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言情小说 玄幻推理 武侠小说 恐怖小说 成人文学 侦查小说 其他连载 小小说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仙流成梦(第四节 都是自行车惹的祸)

时间:2016/11/23 作者: 明若致远 热度: 108680

  第四节 都是自行车惹的祸


  谢静回到服装厂的时候,李耀文正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今天他实在是觉得窝囊透了,谢静不在到了晌午该做午饭了,这个大男人平生第一次系上围裙上灶台。在他的记忆里最近一次上灶台那已经是十年前了,那时他还在中学读书,因为是寄宿生,每个星期只能在星期天回家一次。那一天是星期六的傍晚,他到现在都还能清楚的记得,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到处找吃得也没找到,最后在鸡窝里掏到了两个鸡蛋。于是他走进厨房学着妈妈平常那样,想给自己煎个蛋。他好不容易点着了火,看到灶下火苗在渐渐蔓延,他的脸上开始兴奋了起来,他拼命地往灶下塞柴火,直到把灶台肚堆得满满的。


  他记得一些步骤,妈妈是先放油再放蛋的,用锅铲这么一抄,再把蛋翻个身,用碗一盛就可以吃了。他慌忙地四处去找食用油,等他从一堆油瓶里找到需要的那种油时,灶台上的铁锅已经被烧得黑烟滚滚了。他那个时侯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一点生活常识,他哪里能够知道,这个时候的灶台最是危险不过了,任何一点的油花都有可能引起冲天大火。他把瓶口对着锅底,用力朝下像泼墨一样倒出一摊清冽的食用油,随着油落锅底,火苗嘭得一声蹿起老高,他“妈呀!”一声大叫,扔下油瓶撒腿就往外跑,油瓶里的油汩汩地朝外流又碰上了明火,当真是火上浇油,大伙迅速燃烧了起来。


  他只顾着拼命往外逃,迎面却和妈妈撞了个满怀,如果不是妈妈恰巧那个时候赶回来,估计那把火会把家烧个精光。他现在想想手心还不禁有些冒汗,从那以后妈妈是连厨房门都不让他进了。


  李耀文想到这些不由叹了口气,今天这局面看来不做是不行了。他来回穿梭在灶前屋后,一会喊着谁谁帮忙找这个,一会喊着谁谁帮忙找那个,等到开饭了,锅盖一揭大伙全傻眼了。米是一粒一粒的全夹生了。“现做是来不及了,中午就凑合凑合吧?”田归农一看这局势,心想只能将就了,要不然李耀文可就难堪了。瞧在昨晚的份上,中午大家就算饿一顿,也不能难为他。


  这饭夹生,菜更是难吃。要么半生不熟,要么咸难入口,李耀文自己吃了一口,把碗一推,再也不吃第二口了。大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没法,为了不挨饿,只得把眼闭上,想象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只管一个劲用牙嚼好了。


  中午饭总算是挺了过去,可是晚饭怎么办?一想到晚饭,李耀文头都大了。他时不时地往外张望着,不停地祷告谢静快回来,一直到日落西山黄花飘落,李耀文那个望眼欲穿啊!眼看着天色将黑,这晚饭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挨了。他心里那个恨啊!恨的牙根直咬“这个臭女人,回来就是一顿暴打,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李,打完了还要帮我端洗脚水。”一想到端洗脚水,他自己都乐了。


  不管怎么说偷着乐也是乐。李耀文一会忙着淘米洗菜,一会忙着生火加水,正忙得热火朝天,冷不丁一回头,谢静正拎着大包小包往这边来了。他大叫一身冲了过去一把抱着谢静,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谢静被他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她娇嗔着,:你又发什么病啊!那么多人在看着呢?”这个时候李耀文哪里去管那么多,一刻钟前他还满腔的怒气,恨不得杀了谢静,这一刻当真见了她,又欢喜的忘乎所以了。


  想想结过婚的男人有时的确不容易,在外操心劳累,回到家来还得伺候老婆入睡,你问他为啥还要给老婆端洗脚水,他会说那是男人的光荣,给老婆端洗脚水那是天经地义,可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有这么好的福气。


  田归农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小两口闹点别扭原也正常,床头吵床尾合吗?虽然事情看起来有点好笑,可是这个时候谁又能笑出来,大伙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还是赶快开饭才好。


  谢静一回来,厨房里立刻就换了一番天地,扑鼻的香味一阵阵传来,直把田归农他们醺得直咽口水。谢静大包小包带的全是吃食,这一顿晚饭丰盛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总算没有让他们白白期望,好歹也算把中午亏欠的给补了回来。


  李耀文今天晚上也是吃得特多,左一碗右一碗的,谢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解:“你们中午难道都没有吃吗?”众人一阵哄笑,谁也没说话。要是搁在往日,谢静做这么多菜,李耀文不免要埋怨几句,“太浪费了,不会过日子。”可是今晚他不但一句抱怨的话没说,还拼命的往谢静碗里夹菜,把谢静感动的一愣一愣的。她心里不由一阵愧疚,“这男人只不过半天时光,怎么就饿成这样呢?早知道我中午赶回来给他们做饭了。”


  等到谢静把碗筷全部收拾干净了,田归农他们也都打着哈欠回房休息了。李耀文还坐在那里望着谢静发愣,“你怎么不去睡觉?”“我要等你一起睡。”谢静白了李耀文一眼,心里甜丝丝的。等谢静一脚刚跨进房门,李耀文就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她,他抱的那样用力,生怕她跑了似得。


  谢静今天也挺累的,赶了那么多路,回来又一直忙到现在,被李耀文用力一抱,双脚顿时软了。她轻轻闭着眼睛,懒懒地把身子倒在了李耀文的怀里。李耀文随手关上了门,略微弯下了腰,把谢静横着抱了起来,他抱着谢静慢悠悠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又把她轻轻放到了床沿。


  谢静细眉如丝双眼放电,痴痴地望着李耀文,恰如夜来香一朵正在等待开放的时刻。李耀文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了,他咽了一口唾沫,像变戏法一样从床下把洗脚盆给端了出来,谢静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她把双脚往前一伸,娇滴滴地:“耀文,你帮我把鞋也脱了,”“好、好。”李耀文忙不迭地弯着腰去脱谢静的鞋袜。谢静欠了欠身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娇嗔着“你这会对我好,等到了床上我也会对你好的。”“哦!”李耀文浑身打颤,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谢静的两条手臂像蛇一样缠住了李耀文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只要你以后都像现在这样乖,我会天天对你好,时时的有糖给你吃。”


  陈浩杰伤愈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这里的气氛最是融洽之时,那些过往的旧事,遗存的心结,全都化为了乌有。劳作的时候大伙齐心协力,休息的时候屋内笑声欢语,连李耀文好像都改了性情,经常地挽着个袖子奔来跑去的。谢静这几日更是笑逐颜开,李耀文的改变多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暗自庆幸,总算没有看错人。


  看见陈浩杰和谭文艳走进屋,一群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好一阵亲热。离家这么久了,陈浩杰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回家的感觉,他的眼眶有点润润的。他和在场的每个人都热烈地拥抱了一下,最后到了李耀文面前,李耀文一只手抱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了他一下:“好小子,不是还有两天才出院吗?怎么提前回来呢?这几天只顾着忙了,也没去看你,有没有生气啊?”陈浩杰明显有些哽塞了,这份关怀此刻真是比什么都能让他感动。李耀文把头转向谢静:“今晚多弄几个菜,我们提前收工,给小杰接风。”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谢静脆噗噗应了一声:“是,当家的。”


  晚餐果然是异常丰盛,谢静像变戏法一样还拎出了几瓶酒。这一下连李耀文都瞪大了眼睛,他倒不是心疼酒,只是搞不清这酒是从哪来的?谢静每次回来他都会仔细查看她的随身物,没发现过酒啊?难道是陈浩杰他们带回来的?看样子也不像啊?唉!管它是谁的,只管喝就是了。


  酒过三巡,话渐渐多了起来,张家长李家短的各人争论不休。陈浩杰不会喝酒,眼望这一群汉子个个喝红了脸膛,争的口干舌燥,只觉得热血沸腾。“多么实在的一群人,能和他们一起共事,吃肉喝酒实在不虚此行,这是否如书上所说的肝胆相照?”


