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清晨坐上那辆火车的。

　　初升的太阳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染上了金红色，阳光透过车船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

　　我的身边坐着一对母子。母亲很年轻，穿着大方得体，用标准的普通话教自己年幼的孩子念杂志上的文章。小男孩大约三四岁，却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有板有眼的跟着妈妈念，很讨人喜欢。

　　在下一站又上来了一对母子坐在我们对面，衣服也干净整洁，只是掂了两大布袋苹果。这位母亲一开口就听出了浓浓的口音，应该是乡下来的。孩子大约八九岁的样子，有点拘谨，很少开口说话，基本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在我身边念文章的母子引起了对面母亲的注意，她一直看着那对母子交流。在那对母子念完一篇休息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

　　“你们母子感情真好啊！”

　　年轻母亲没有回答，那个讨喜的小男孩说到“当然啦，我妈妈会给我买好多玩具还有好吃的，我最喜欢我妈妈了！”然后得意的看了看那个沉默的望向窗外的男孩。

　　乡下母亲略带讪讪的说到“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真是有福气的妈妈。”

　　哪个母亲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呢！年轻母亲终于绽开了笑容说了声谢谢。

　　于是乡下母亲就开始和年轻母亲聊天，中途也来跟我搭话，我们三个就闲聊了起来。乡下母亲十分热情，与她沉默的孩子性格很不一样。

　　当我们聊天时，年轻母亲的孩子因为觉得被冷落了就不停地打断我们说话，还问妈妈要零食，乡下母亲连忙从布袋中拿出一个苹果说：“吃一个吧，自己种的，可甜了。”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年轻母亲立刻说到：“不用了，谢谢。”

　　乡下母亲伸着的胳膊僵硬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没事，没事。”

　　然后她突然转向我说“那你来一个吧，真的很甜的。”

　　我压下了即将冲出口的“不用了。”看着乡下母亲期盼的眼神，我还是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乡下母亲显得很高兴，开始给我们说她家苹果有多么天然，街坊领居们都觉得她家苹果最甜等等，看着我手里还举着那个苹果，她立刻说：“我帮你去洗一洗吧。”

　　我微笑着说“不用了，我一会儿想吃水果了再洗。”

　　乡下母亲没再坚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她问的突然，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想拒绝。虽然最后接了过来，也只是不想让她失望难堪，并非真的想吃。可能是当今社会出现了太多陌生人给的食物不安全，可能是人与人之间早就没了基本的信任。有很多种可能，我不知道是哪一种或者很多种让我有了这种习惯性拒绝的潜意识。虽然有时不忍，但大多数时间我更要为自己考虑，像年轻母亲一样。

　　乡下母亲的下车时间比我们早，在列车快要进站时她带着孩子起身向我们道别，然后带着两大布袋苹果艰难的挪向下车口等待下车。我在之后也起身走向车口，想去透透气，看到那对母子，我没有过去搭话，靠在车厢隔板上听他们聊天。

　　“他们明明不想要的。”男孩说到。

　　“我知道啊。”母亲笑笑。“我们毕竟是陌生人。”

　　“那你还要给。”男孩有点抱怨地说到。

　　“可是咱家苹果真的很甜啊，给他们尝尝也没啥损失的。”母亲说。

　　男孩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说：“要下车了，这些你别掂了，你腰前几天不是又伤着了，我来吧。”列车停稳后，男孩扛起布袋，母亲在后面帮他托着下了车。

　　我也再没了透气的想法，胸闷的感觉一直没能缓解。回到车厢我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没有再和年轻母亲说话，只在我下车时和她道了别。

　　到了目的地我开始紧张的安排住宿，忙了一天后安顿下来的我又看到了桌上放的那个乡下母亲给的苹果。我盯着它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拿去洗了吃。

　　真的是很甜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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