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萝卜地,顺着山沟一路小跑,跑到一处山石面前,歇下了,一下子绿了整个洼地。
萝卜樱子绿格莹莹,嫩格生生的小棒槌,在充足的雨露阳光下,长势很好。那些砍柴的,种地的,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在心里点赞,这谁家的蔬菜啊?这么给力。然后,四边瞅瞅,没人,赶紧拔掉一个,在溪水边洗净了,大口的吃了起来。那个滋味,真叫一个爽。
一坡残阳里,暮色四合中。
我登山路过这里时,那块萝卜地中心,空了好大一片,有些叶子在周围散落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主人很久没上来,而贪吃者们更加肆无忌惮了。仿佛这是自己的果实,可以随意的摘取。
如果萝卜会说话,会表达自己的感受,那一定是愤怒的,因为它是受欺凌者。也许,在我下一次路过的时候,这里将是一片空地,我的眼睛不再涂上绿色。我不禁为这块萝卜地的未来担忧起来。
我记起小时候看到的漫画书来,他们给小偷画上小丑的脸,是对的。世上原来小偷最可恶。他不仅偷拿主人的东西,还偷心。你想啊,一个山民费力地种下了果实,去收获的时候,却成了一个零。这,是该有多么的伤心?
我对着群山喊,萝卜啊,你的名字叫啥?谁是你的主人?
一个放羊的孩子听到了,说:“傻笨,这是哑巴张拉拉的地。”
“张拉拉?”
我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拉拉最初不是哑巴。活蹦乱跳的。他的额头有三个旋儿,所以,人们还是喜欢喊他小名“三旋儿”。他有次发高烧,家里人不识字,给了些止痛感冒之类的药吃了,拖延了治疗时间,他烧坏了声带,就哑了——轻易不发言,说话是半截儿。
他一辈子没娶到媳妇。放牛,种地,就干这两样事情。
他的牛,体格健壮,顶起牛来,一个顶俩。一头牛,能卖四五千元,遇到农忙时节,牛就出动了,去各家各户犁地,收些苦力钱。他对牛很好,有时和牛说话,和他的土地说话。他种出的地,里面没有一个小疙瘩。远望一片锦,近瞅一幅画。画里,有色彩,有感情。
我跑回家给张拉拉说:"你也不去地里看看,你的萝卜,都快让那些王八蛋拔完了。”
他坐在门前,抽了一锅旱烟,打着手势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不管管,骂骂?”
“顶用吗?”
“难道就无法无天了?”
“让大家吃啊。只要他们爱吃,想吃,就是好的。”
我无语了。真是气死我了!我当了一个叛徒,却没得到应有的赏钱!
这个张拉拉,啥人嘛!
第二天,我又去登山锻炼,特地经过他家的萝地,然后仔细地挑选,看哪个萝卜更大,更有水分,更能挑起我的食欲。反正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那些剩下的萝卜,仍旧排列整齐,一句话也不说,绿莹莹的,展示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我终于光明正大地挑了一个宝贝。在我去溪边清洗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破锣嗓子喊:“抓小偷——”
我回头一看,张拉拉正站在一道梁上,将木棍子指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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