  忽然朱伟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用力在空中嗅了嗅:“你们闻闻这是什么花香?”大伙本来各说各话闹得正欢,被朱伟莫名其妙地一问,全都怔住了。谢静和谭文艳在桌子的一个角落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听朱伟一说,她们同时用鼻子仔细闻了闻,果然这屋内飘浮着一种暗香清冽芬芳。听到她们说好香,众人都用力闻了闻。田归农忽然站了起来,用手一指朱伟,大声喊道:“不好了,这家伙喝酒不服输,暗中施放迷魂香,我们马上就要倒了。”众人先是一惊,跟着笑成了一团。谭文艳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去看陈浩杰,两个人目光一碰,各自心领神会。这分明是后山桃园里的桃花香,田归农酒喝大了,偏要说是朱伟放的迷香。这几日阳光明媚,桃园里的桃花想必开的更是娇艳了。


  朱伟伸手把田归农硬拉着坐了下来:“你先别急,你问问陈浩杰这是什么香?是不是我在放毒?”田归农瞪大了眼睛望着陈浩杰嘴里大喊:“小杰,这迷魂香是你放的吗?你为什么要害我?”众人本来已渐渐停止了笑声。听到田归农的话再次哄笑了起来,朱伟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酒是真性情,如果一个人好酒,那酒就是他最好的一面镜子。不是在酒前看他对待酒的态度,而是在酒后看他对待人的态度。酒和人有时一样各有不同。


  陈浩杰认识田归农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醉酒后失态的样子。他心里特敬重这位老大哥,别人笑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忍着,可是这一回连他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嘻嘻笑着一边靠近了田归农:“这不是迷香,这是后山桃园里的桃花香,你用力闻闻看看是不是?”


  田归农对陈浩杰特信任,就算是酒后好像也没改变,他果然用力在空中闻了闻,然后咧嘴冲着朱伟一笑,其实他现在根本就闻不出什么花香:“你骗我的吧?我就知道小杰是不会害我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笑声灯影里的时光,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天空,晚风轻轻送来远方的问候,谁能在花香里停留?今夜春光明媚,今夜鸟语花香,今夜有明月做伴,今夜有佳人相陪。喝酒的人醉了,灯光下微红着脸,逢人就倾述过往的峥嵘。没喝酒的人似乎也醉了,花香里紧闭着双唇,眉梢含情双目放电,偶尔的目光一触,刹时间彼此丢了心魂。


  明月静静悬挂在头顶,似乎也被这满屋的春光感染了,看着这群汉子笑嘻嘻地来,从推杯换盏到酒酣耳热。又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着哈哈离开,它是否也在感叹春光易失似水流年。


  陈浩杰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今夜的春光满室的花香,深深拨弄了他的心弦。


  酒桌上他几次和谭文艳目光相交,彼此都羞红了脸庞。春风撩人心怀,何况是这样一对少男少女?如果不是因为谢静,他忍不住就要钻进她的屋里了。


  透过半开的窗户,陈浩杰看到了天上高高悬挂的明月,他静静地望着,忽然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月亮还是一张弯弓,如今弯弓已经变成了一张圆盘。月亮的变化是一天一个样,怎么人的感情也会时时在改变?来之前自己的世界只有夏雯一个人,再也没想过还有异种恋情。可是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和谭文艳朝夕相伴,彼此好像再也不能分离了。”他一想到夏雯,心忽然莫名其妙地像是被谁揪了一下,“这个时候夏雯在干什么呢?有没有睡觉?如果她要是知道自己和谭文艳的事,那可怎么办?”


  陈浩杰再也躺不住了,他觉得心好闷,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他穿衣下床,悄悄摸到门边,轻轻拉开门蹑手蹑脚走进了院子。每个房间的灯都关掉了,今夜看来只有他一个人无眠了。他找了个凳子在院中坐了下来,半夜里晚风清徐,院中的花香似乎更浓厚了一些。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事却此起彼伏。“今夜谁能相伴,唯有清风明月。”他低低地念了两句。


  多情的男人,总会给自己找到许多理由,他怀里楼着一个,心中却往往想着另一个。他既不会觉得惭愧,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人。相反这往往还会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他们周旋于各种女人之间乐此不疲。寂寞的时候他们也会想到爱情,落难的时候他们也会想到忠诚,不过那是别人对他的忠诚。他们往往会对别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却从不去想想自己,他们早已忘了灵魂深处有一种道义叫责任。


  陈浩杰无疑就属于这一类多情人,他不停地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搪塞内心的空洞。他甚至还幻想过,夏雯、谭文艳、自己三个人在一起生活,他早已忘记了江大爷对他的嘱咐,或许他根本就没往心里想过。他独自忧郁着幻想着,为未来的苦难无心地准备着。


  晚风习习寒意逼人,陈浩杰再无心睡眠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往屋内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屋檐下居然停放着一辆自行车,刚才出来的时候倒是没在意。他一阵惊喜,慌忙把自行车搬到月光下,“哦”,他轻呼了一声,这辆车正是谢静哪天到医院看他的时候顺路买的,他还试着骑了一圈,感觉舒适极了。


  “在读高二的时候,我就拿到过自行车比赛的第二名,”他当时还骄傲的向谭文艳夸耀过。“你们学校当时就两个人参加比赛的吧?”谢静故意玩笑似的嘲讽了他一下,“胡说八道,那次运动会是全区六所中学两千多人共同参赛的。”他一脸正色地驳斥了谢静,如果不是谭文艳硬拉着,他甚至当场就要展示一下骑车绝技给谢静瞧瞧。


  他生在农村家里穷,有一辆自行车是他从小的梦想。读小学的时候,他一放学就会跟在叔叔后面,因为叔叔有一辆自行车,只要叔叔一撒手,他就偷偷地骑着玩。也许他生来就是个技术流,别的小孩推大人的自行车都有些困难,可是到了他的手里已经玩得团团转了。


  读初中的时候,只要一有空闲,他就骑姐姐的车,姐姐读高中,每天骑车上下课。有时姐姐会心疼,一回到家就给自行车加把锁,可这难不倒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锁下掉,骑了车就跑,任凭姐姐在后面大喊大叫。后来他读高中了,姐姐的那辆车就归他了,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在他的精心保养下,这辆自行车在他整个的高中生涯都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直到今天,他都把那辆自行车当作最心爱的礼物,只要一有空,他就给它上油,把它擦拭的一尘不染。他不许任何人碰那辆自行车,就算是姐姐也不行。


  自行车曾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虽然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看到别人骑车他都难免手痒痒。


  今天正好有一辆自行车,四下里又无人,最妙的是月色正浓,而人又睡不着觉,骑出去溜一圈岂不妙哉!他打定了主义,又四下观察了一下,确定众人都睡熟了,他一手提着车,一手轻轻拨开了门。


  门前的这条路,白天车辆就不多,到了半夜三更更是空无一人。陈浩杰骑上车,心里那个美那个自得甭提多高兴了。他顺着风往贵阳方向一顿猛骑,这一路虽然没有路灯,但是月光非常明亮,道路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骑了多远,陈浩杰渐渐感到有些累了,关键是口渴得受不了。月色在这个时候好像也暗淡了不少,他觉得自己的两只眼渐渐有些模糊了。


  陈浩杰估摸着已经出来老远了,也该回去了。他正想着掉头回去,却在抬头的一瞬,看到前方透过来一丝灯光,他正觉得口渴难耐,想着讨一口水喝再回。,他打定了主意,朝着灯光就骑了过去。


  到了近处陈浩杰才看清楚,灯亮的地方原来是家修车铺,一个浑身油污的人正钻在车肚下忙碌着。陈浩杰向那个人打了声招呼:“师傅你好,能不能借口水喝?”车肚下那人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估计被吓了一跳,他手中正拿着的扳手也掉到了地上。他朝外望了一眼,怒斥了一声:“你半夜三更鬼模鬼样的,想吓死人啊!”陈浩杰被人一顿训斥,脸上神色颇为尴尬,他愣了一下,想着还是掉头回去吧。车底下那人却冲着他喊了一句:“你要喝水,我屋里有人,你自己进去喝吧!”陈浩杰心中大喜,转身走进了修车铺。


  修车铺里果然有一个人,正坐在朝里的一张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刚才外面的对话,他好像没有听到,对走进来的陈浩杰,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陈浩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哪里有水可喝,他又朝里走了一步,冲着那人问了一句;“师傅,能不能借点水喝?”那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他一侧头忽然“咦”了一声:“你是谁啊?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要水喝?”


