一年半载能吃上一口肉也就算有福了。”

  前面一道道如画的梯田展现在眼前,使刘仕杰不由地想起了儿时的情景,他感触颇深地回应道:“就是,我们小时候基本上一年都不见腥,也很少有油吃,多时候炒面都吃不饱,还不要说吃白面馍馍了。那时候人们普遍吃不饱,为了靠天吃饭,大人们整天起早贪黑地忙着平田整地修梯田,只要能耕种的地方都被开荒修田,就连人们说的‘挂不住佛爷献不住盘’的陡峭山坡也不放过,要修成梯田种粮食。这些梯田虽然如今有些已经退耕还林种上了树木,但当年确实解决了许多人吃饭的问题。”

  司机冲他笑笑,做个鬼脸又说:“不过‘娱乐基本靠肉’还有一个版本,就是说北山那时候没有通电,生活也极其单调,天黑了只能上炕睡觉行男女之事。”

  “前些年有个领导到基层调研计划生育工作,到一个生了好多孩子的家里问:‘怎么生这么多孩子?’,男人怯怯地回答:‘天黑了没电没事干,只能睡觉生娃娃。’这虽然是一个段子,但是风趣幽默的回答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边远山区的贫穷和落后。”

  “说了半天还没问你干啥去呢?”司机感觉有些不对劲就随口问了一句。

  “浪亲戚,你呢?”

  “我种了些药看一下。”

  “听说这两年种药的情况好地很?”

  “还凑合吧。”

  “药材种植是个好项目,不光前景好,好像国家也还有扶持政策呢。”

  “就是的。我们搞中药材种植研发推广,主要和当地的农业专业合作社合作,在南北两山大面积推广种植当地适宜的中药材。”第六感官告诉他,车上坐的是个不一般的人,而且好像对种药材的事还多少在行一些,他便滔滔不绝地打开话匣子:“我们目前也只是把种植的药材经过粗加工后联系销售给药厂,以后准备进一步提高药材的利用率和附加值,自己萃取提炼有效成分,研发相关系列成品。”

  “前几年北山以种双垄沟玉米和马铃薯为主,现在都兴种药了?”

  “种双垄沟玉米和马铃薯每亩正常年景收入也就个四五百块钱,如果遇上旱灾还要赔上籽种、肥料和人工。种药材就不一样了,不怕天旱雨少,风吹日晒,一种三四年,花的人工少,经济合算。而且北山面积大、耕地多、土层深厚、光照充足,特别适合大面积种植甘草,经过专业机构检测,北山地区甘草的甘草酸含量能达到国家标准的一点七倍。现在种出来的甘草货都供不应求呢。

  “你种了多少亩地?”

  “我主要和当地的几家专业合作社合作,经过几年的摸索,已经建立了良好的购销关系,基本形成了‘公司+合作社+基地+大户+农户’的发展模式。合作社首先注重培育种植大户,指导大户种植,再引导大户带动散户种植,每个种植大户带动几十户农户分散种植,基本形成了合作社牵头规范种植、大户带动规模种植、群众参与分散种植的模式。”

  “你和他们怎么合作?”

  “签订包销合同,提供药苗和技术培训,通过药材合作社垫付前期投入,以农民互助组的形式或者雇佣当地农民统一种植、统一管理、统一采挖,实现产供销一体化发展。这样可以有效降低成本,不断扩大种植规模,提升种植效益。”

  “现在农村青壮年劳力都外出务工,留守的主要是妇女、儿童和老人,能找到干活的人吗?”

  “在这里打工的人一天下来能赚七八十元钱,一年能挣两三万,而且离家近,花销少,家里有事也不会耽搁。有好多人都是原来外出务工的返乡人员。”

  “中药材行情不稳定,涨了跌了的也有风险?”

  “水涨船高,涨了就高收,降了就低收,不过有最低价保护,如果跌得太低,哪怕我赔了也得收。”

  “赔了能承受住吗?”

  “基本不赔,种的样数子多,这个不好了有那个,相互拉一拉、找一找、补一补,不会有啥大事。”

  “看起来你还是个大老板,企业规模不小吧?”

