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七月,南方暴雨,北方高温。最后一门期末考安排在午后三点,热气未退,C不停地擦着从头发里留下的汗串,纸巾团了好几个,散落在桌子上。
监考老师在走道里徘徊,不时揭起学生的试卷,检查卷子下是否有跟考试无关的东西。
不到四十分钟,C写完了试卷的最后一面。十分钟前,前排男生塞给她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她毫不犹豫地抄上了,答案从哪儿来的并不知情,唯一改变的是她把最后一个选择题D改成了B,把最后一个问答题留了空白。
把试卷还给前排同学后,老师注意到C的动作了,快速走到她这儿。C拿着学生证起身到讲台交卷,离手就出门跑到厕所洗脸池干呕。
早饭没吃,午饭没吃,她实在吐不出些东西,要不然会好受些。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泰山,抽出一根,燃着。香烟的味道掩盖了从胃里窜上来的腐臭味。
吸烟让她打发了时间,一直没有断掉的习惯,即使和做爱一样索然无趣。教会她吸烟的人是一个男孩子,他说吸烟能让人解决烦恼。C信了,就像他说得做爱能治愈好她的抑郁一样。她和他夜以继日地做爱,最后麻木地像家常便饭一样规律,而身体一直没有太多感觉,没有高潮,没有呻吟。
烟和药放在一起,搁在黑色背包的小拉包里。有一次爸爸翻她的包,掉出来一包烟,醉醺醺地质问刚回家的她怎么回事?她和爸爸大吵了一番,收拾完东西就回学校住了。已经半年了,她没有给爸爸联系过一次,有什么必要呢?妈妈经常和她联系,每次打电话都是在深夜,终于有一次C厌倦了,说,不要这么频繁打电话来了,没钱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下午四点多,舍友都在收拾东西,阳台挂满的衣服只剩一件去年还在的衣服,被太阳晒得发白,没人收拾,荡来荡去。她坐在阳台的板凳上,关上阳台的门,抽出一根烟点着。
南边是男生的二号楼宿舍,基本已经人去楼空。偶尔看得到有人从漆黑的房间里出来,拿起晾衣架上的衣服又缓慢隐去。她住在一楼,阳光西斜,已经照不到这儿来。二楼一个男生穿了一条红色内裤出来,十分显眼。他发现C在看他,迅速退了回去,过一会又出现了,多了条黑色短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烟灰落在她的雪纺碎边长裙上,滚着掉在地上,散撒了一片。她起身回房间,苏正躺床上打农药,床上遗留着几件要丢弃的衣服,桌子上堆满了化妆品,还有快要被掩埋的一排书——《枕草子》《雪国》《真相》《偷影子的人》《货币金融学》《营销管理》……
“你今天不回吗?”苏盯着手机,“哎呀,Death Again。”
“是啊,你呢?”
“陪你啦,我爸说今天没时间,说明天来接我。”
Z想说些什么,至少讲一些关于临走前的事情,但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一点儿也提不起,她爬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你晚上有事吗?”苏放下手机,问。
“没有啊。”
“我有个老乡实习回来了,邀请我一起吃个饭,你能陪我去吗?”
“我去不太合适吧。”
“合适,我跟他是高中校友,但认识也是在大学期,
你怎么能放心我一个人。”
“那好吧,我做你的贴身保镖。”
“你真好!我的Z。”
七月的夜幕来得晚,她们去得时候已经七点十分,而天色依然碧蓝如洗。
晚餐结束时,苏喝醉了,被Z和一个男生扶着送回了宿舍。
“我不去就麻烦了!”Z拍着苏的后背,尽管知道拍后背的作用并不大。
“对不起啦,麻烦了……Z。”她躺在床上。
“你还能听清楚我说的话呀,还是没醉。”
“我没醉呢,头脑很清醒,我记得你呢。”
“我叫什么名字?”
“苏,苏,苏……”
“错啦,我姓章。”
“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喝点水,睡吧。”Z像哄孩子一样把半杯水让苏喝了。
“Z喝醉过吗?”苏迷迷糊糊。
她没答。高三那年毕业,喝醉了一次,不知道怎么到的家,前半夜一直在吐,后半夜才渐渐稳定下睡去,半夜口渴得醒来时,看到爸爸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着眯着眼。
凌晨了,Z从包里掏出一板药片,扣出一颗,放进嘴里,含着。戴上耳机,打开私人FM听到一首轻音乐,是文雀的《寒心寺》。
“舍曲林的味道一点也不好,我不想吃了。”她坐在阳台,透过纱窗看着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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