  陈浩杰脸上一阵发烫,嘴里嗫嚅着:“我是赶夜路的,刚才路过这里,口渴的厉害,是外面修车的师傅让我进来的。”那人“哦!”了一声,从椅子后面拎出个暖水瓶,顺手在面前的茶几上找了个杯子,给陈浩杰倒了一杯水。陈浩杰接过杯子试了下水温,一仰头咕噜一声喝了个精光,那人又给他倒了一杯,又被他一口喝完。那人看了看陈浩杰,把水瓶往他手里一塞:“你自己倒着喝吧。”陈浩杰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直到喝完了水瓶里的水,陈浩杰都觉得意犹未尽,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喝得不是水而是琼浆。他咂了咂嘴,忽然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把人家的水都喝完了,别人怎么办?


  陈浩杰喝水的时候,屋内的那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就像看个怪物一样。等到陈浩杰终于放下了杯子,他忽然问了陈浩杰一句:“你难道是从沙漠里回来的?现在要是给你一缸水,我估计你都能把它喝了。”陈浩杰脸一红,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骑了好远的路,口渴得实在厉害,所以才进来讨口水喝。”虽然进屋不过短短几分钟,陈浩杰还是感觉到屋内这个人挺和善的。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有那么急吗?这大半夜的?”这人又追问了一句。陈浩杰本来是想实话实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主要是怕被人笑话:“我要赶到贵阳城里,我的一个老乡明天早上就要回老家了,我要赶过去送他。”陈浩杰随口撒了个谎。


  屋里的人听了陈浩杰话,眼睛立刻就瞪大了:“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这儿离贵阳城还有多远?”这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奇。他的这个问题,陈浩杰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医院的时候听江大爷说过,服装厂所在地叫桃花沟,至于离这个地方有多远,到贵阳城还有多少路,他是一无所知。


  屋内这人一看陈浩杰的表情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陈浩杰的肩膀:“外乡人真是不容易,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讲,我吃这碗饭已经十来年了,这贵阳城大街小巷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今天遇到我可算是遇对人了。”到了这时陈浩杰才知道这个人叫项玉柱,是个驾驶员,外面那辆正在修理的车就是他的。那个修车的师傅叫陈有光。项玉柱清了清嗓子:“你所在的桃花沟离贵阳城有六十多公里,离我们这差不多有三十公里。”“啊!”陈浩杰一听立刻张大了嘴巴,他半夜睡不着只是出来兜兜风而已,不料已经骑了这么远。


  项玉柱望了一眼陈浩杰:“你不用惊讶,天黑道路不好,你一个晚上能骑三十公里已经很不错了。”陈浩杰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他强忍着冲项玉柱点了点头。“你告诉我要到贵阳什么地方?我给你指条近路,保证你又快又省力。”“我要去观水巷23号。”陈浩杰这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随口把厂里的地址报了出来,想着敷衍一下赶快溜之大吉。


  项玉柱却好像很认真,他想了一下:“你说得观水巷在甲秀楼附近,中医院的后面对不对?”“哦!”陈浩杰又惊呼了一声,“看来这个人真没说谎,他对贵阳城的确了如指掌。倘若真有条近路可以通到观水巷,我趁黑去看看夏雯岂不是好?”他被自己突然兴起的念头吓了一跳,想到在这样的月夜骑着自行车去见夏雯,多浪漫!夏雯要是突然见到自己会不会满脸惊喜?陈浩杰想到这里。不由热血沸腾,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项玉柱从茶几下面找了一张纸,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用随身携带的笔在纸上画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把画好的纸交给了陈浩杰:“这是我画的一张路线图,你按照这个路线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到了。”陈浩杰拿着这张地图兴奋不已。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项师傅,这一路上黑灯瞎火的,我看不清这地图怎么办?”项玉柱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个傻小子,再往前走不了多少路就有路灯了,越往城里路灯就会越亮,不要说地图,就是天书,保证你都能看得见。”


  陈浩杰推着车准备上路了,他满脸堆笑不住地给项玉柱道谢,临别之际,他也没忘和车肚下的陈有光道别。陈有光并没有钻出来,陈浩杰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好人一生平安!”


  前一程路陈浩杰漫无目的随心所欲,这后一程他就心事重重,恨不得插翅而飞了。他急切切地用力蹬着,远远望见前方的路灯了,知道离路灯越近离城市也就越近了。朦胧的月影下,他又远远看到了高耸的大楼,知道离大楼越近,离夏雯也就越近了。他来到这座城市快一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急切地期待这座城市,虽然他才离开几天。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个久别后的游子,内心充满了渴望,血液里滚动得全是能量。


  他按照地图的指引,穿大街过小巷,上山搬行,下坡加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又钻了几个胡同,他终于听到了前方水流淙淙的声音。陈浩杰长长出了口气,知道南明河就在眼前了,到了南明河就能看到甲秀楼,他们的厂就在甲秀楼对面的巷子里。


  眼前的一切对陈浩杰来讲再熟悉不过了,他在这个院子生活已经快一年了,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在他眼里都有着一份感情。他热爱这座城市,喜欢在这种环境里生活,虽然他常常会对现状表示不满,但是他也知道个人的命运和这座城市的发展,并没有太多的关联。


  陈浩杰把自行车悄悄放好,又异常警惕地向四周观察了一番,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夏雯房间的窗下。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听,确定没有异常的声音。这才伸手敲了敲窗户,房间内毫无反应。陈浩杰不由心里一惊,“怎么没有人?难道夏雯已经走呢?”一想到夏雯走了,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又用力敲了敲,玻璃窗在他的作用下发出了沉闷的咯咯声,他甚至都没有去考虑,像这样敲窗户会把隔壁房间的人给惊醒。


  好在他终于听到房间内传出了声音,虽然语音里有些含糊不清,甚至根本就没有听出来,房间里的人说得是什么,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的人和那天籁一样的声音,这声音对陈浩杰是如此的熟悉,正是他日夜为之思念的。他稍等了片刻,又轻轻敲了一下玻璃,“是谁?”这一次他听得分外清晰。“夏雯,开开窗户,是我。”陈浩杰的声音明显有一丝发颤。“啊!”房内的夏雯显然吃了一惊,她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眼,感觉好像在梦中一般。


  自打陈浩杰他们一行下乡之后,夏雯这几日过的也是心力交瘁。每日里除了帮姨娘打理家务,还要帮着接待一些业务。姨娘口中虽然在说不用她忙,可是看到她真的接手干了,姨娘什么话也不说了。她干习惯了姨娘反而对她有了依赖,一会要夏雯搞搞这个,一会要夏雯搞搞那个。这些都还不是头痛问题,妈妈每天一通电话才是最让夏雯受不了的。反正不管妈妈怎么百般利诱威逼哄吓,她就认一个理,一定要等到陈浩杰回来,只要陈浩杰一句话,她马上就会拎着包陪他回乡下,去种田也罢,去喂鸡也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记得有一天姨娘神神秘秘地把她喊到房间,偷偷地告诉她:“小雯啊!有件大事我可不能瞒着你,要不然你以后知道了会恨死姨娘的。”“夏雯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讶:”“姨娘,我在这里能有什么大事啊?”“唉!不是你,是陈浩杰。”“啊!”夏雯轻呼了一声:“陈浩杰怎么了?出什么事呢?”她越紧张韩燕自然就越反感。“这个混蛋,背着你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挺紧张他?”夏雯被姨娘一顿训斥有点莫名其妙,她突然像似预感到了什么,可是说什么也不敢去想。她一把抓住韩燕的胳膊:“姨娘,是不是陈浩杰和谭文艳有了什么?”