  “不敢当,不敢当,一般地很。”他谦虚地说:“不瞒你说,我在南北山都有加工场、储藏库,一年也能收个几十万吨。”

  “南山适合种植的药材主要有哪些?”

  “南山大陆性季风气候明显,降水少、日照多、光能潜力大,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年日照在2600小时以上,年平均气温9。3℃。无霜期大于180天,年平均降水量在300毫米上下,并集中分布在6至9月。所以适宜种植的药材主要有甘草、当归、党参、麻黄、秦艽、鬼臼、祖师麻等。”

  “看来你还是个专家呢,对南山药材种植很有研究。”

  “没有,没有,过奖了,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说话间车子已到好地湾,临下车给钱时,司机怎么也不要,说是开玩笑,却递给刘仕杰一张名片,他也给对方留了电话,并约定有机会再聊,然后道谢下车。其实,精明能干的药材老板开始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后来已经认出是县长刘仕杰了,只是碍于情面没有道破。

  十八、后患无穷

  告别司机下车,刘仕杰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走了好一阵,才到一个村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粉刷一新、漂亮阔气的村委会,这里他以前来过,为了避免遇到认识的熟人,直接左拐走进了路边不远处的一所学校。

  偌大的校园里空荡荡、静悄悄,走到教室跟前,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里面一个老师正在给四五个学生上课,这时一个五十多岁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老师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问:“你干啥呢?”

  “不干啥,随便转转。”

  “学校里又不是自由市场,想转就转。校园安全抓的这么紧,闲杂人员不让进来你知道吗?”

  “我也当过老师,转进来看看。”

  老教师一改严肃的面孔:“咱进来烤火来。”

  一进门,炉子上正搭着罐罐茶,老教师热情洋溢地倒了一杯,刘仕杰客气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纸烟递过去,老教师并不急着点燃,而是接住别在耳朵上,顺手拿过烟渣盒说:“还是这个来劲,你也来一棒子?”

  “行,试试。”说着把纸烟放到烟盒,抓了一把旱烟渣用旧报纸裁成的小纸条卷起来。

  “你还行,来,旱烟、炒面、罐罐茶,这是我们北山的宝,来上两口。”

  “来两口。”他憨憨一笑,也不谦辞,端过装着炒面的不锈钢饭盒连丢两口,再来一口热茶,眼睛微闭着的那个惬意赛过活神仙,完了还不忘再深深地吸上一口旱烟,把它咽到肚子里再慢慢地吐出来:“现在条件好多了,喝茶再不用吹羊粪蛋了。”

  “你什么都知道,看来也是个山里娃。”老教师向他投去赞许而亲切的目光。

  “这就叫随乡入乡草帽戴上。”他不无自豪地呷了一口茶。

  “茶喝了,烟抽了,炒面也吃了,还不知道老师贵姓呢?”

  “嘿嘿,免贵最贵。”看来老教师要考他了。

  他偏着头若有所思地说:“免贵最贵嘛当然是‘金’了?”

  “有水平。”

  “金贵、金贵,黄金最贵吗!”

  “到底是文化人。”

  “金老师在这几年了?”

  “几年?都快四十年了。”

  “那你是本地人了?”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那年高中毕业被大队书记叫来当民办教师,教了几年转正成了公办教师,后来到师范学校回炉学习了两年,回来就把根扎下了。”老教师一边倒腾着茶罐罐,一边无精打采地述说自己的身世,最后叹一口气说:“唉,再混上两年就该完成使命退休了。”

  “这个村子的娃们差不多都是你的学生了?”

  “当了一辈子教书匠,也没啥出息,教了老子教儿子,教了儿子教孙子,有些祖孙三代都是我教下的学生。”

  “金老师桃李满天下了。”

  “弟子几百,出息的不多。”

  “你最得意的门生呢?”