  韩燕充满同情地望了夏雯一眼:“小雯啊!这事我没亲眼看到,是耀文打电话回来告诉我的,他说陈浩杰和谭文艳吃完饭就钻进了屋后的桃园,到了半夜三更两个人才衣衫不整地回来,尤其是谭文艳更是双眼哭得通红,你说他们两个半夜跑到桃园干什么?还衣衫不整哭红了眼。”夏雯听了韩燕的话,刹时之间只觉得头昏目眩,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小最好的伙伴和那个信誓旦旦的人怎么就走到了一起?这才分开几天啊!


  韩燕一直在注视着夏雯,见她一副伤心欲绝的痛苦表情,她的心头一阵狂喜,大功即将告成。她不动声色,甚至眼中同样充满了痛苦表情,她轻轻握住夏雯的手:“小雯,你先不要急,这事咱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也和你一样,不相信他们会背着你干出什么苟且之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你要有所准备,万一要真是这样,我是说万一哦!你要有所打算。”


  夏雯紧咬着嘴唇,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了,这事对她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痛苦和愤怒,她没有等姨娘把话说完,就急切地转过身往外跑去。


  韩燕追到门口,一把拉住了她:“小雯,你要去哪啊?”“姨娘,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问个清楚。”夏雯的话语里明显有了哽咽。“唉!你这个傻孩子,我刚刚说得话你还没听明白吗?你现在去问,他们肯定不会承认,你又没有证据,你能怎么样?”“那我该怎么办?”夏雯好似崩溃了一般,“来,你先坐下来,喝口水。我告诉你,这件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如果你相信姨娘,就趁早断了这门心思回石泉去,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好留念的?一听到让她走,夏雯猛地一下清醒了不少,“这事有蹊跷,会不会是姨娘设的套?”


  她心里嘀嘀咕咕脸上神色闪烁不定,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韩燕的眼睛,她心里一声赞叹“小雯的确够精明,这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果然夏雯坚定地摇了摇头,“姨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怎么样捉奸一定要拿双,不然我不会相信。”“这件事我原本也是不大相信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让人误传了?这样吧!我让谢静在那边盯着,再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姨娘陪你一起过去,你看怎样?韩燕话锋一转,夏雯心里更是疑窦丛生。她一时也分不清真伪,只想着混过了今天再说。


  夏雯虽然表面上不再流露出什么情感,好像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实则她的内心五味翻腾,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她一会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又想得柔肠百结,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头脑里全是陈浩杰的影子。她对陈浩杰这三个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如果要是听到别人在谈论陈浩杰,她的耳朵会不由自主竖得高高的。


  夏雯本来也不是有意要去偷听,可一听到陈浩杰三个字,她握住门把的手难免就要放慢了一些。她既然没有握住门把,门自然不会自己打开,房内的人因为门关着自然也不会看到她,说话当然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


  虽然没有听到事情的起因,但是陈浩杰受伤送到医院的事,夏雯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然后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吃完午饭,她借口上街买点生活用品,顺利地溜了出来。一到路口,恰巧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她一招手钻进了车直奔陈浩杰所在的医院。


  夏雯的心情随着汽车的颠簸一路起伏着,她既想看看陈浩杰,又有点害怕见到他。“不知道他的伤要不要紧?姨娘说得话是不是真的?倘若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一切的悬疑在推开病房的瞬间,夏雯的心中就有了一种答案。病床上陈浩杰昏昏睡去,病床前谭文艳双目出神痴望着陈浩杰,对于推门而入的夏雯,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夏雯看到谭文艳的眼神,一颗心顿时如同坠入了冰窖,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她当然知道谭文艳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她走到谭文艳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谭文艳“啊!”的一声回过头来,顿时就呆住了。


  这对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第一次显得那么生疏。夏雯明显在谭文艳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惊慌,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难道姨娘说得是真的?”谭文艳试着喊醒陈浩杰,被夏雯制止了:“他流了那么多血,就让他多休息休息吧?”两姐妹默默地坐在床边谁也没有说话,病房内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固了。


  她们俩的神态被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江老二全看在了眼里,他一边摇头,一边在暗暗咂舌,“傻小子!好福气!只是可惜了这两位姑娘。”


  谭文艳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的难以形容,她深爱着陈浩杰,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爱上了他。可是她同样珍惜和夏雯的姐妹情谊,那可是她们一辈子的情份。当陈浩杰向她求助,希望她扮演一下红娘的角色时,她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因为两边都是她深爱的人。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衷心地祝福他们,绝不向任何人吐露内心的情感。可是上天有时就是这么捉弄人,偏偏把他们俩单独放到了一起,如果不是那晚桃花园里发生的一幕,她是绝不会陷入这种感情漩涡的。可是当爱情要来的时候,谁又能躲得过?她最不愿意扮演的角色终究还是扮演了。


  想到这些谭文艳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此之前,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失心病,明明知道陈浩杰和夏雯彼此相爱,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地爱上了陈浩杰。她为此常常告诫自己,要离陈浩杰远一点,不要去招惹他,可是只要一看到陈浩杰俊秀的面庞,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她就完全迷失了自己。她的潜意识里甚至有了另一种声音,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我为什么不能够去争取自己的爱情?那晚在桃花园里,是她尾随了陈浩杰,也是她主动引诱了陈浩杰,这一切她都心知肚明,可是你就算打死她,她也绝不会承认的。


  想到桃花园,想到那夜陈浩杰近乎变态的疯狂,谭文艳的脸不由绯红了起来。她偷偷瞧了一眼病床上的陈浩杰,一颗心扑腾扑腾地乱跳。她只顾沉湎在对过往的追忆中,连夏雯起身告辞了,都恍惚不觉。


  等到夏雯说第二遍时,她才如梦初醒似的:“啊!你这么快就要走?他马上就要醒了,你不要和他说几句吗?”“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一会姨娘要是找不到我,估计能把贵阳城给翻过来。”“那等会他醒了,我怎么和他说?”夏雯看了谭文艳一眼:“你告诉他,我来过了不就行了。”她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妈妈帮我把出国手续全办好了,我这几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啊!”谭文艳惊呼了一声:“你的手续全办好了,你真的要出国吗?”夏雯叹了口气:“我也拿不准,等你们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吧!”


  谭文艳看着夏雯,心里忽然感到无比的愧疚,夏雯的话中话她听出来了,她是要等陈浩杰回去,无论如何她都要先听听陈浩杰的意见。谭文艳心里一阵酸痛,夏雯对陈浩杰的爱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料,这一刻她的信心彻底动摇了。“我为什么不去成全他们,而偏要夹在中间自寻烦恼?”她忽然紧紧握住夏雯的手,无比激动地说道:“你再等一会,我马上把他喊醒,这么远来看他,怎么能不见一面就走?”“嘘!”夏雯做了个静止的动作:“这又不是生死离别,还怕见不到面吗?再说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要是再不出去,那个出租车一开走,你就是赶我走,我也回不去喽!”


  从医院回来后,夏雯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做事情总是懒洋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往日的轻盈快捷莺声燕语完全消失了踪影。韩燕在一旁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纳闷,“这孩子怎么呢?没受到什么刺激啊?我那天把陈浩杰和谭文艳的事情告诉她,也没这么大反应啊?倒是奇了怪了!”