  “说不行嘛,也有当了县太爷的,当上大老板的。”

  “还是挺厉害的嘛。”

  “没啥厉害的,人呐,天生下来该干啥就是干啥的,捏就付的包子拾就付的命。”金校长续了一根烟又继续说:“不过,人没尾巴没处估,往往你看好的苗子不一定有出产,你不待见的娃娃长大了还倒有出息哩。人这东西不好说,其实聪明不聪明不是很重要,关键要看踏实不踏实、刻苦不刻苦。”

  “你说的对对的,勤能补拙,其实刻苦比脑瓜更重要,好多没有考上学的娃娃脑子并不笨,只是比较浮,学习不刻苦。”

  “人到了社会上可就不一样了,只会读死书、死读书的人就没有多大出息了,官场上混的风声水起,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都是些处事圆滑,耍心眼,使脑子的主儿。”

  “社会上不比智商比情商,那些胆儿大、脑子活、脸皮厚的人就更能吃得开。”刘仕杰不仅随声附和,也对老教师刮目相看:“你这可都是做人处事的经典哲学啊。”

  “哪里,年龄大了,经得多了,见得多了,有时候闲了爱琢磨。”

  “现在社会上人们有些怨言,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踏实肯干的不如偷奸耍滑的,老实做人的不如溜须拍马的。”

  “自古走捷径成本低,见效快,但是风险也大。就拿做官来说,头削尖了往上钻,甚至不择手段,有关系的凭关系,没关系的凭票子,在位时叱咤风云、春风得意,可一旦出事就悔之晚矣!”他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有个比较得意的学生本来混的还不赖,在县上当了个大局长,风光的很,把爹妈也接到县城买了楼房住着呢,可前两年出事判了个十几年。听说当初往去呢带的时候,悔恨地把头发揪掉了一股子,你说这是干啥着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前头不知道后头的事,知道世上就没有‘后悔’二字了。”校长抬腕看看表。“该下课了。”他推开门拿起一根铁棒敲响屋檐下挂着的半截钢轨,发出“铛铛……”的声音。

  上课的老师和学生们闻声下课,但校园里丝毫没有课件热闹的气氛,刘仕杰不解地问:“学校有多少学生?”

  校长咧咧嘴有些难为情地说:“不瞒你说,五个老师教着四个学生。”

  “怎么这么几个学生?”

  “按说应该有四十多个,但现在大人把娃娃们看的都金贵地很,都想望儿成龙盼女成凤呢,害怕娃娃们输在起跑线上,有条件的都带着他们到县城里、镇子上念去了。剩下的四个娃娃,两个是姐弟俩,都傻着呢,姐姐都十四五了,咱就一天来混着呢。另外一个没爹,一个妈脑子不清楚,家里没条件。”

  “学生少老师就清闲?”

  “也没怎么闲着,一共四个娃娃,我们复式教学,一个老师上语文,一个老师上数学,一个老师早上到中心校还要取‘营养早餐’呢,下午再上上几堂体育、美术什么的,还有一个老师长年病假没来过。我咱老了,就敲个钟照个门,看着别让出事。”

  “那你是校长了,这样上面的检查考核也就松些了?”

  “啥校长,混日子。考核还是要考核,大家心里都清楚,家长重视有条件的都送出去念了,这几个娃娃就是长大考上个学也没人供,教着认上几个字,到社会上不当睁眼瞎就行了。”

  刘仕杰感叹一声。“唉,这也算教育的不公呀!”

  “公平不公平,只有天知道,过去不管穷呢、富呢,教育平等、机会均等。现在都养着一个两个,不光城里兴择校,乡里人也跟风,哪怕砸锅卖铁也要让娃娃上个好学校,有条件的在城里买了房子,没条件的也要在城里租个房子陪娃娃念书哩。”

  “城乡学校的差别就这么大?”

  “学校的好坏主要取决于老师,乡下这些学校的老师不是像我一样老弱病残的,就是确实没本事没拉事的,只要有些关系蹲上两年就调走了,关系深的进县城,关系浅的调川区,没有关系的也要想办法折腾到中心校,你说像这样的学校还能办好吗?”

  刘仕杰听着似乎有所感悟,自言自语地附和:“现在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走到哪里都要找关系、走路子,还有什么规矩、原则可言!”

  “走,跟我回家吃饭,吃完了我们接着再聊。”

  “这多不好意思,不但蹭饭还要蹭住呢。”

  “有啥不好意思,如今谁家还怕吃顿饭呢。谁让我们能说到一块儿呢。”说着拽着他的胳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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