  韩燕在一旁暗暗摇头,夏雯自己心里却清楚的很,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做不到。那天在医院里,谭文艳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个眼神,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都说女孩子的心事只有女孩子能了解,何况是从小一块玩大的好姐妹?姨娘说得话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就算陈浩杰并不喜欢谭文艳,可是病床前谭文艳双目含情的眼神,还是让夏雯的心坠入了冰窖。她异常愤怒,感觉受到了某种侮辱,像是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


  被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在最柔软的部位捅上一刀,对谁而言都是不能承受的,夏雯同样也不能。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事,这里再也没有她可以信赖的人了,包括她的姨娘。她终究只是个刚成人的大孩子,虽然也知道把事情藏在心里,可是在日常生活中总难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端倪。她在心里不停地盼着陈浩杰快点回来,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了。她越是焦急,时间好像过的就越慢,白天如此,夜晚更是难挨。


  这一晚原本也和平常一样,夏雯早早地洗漱完毕上了床。韩燕喊她一起出去散散步,也被她给拒绝了,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陪姨娘出去了。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时翻腾着过去岁月的零星片段,从读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然后辍学准备出国,像放电影一样,这些片段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又想到和谭文艳初到贵阳时的情景,那天好像下着小雨,她们一出火车站,就看到通道口陈浩杰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和姨娘并肩站着。陈浩杰的眼睛好大好深,自己只和他对视了一眼,竟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行人往站外走,自己忍不住又偷偷望了陈浩杰一眼,却发现陈浩杰一样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羞红了脸颊。奇怪的是只要自己望着他,总会发现他也在同时望着自己,这就叫缘份吗?


  从火车站到厂里不过短短几公里,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互相偷望了几眼。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自己的一缕情丝全部系在了他的身上。


  想到这些过往,夏雯轻轻叹了口气。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她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她闭着眼睛梦到了一片桃园,陈浩杰正站在树上向她招手,那满树的桃花开得真漂亮。她只看了一眼,忽然就生气了,因为谭文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树下。她扭头往回跑,陈浩杰就在后面追,她觉得自己真没用,怎么跑都跑不快,眼看就要被陈浩杰给抓住了,她顺势一滚,突然就回到了房间。陈浩杰在外面拼命地敲窗户,咚、咚、咚,她恍恍惚惚以为是在梦中,“刚才是在梦中听到的声音吗?怎么感觉就在眼前?”


  当陈浩杰第二次用力敲得时候,夏雯彻底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一阵惊慌,不由低低地喝问了一声,当陈浩杰自报姓名的时候,她的心彻底紊乱了,她翻身坐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浩杰站在窗外不见夏雯来开窗户,心里一阵焦灼,他又轻轻敲了一下玻璃。夏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窗前,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轻轻推开了半边窗户。月色虽然朦胧,夏雯还是看到了陈浩杰满头的汗珠。她的心里涌动着一阵喜悦,“这么老远,他是怎么半夜三更跑到这里的?是不是有点傻呢?难道就是为了看看自己?”她在心里又多了份莫名的感动:“你的伤好了吗?不是还在住院的吗?怎么半夜跑到了这里?我刚刚还以为在做梦,差点被你吓死?”夏雯说完话还特意扮了个鬼脸。


  陈浩杰静静地看着夏雯,犹似看着女神一般,“几天不见,她好像有些憔悴了,但精神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尤其那双灵动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似的。”陈浩杰望着望着,不由望得有些痴了。他好像没有听到夏雯说话,又好像不想回答,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前,好想傻了一般。


  夏雯见了他这个模样,心里一阵慌乱。她轻轻咬着嘴唇,忽然向陈浩杰招了招手,陈浩杰迷迷糊糊地靠了过去,夏雯用手指了指房间示意他爬进来。陈浩杰浑身一颤,头脑刹时清醒了过来,他赶紧跑到角落里搬了几块砖,在窗台下摆放好,然后把脚掂在砖上用力一蹬拼命往上爬。就差一点点了,夏雯在旁边用力拉了他一把,他略弓着身子,跌跌撞撞地总算爬进了屋。


  看到陈浩杰进了房间,夏雯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身刚把窗户关好,陈浩杰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她想着去挣扎,甚至想着怒斥他一顿,这几天她一直都憋着口气,就想当面问一声,他和谭文艳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当她在窗前看到陈浩杰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副痴呆的表情,她内心的坚冰早已开始了溶化。现在被陈浩杰在背后用力抱着,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汗腺味,她的双脚好像都软了。她把整个身子依靠在了陈浩杰的怀里,一颗心扑腾扑腾地在狂跳。


  陈浩杰这个时候已经意乱情迷了,这些天的相思煎熬,一个晚上的舟车劳顿,如今得偿所愿佳人在怀,他如何还能够自制?他双手反转过来,把夏雯整个人横抱了起来。夏雯紧闭着双眼,用手臂牢牢抱住了他的脖子,任凭他把自己放到了床上。


  陈浩杰的喘息之声好像来自远古,沿着夏雯的发际一路游荡到她的颈脖间,最后停在了她的唇齿之上。夏雯好像不会呼吸了,她的心甚至比陈浩杰跳得还要快,她的周身更像是一团火,她用双臂紧紧箍住陈浩杰的脖子,好像要把他溶化掉。


  夏雯体内的热量明显传递给了陈浩杰,他全身的血液迅速被点燃了,尤其是下面的某一部分好像要爆炸了一般。他哆嗦着手缓缓滑进了夏雯的衣服,一路向上摸索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胜利来的远比想像中还要轻松,当他的手掌占领那块制高点时,他如何能够知道穿睡衣的女子晚上睡觉是不戴文胸的。他明显感觉到了夏雯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她的双臂也从他的颈脖上无力地滑了下来。


  夏雯此时已经没有了思维,当陈浩杰哆嗦着手摸进她的身体时,她全身都要僵硬了,她身上的根根毛管都倒竖了起来。但是她并没有去阻止,甚至在潜意识里她希望他能尽可能地多摸摸自己,那种快感是她从来也不曾体验过的。她在心里一直都深爱着他,和天下所有的少女一样,她也希望能把自己宝贵的第一次交给最爱的人。


  当陈浩杰把手掌从高地撤回一路向下时,出于一种本能,她还是用手象征性地阻挡了一下。陈浩杰的意志远比她想像中还要坚定,而她的手又是如此绵软无力,关隘被最终突破也就不可避免了。


  陈浩杰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力,现在的他就像一头饿狼,发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兽欲的渴望。他把整个头都埋进了夏雯的胸膛,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本能地吮吸着,那是他初到人世灵魂最深处的某种记忆。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喉咙里还不时发出阵阵嘶吼。他的手并没有因为嘴巴而有所停顿,他意志坚定目标明确。虽然中途夏雯的一只手曾尝试着阻挡过,但从他的感觉来看,那只手更像是在为他引路,他们的两只手相互叠加着滑进了她的身体深处。


  夏雯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这个身体已经不再完全属于她了,她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的所有本能在这一刻都被陈浩杰激发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他,随着他的姿势摆开自己的身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睡衣是什么时候被陈浩杰剥离的。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那个部分的存在,意识到他有可能就要进入自己的身体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像个囚徒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最后判决。


  陈浩杰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已经完全变了型。他沉重地喘息着,双手在努力地摸索着,有了前两次不太成功的经历,这一回他明显感觉便捷了许多。他好像有了一点把握,又好像鲁莽十足,当他用尽全力把身体压向夏雯时,那种从所未有的快感像火山一样瞬间把他彻底引爆了。


  夏雯感觉自己就像大海里的一块礁石,陈浩杰就是汹涌的海浪,她此时完全被海浪给淹没了,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如果不是那种刺痛传入身体唤醒了她的意识,她真的以为可以从此和陈浩杰合为一体了。但是身体里的那种尖锐的刺痛伴随着从所未有的快感,在陈浩杰全力闯进她的身体时,把她彻底拉回到了现实。她出于本能,一声低低的轻呼,然后狠狠推了陈浩杰一把。


  陈浩杰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神经因为紧张已经绷到了极致。正当他处于最高的兴奋点自由翱翔时,被夏雯出乎意料地用力一推,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时呆在了那里。看到陈浩杰局促的表情,夏雯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她羞红着脸,用手轻轻拉了一下陈浩杰的胳膊,陈浩杰忽然好像明白了过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夏雯重新搂入了怀里,这一次他显得格外温柔小心。


  这房间内的水乳交融到此时方才进入了正戏。他们彼此牢牢缠绕着,寻找一切机会相互吞噬着。他们是那样的忘乎所以不知疲倦,被子是什么时候滑落到地面的他们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时候躲进了云朵?晨曦是什么时候光临的地平线他们也不知道?甚至韩燕是什么时候来敲门的?他们统统不知道。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他们的意识,至少在那一刻是被一种叫荷尔蒙的物质给完全控制了。


  等到陈浩杰回到服装厂的工地,躺到自己的那张小床上时,他还在不停地回味从夏雯房间里逃出来时那精心刺激的一刻,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还能逃回来。


  夏雯轻轻挪了挪身体,她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在陈浩杰一次次强有力的冲击下,她已经有点吃不消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喃喃地呻吟着,时不时用双手使劲地搓揉陈浩杰的头发。她感觉自己完全被掏空了身体,一颗心就像天上的云彩,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陈浩杰的动作终于缓和了下来。夏雯慢慢觉得自己的知觉好像又恢复了,她刚想喘口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韩燕的一声叫喊,差点把她的魂给吓没了。


  韩燕和李元庆的房间就在夏雯的隔壁,中间虽然有一道隔墙,如果你大声地去叫喊,相信隔壁肯定会听到一些。平时他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李元庆和韩燕再闹,也会尽量压低着声音,以免惊动了夏雯。


  陈浩杰哪里去管这些,他只管尽兴地发泄着激情,拼命地释放着荷尔蒙。夏雯虽然知道姨娘就住在隔壁,但在陈浩杰狂风暴雨的冲击下,她早已忘记自己姓什么呢?不要说姨娘住在隔壁,就算是妈妈住在隔壁她也是烦不了了。


  要是搁在平时,夏雯屋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韩燕早就察觉到了,但是他们这一夜也没消停,到了下半夜睡得就比较沉了。


  那时晚饭刚吃过,韩燕想喊夏雯出去溜一圈,谁知夏雯不愿意出去,她无奈只得去拖李元庆。


  见李元庆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韩燕心头一阵不快,她故意放慢了脚步,靠到李元庆身边:“我说人要是上了年纪,就跟废人一样了是不是?”说完这话她故意瞟了一眼李元庆。“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老了,不中用呢?”“你当然老了不中用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啊?”韩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你说,我怎么就不中用呢?”李元庆有些被激怒了,他涨红了一张脸,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要说男人大体上都有三怕:一怕兜里没钱;二怕当众出丑;三怕被女人说没用。尤其是自己的女人,士可杀不可辱。


  看李元庆气得浑身发抖,韩燕心里一阵好笑:“这老东西隔三差五的就要修理一顿,要不然他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她板着个脸轻哼了一声:“年轻的时候那才叫有用,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想干几下就干几下。现在好了,就算摆臭的了也没有人来问了。就这样还有人不放心,整天疑神疑鬼怕这怕那的,你说那叫什么用?”李元庆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终究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到了他这个年龄,有几个男人还能保持年轻时的状态?他心里很清楚,这是韩燕有意在刺激他,可他就是受不了这个,他宁愿被人暴打一顿,也不愿被老婆说那个没用。他狠狠瞪了韩燕一眼,扭头就朝回走。


  看着李元庆气鼓鼓地离去,韩燕像个没事人一样,她自顾自地到南明湖畔转了一圈,顺道又在甲秀楼下听了一段贵州地方戏,等到明月爬上了头顶,她才慢悠悠回到了房间。


  李元庆正靠在床上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紧闭着双眼,听到开门声,他微微把眼睁开一条缝,轻轻瞟了一下,又赶紧把眼闭上。韩燕没见过这个造型,不免有些吃惊,她走到床前,用手使劲掐了一下李元庆的胳膊,怒斥了一声:“没用的老东西,想装鬼吓死人啊?”李元庆被韩燕用力一掐不由怪叫一声,他双目圆睁怒视着韩燕,一张脸早已变成了猪肝色。韩燕见了他这个气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嘴里依然不依不饶:“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难道还想打人吗?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打老婆。”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发虚,“这老鬼倘若当真狂性大发,老娘可不是他的对手,我还是躲一躲的好。”


  看着韩燕一扭一扭地走进卫生间,李元庆心里虽然怒火万丈,却是毫无办法。他的双手虽然紧握成拳头,可他哪里有一点勇气朝韩燕挥动?年青的时候,他也是个火爆脾气,一言不合挥手就打。只要他一动手,韩燕准会失踪,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多达半年之久。每次他都在父母的押解下,求爹爹拜奶奶地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婆娘接了回去。


  关于她的流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隐隐时有所闻,他跑去向她质问,一言不合又准备动手,这一次韩燕丝毫没有躲闪,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神轻蔑带着一丝冷笑:“你今天只要敢碰我一下,我就天天跑出去找男人,我要让你做一辈子活王八,永世翻不了身。”李元庆的手原本高高举着,听了这话顿时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就蔫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整个家族都被韩燕牢牢地控制了,事无巨细全由她说了算。想想多少年呢?李元庆不由叹了口气。


  男人娶妻犹如莽汉种地,要在对的时间娶到对的人,那才是一种福气。


  李元庆正靠在床上想得出神,卫生间里却传来了韩燕的喊声:“老头子,你来帮我擦擦背好不好?我后背有点痒。”见李元庆毫无反应,韩燕又喊了一嗓子:“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喊别人了。”李元庆暗自苦笑了一声,忙不迭地翻身下床,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卫生间。


  此时的卫生间早已雨雾弥漫,韩燕赤裸着身子正站在雨雾中间,一道清澈的水柱顺着她的发根,轻缓地流遍了她的全身。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因为保养得当,韩燕的肌肤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光滑细腻,身段依然显得突兀有致。


  李元庆呆呆地站着,望着水雾中韩燕的胴体,不由有些痴了。


  韩燕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上的水珠,向李元庆抛了个媚眼娇嗔着:“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等会让你看个够。”李元庆稍稍怔了一怔。似乎缓了过来,他匆忙扯下自己的衣服,一把从背后把韩燕紧紧地抱住,不停地用嘴摩擦她的头发。


  虽然已经到了半百的年纪,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只要一到这种时刻,李元庆总感觉自己缺少一点镇定。他的一双手胡乱地在韩燕身上摸索着,嘴里喃喃地发出梦呓声。他明显有些兴奋,又有点焦急,他已经急切切地想从背后进入韩燕的身体了。


  韩燕被李元庆在背后胡搅一气,身子不由也发烫了起来,她尽力扭动着屁股,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得逞,她娇喘着:“你先等一下,你先等一下嘛!我还没洗好呢??????。”李元庆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他用双手牢牢抱住韩燕的腰,猛地从背后刺入了她的身体。他们俩在卫生间胡天黑地的一通乱搞,陈浩杰在那个时候才刚刚上路。等到李元庆夫妇折腾够了,双双倒在床上进入梦乡时,陈浩杰这才踏着月色姗姗来迟。


  李元庆在睡梦之中,忽然感觉小腹一阵酸胀,他想忍一会却终于还是憋不住。他勉强着爬了起来,尿意在瞬间彻底冲走了睡眠。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无意中听到隔壁的房间似乎有一点动静,那声音不是很大,却很有点特别,他是个过来人,知道那种声音往往意味着什么。“可是不对啊!隔壁只有夏雯一个人,厂里这两天也没有别的人呀?”他心里一阵嘀咕,把耳朵贴在墙上又仔细的听了听,怎么听都感觉不对劲,他赶紧跑到床边,用力去摇韩燕。


  韩燕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李元庆用力一晃,顿时恼恨了起来:“你个老鬼,你??????”她刚想骂他一顿,却被李元庆一只手指压住了嘴唇,并且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韩燕被李元庆弄得有些发懵,她揉了揉眼睛,看李元庆一脸的惊慌模样,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看着韩燕的眼睛越来越亮,李元庆确信她已经清醒了,他把嘴巴对着韩燕的耳朵小声说道:“你轻轻地走过来,听听夏雯房间里是什么声音?”看李元庆一脸的神秘样,韩燕满脸狐疑,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被李元庆搀着走到了墙角。


  这种声音是那样的激烈和熟悉,韩燕的耳朵刚贴到墙上,脸不禁就红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是没错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小雯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啊?”韩燕在心里一阵嘀咕,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庆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有没有听出来?”韩燕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小雯生病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过去瞧瞧,我要是不喊,你不许过去。”


  李元庆点了点头,一脸的郑重:“请老婆放心,不该看得我绝对不看。”


  韩燕轻轻走到夏雯的房门口,她并没有急着去敲门,而是站在那里又仔细地听了听,那种人和床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里能够更清晰地听到。她似乎还听到了某种含糊不清的呻吟,有夏雯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什么人的。她的脸又飞红了起来,一颗心不由怦怦直跳。


  她在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反而显得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房间里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是夏雯自愿的,否则这个人不会这么容易进来,夏雯的呻吟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欢愉。“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再去阻止也来不及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怎样保住这个小姑娘的名声,可不能让这个老鬼知道,要不然被他抓住了把柄,这辈子是休想脱身了。”


  韩燕在门外几经徘徊,等到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她这才下定决心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半夜闯进了这里?倘若是陈浩杰的话,难道这小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不是陈浩杰,打死我也不相信夏雯还能去找别的男人?”她不急不慢地敲着门,轻喊着夏雯的名字。


  韩燕在门外这一阵捣鼓,把陈浩杰和夏雯双双吓了个半死,他们犹似一对无头苍蝇,慌忙地寻找着各自的衣服,然后又胡乱地往身上套。


  韩燕听不到夏雯的回音跟着又喊了一声,这一次夏雯很快做出了回应,她故意打了个哈欠,好像才从梦中睡醒的样子:“姨娘,是你在喊我吗?”


  韩燕本来还是有一点小小担心的,她终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听到了夏雯的声音,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语态轻松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小雯,你开开门,姨娘遇到一件头痛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哦!你稍等一下,我穿件衣服。”


  别看夏雯只是一个初涉人世的小姑娘,人家遇到事情那叫一个沉着冷静,她一边和姨娘应付着想多拖一点时间,一边小声催促陈浩杰让他赶快从窗口逃走。


  听到韩燕的叫喊声,陈浩杰早已慌乱的不知所措,虽然他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要沉着,要冷静。”可是要怎样化解这场危机,他却拿不出一点主意,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地洞给他钻,估计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他怔怔地站着,正在一片茫然之时,听到夏雯催促他赶快跑,当真犹如获得大赦一般不禁喜出望外。


  陈浩杰并不是个笨蛋,他很清楚这种局面下,如果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逃脱,那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之所以显得慌乱,并不完全因为胆子小,他实在是太嫩了,关键时刻反而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沉着。


  夏雯看陈浩杰站在那里还在发呆,不由一阵焦急,她用手轻轻推了一下陈浩杰的肩膀,又指了指窗户示意他快走。陈浩杰像大梦初醒一般,他甚至都来不及和夏雯交代一句什么,慌忙跑到了窗口。他轻轻打开窗户向下望了望,然后一猫腰,“嗖”地一下蹿上了窗台。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灵巧似乎挺满意,“我的身手还是挺轻盈矫健的,这么高的窗台,我一蹬脚就上来了。”他心里在想脚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窗台稍一停顿,然后迅速向外跃了下去。等到双脚完全落了地,陈浩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向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迅速地转过身。


  夏雯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窗口,见陈浩杰平安落地,她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向陈浩杰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走,她也不等陈浩杰有什么反应了,迅速把窗户关了起来。门外的韩燕好像又喊了一声,夏雯嘴里答应着,一边向房门走,一边又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


  陈浩杰看着夏雯把窗户关上了,他这才弯着腰,把窗台下用来踮脚的那几块砖头全部搬回了原地。眼看天就要大亮了,他赶紧跑到墙脚,推着自行车沿着来路狂奔而去。


  人的潜能往往就是在极端的条件下,才会有那么一次彻底的爆发,陈浩杰就属于这一类。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体能,经过一夜的奔波劳累,他非但没有显出一丝的疲惫,相反却格外有精神,他回去的速度甚至比来时还要快。经过那家修车铺时,他匆匆望了一眼,项玉柱的那辆车已经不在了,想必是修好之后开走了。修车铺里空荡荡的,估计昨夜一番劳作,陈有光还在床上睡觉没起来。陈浩杰心里在想,脚下没有丝毫停留,他心急火燎拼命地想着早点赶回去。“这个时辰天早已大亮了,大伙要是一起床看不到我,那还不闹翻了天?陈浩杰越想心越急,越急骑得就越快。


  还真让陈浩杰猜对了,厂里这个时候正为了他乱成了一团粥。和陈浩杰同一个房间的田归农是早上第一个起床的,他昨晚酒喝得太多了,嗓子一直在冒火,他半夜喊了陈浩杰两声,想让他给自己倒杯水,可这小子睡得像死猪一样,愣是没有半点反应。他自己头晕脑胀的实在不想起床,等到鸡叫三遍,天都蒙蒙亮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好爬起来找水喝


  。等到他重新回到床上,睡意好像一下子消退了不少,他恨恨地望着陈浩杰的床,心里一个劲在骂,“你这个臭小子,平时看你人还不错,怎么关键时候这么掉链子?不就是喊你给我倒杯水吗,你居然装睡理都不理,隔壁的朱伟都被我喊醒了。”他越想越气,一步跨到陈浩杰床边,猛地一把扯掉了床上的盖被。


  等到被子落地,田归农往床上一看,顿时就傻眼了,陈浩杰的床上居然空无一人。他“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床头,用手拍了拍脑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怔怔地呆坐了一会,忽然一下好像想通了,他径直来到院门口,果然大门没有上栓,很明显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过,也就是说大门是陈浩杰昨夜出去的时候打开的,到现在天亮了他还没有回来。


  田归农想明白了,心中不由一阵好笑,“这小子在医院里快活了几天还不够,才回来一天都不肯消停。”他重新回到床上,明白了陈浩杰为什么不给自己倒水,他心里反倒舒坦了。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睡梦中的田归农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他一度以为是陈浩杰回来了,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又不像。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扭头往陈浩杰的床上一望,心里不由又是一愣,“难道这个臭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那刚才是谁在喊我?”好在这个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因为这个人又喊了他一声。“老田,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快起床了,不能喝就别喝,你看你昨晚那个熊样,要不是小杰搀你回房,估计你到现在还睡在桌子底下。”朱伟一边嘲讽着田归农,一边用力敲了敲门。“好了,好了,我起来了,不就多喝了两口吗?你至于这样损我?”田归农有些愠火。朱伟一听这语气有点不善,赶忙打了个哈哈:“就开个玩笑,生什么气啊!我先出去了。”


  田归农走进餐厅的时候,谭文艳正把一个电饭煲摆放到了桌子上,他一见不由“咦”了一声,脱口问了一句:“小杰哪里去呢?怎么看不到人?”谭文艳一脸茫然地望着田归农:“你在问我吗?我不知道啊?他不是和你一个房间的吗?我一早起来就没见过他了。”田归农一听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表情比谭文艳还要吃惊。


  赵之虎在一旁左右看看,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从昨晚到现在他也没有见过陈浩杰。他刚刚路过他们的房间时,还特意朝里望了望,两张床上空空如也,人想必早就起床了。这个时候听田归农找陈浩杰,他隐隐觉得陈浩杰有可能出什么事了。他这么一合计,众人全慌了,开始四处寻找起来,谭文艳更是急得团团转,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这一闹腾,把李耀文和谢静也给吵醒了。李耀文昨晚喝得也不少,一躺到床上就昏沉沉地睡着了。谭文艳不在的这几天,谢静的确够辛苦,昨晚本来和谭文艳商量好了,今天好好睡个懒觉补补精神,结果梦还没做好,就被院子里的众人大呼小叫的给吵醒了。


  谢静率先走出了房间,她边走边打着哈哈,一脸的疲态,听到谭文艳告诉她陈浩杰一夜未归不知所踪时,她同样被惊呆了。看到谢静眼神中闪动的惶恐和不安,谭文艳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冤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四下里已经找遍了,不见人的踪影。众人正要出门分散寻找,谢静忽然叫了一声:“我的自行车呢?”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谢静站在门边,正四处张望着。他们似乎也记起来了,那天傍晚谢静从医院回来的时候确实骑了辆自行车,就放在这个角落。这几天没有人骑,自然也没有谁在意。现在谢静发现车没了,陈浩杰也失踪了,大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给弄糊涂了。他们的心里大多在想,“难道陈浩杰失踪,就是为了偷这辆车?”


  “我知道陈浩杰到哪呢?众人正在胡乱地猜疑,谁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听到谭文艳说话,自然把头都望向了谭文艳,希望能从她的口中知道一些确实的消息。“静姐,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去镇上怎么买这辆车的吗?”“嗯,我记得。”“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三个人去餐馆吃饭时,你还特意夸耀了一下这辆车。”“对啊!这些我都记得,你好好问这个干嘛?”谢静被谭文艳问得一脸茫然。谭文艳面带着微笑望着谢静,“我还记得陈浩杰一见这辆自行车就自夸车技好,还取得过什么区运动会的名次。”


  谢静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谭文艳话中的意思。她一拍巴掌,面露喜色地说道:“我记得了,陈浩杰当时就试骑了一圈,然后自夸车技了得,我表示怀疑的时候,他当场就要上路表演,结果被你给拦住了。”“是啊,那时他身上有伤,怎么能争那个闲气?”“所以他一回来看到这辆车,忍不住手痒痒就想骑出去溜一圈。”谭文艳一拍手,“静姐,你分析的太对了。”“可是,如果他只是骑出去溜一圈,何必一夜不归呢?”谢静紧锁着眉头,好像在自言自语。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是吧?也许他只不过起早了一点,正好赶在别人起床前离开的,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半个钟头,大伙又何必大惊小怪的。”听谭文艳说得合情合理,谢静顿时又喜笑颜开了。


  大伙听她俩一问一答,丝丝入扣合情合理无不点头称是,只有田归农在一旁低垂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谭文艳和谢静的对话他全听见了,众人皆信,唯有他一个人在独自摇头,因为他和陈浩杰在一个房间,只有他知道陈浩杰是彻夜未归。虽然他昨晚喝醉了,但是人醉心未醉,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陈浩杰失踪了。他本来一直以为陈浩杰是和谭文艳在一起的,可当他看到谭文艳时,心里的那份惊讶实在无法形容。他低垂着头一直在思忖,“陈浩杰失踪这件事要不要去揭穿?还是另有隐情?”


  田归农慢慢抬起头,偷偷观察着谭文艳的神态表情,当众人都相信了谭文艳的分析,嬉笑着纷纷准备离开时,田归农确信,谭文艳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也不是有意在给陈浩杰作掩护,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分析事情本身,却忘记了陈浩杰的房间里还睡着另外一个人,也只有这个人才最有发言权。


  可惜田归农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别人都以为他醉了。一个醉酒的人,你还能指望他能替你干点什么?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惯性思维。


  别人不知道,田归农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他上半夜的确是醉了,没有了意识,怎么进得房间他都不记得了。可是到了下半夜,他的意识因为口渴已经恢复了不少,尤其是在鸡叫三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看到大伙三三两两地准备离开了,田归农突然喊了一声:“你们先等一下,我有话说。”大伙本来已经转身迈开了脚步,听到他的话又纷纷回过头来,一张张脸上充满了惊讶。“我说老田啊!你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先等酒醒了再说好不好?你看看你睡眼朦胧一身的酒气,你只要一张嘴一口气吐出来,我估计都能把人闻醉了。”朱伟一顿调侃,一圈的人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尤其是谢静,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抖成了一团。“你们先别笑,我和你们说正经事,是关于陈浩杰的,小杰他真的失踪了。”田归农一脸的严肃,他的目光挨个扫了一圈,众人和他眼神一碰,心中不由都是一凛,谭文艳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怦怦乱跳。


  见众人没有了言语,田归农不由长叹了一声:“我上半夜的确是喝多了,你们说我人事不知那也没错,可是到了下半夜,我的酒就醒了。老朱,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喊小杰给我倒水的,连喊了几声,结果把你都给吵醒呢?”田归农这一问,朱伟好像也记了起来,他猛地一拍脑袋:“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呢?”“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发现陈浩杰不见呢?”“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虽然喊了小杰几声,但是没有听到他的搭理,我也没多想,他还是一个孩子贪睡也正常。可是我坚持了没多久,口渴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自己爬下了床,等我撒了泡尿,又喝了杯水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杰的床上已经没人了。”


  众人听到田归农说先撒尿后喝水时,不由一阵哄笑,当最后听到陈浩杰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众人又是一片茫然。事情看起来远比想像中还要严重。谭文艳的一张脸早已变得煞白,她手足无措急的直跺脚。谢静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她轻声安慰着:“你先不要急,老田也许知道陈浩杰去了哪里?我们先听听,看他还知道什么?”


  “老田,您就别绕弯子了,你直接告诉我们陈浩杰去哪了不就得了。”朱伟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人,大伙纷纷附和着。田归农则是一脸的苦笑:“我如果要是知道的话,还要你们找什么?老实告诉你们,他倒底是什么时候走得,我并不知道。我发现床上没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至于他到了哪里?干什么去呢?我真的一无所知。”


  听了田归农的话,谭文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倘若知道陈浩杰半夜出走,不过是为了私会情人,贪图一时的风流快活,她的内心会是什么感受?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诡异,你掏心掏肺地对待一个人,却偏偏适得其反。你把爱写在了脸上,装满了心中,他却只当你是春风。需要你的时候,他会花言巧语百般谄媚,一但你让他得了逞,他就像无情的秋风,吹落你开满希望的花朵。你要是不幸碰到这样的男人该怎么办了?除了逃之夭夭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


  谢静的内心其实也挺紧张的,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的表露出来。看到谭文艳急得那样,她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老田,你说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分头出去找,还是就这样在这里等?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这样不见呢?”


  听了谢静的话,大伙又是一阵附和,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田归农的身上,隐隐然他们都以田归农为马首是瞻了。李耀文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在众人的后面斜靠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个脚微闭着双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见了众人都在附和谢静的话,他轻轻皱了皱眉,狠狠瞪了谢静一眼。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田归农不由一阵得意,这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一得意难免就忘形。


  赵之虎见了田归农脸上的神色,不由心里来了气。他走到田归农面前推了推田归农的胳膊:“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卖关子?有什么主意就赶紧说吧!”田归农被他这么一推,脸上神色颇有一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谢静你和耀文、谭文艳留在厂里等消息,说不定陈浩杰突然就从哪里蹿了回来。我们余下的六个人分成三组,两个人一小组,分三个方向沿着前面的马路去寻找,一边找还要一边问,看看昨夜到今晨,这一带有没有出现什么交通事故,但愿小杰不要出什么意外。”


  谭文艳一直在仔细地听着田归农说话,到了最后一句,她心中一凛忽然想到了董婆婆,那天董婆婆就是在这条路上出的意外,而且同样是在晚上。她一想到董婆婆,脚不禁都软了,一张脸全然没有了一丝血色,好像看到了陈浩杰躺在血泊中,正等待着救援。


  “如果我们一路找都没有找到怎么办?或者有一路找到了,怎么通知另外的人?难不成就这样一直找下去?”朱伟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田归农沉吟了一下:“我们以时间为单位,分头找三个小时,不管有没有找到,三个小时后一准回到这里。”朱伟冲田归农一挑大拇指:“老田,我又服了你一次,就你这水平,在这干这行实在太委屈你了。”他无意夸奖了一番田归农,却不知道深深地刺激了另一个人,李耀文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脸的漠然。


  既然找人那就得兵贵神速,大伙也顾不上吃早饭了,临出门时一人拿了一个馒头,两两一组上路了,这个时间距离陈浩杰回来只不过差了两个小时而已。


  田归农和赵之虎临时组成了一组,他们迎着陈浩杰回来的方向,一边嘀咕着一边在四处打探。“我说老田,你分析分析这陈浩杰半夜三更的,他能跑到哪?还真是邪门了,难道从医院回来就为了偷那辆自行车?”“呸!你晓得个屁,你看小杰岁数小,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我猜他保不准回贵阳了。”“什么?回贵阳呢?他回贵阳干什么?”赵之虎瞪大了眼睛。“这里离贵阳城好几十公里,就是坐车也得一两个小时,何况他半夜骑个自行车?”“所以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哦!”赵之虎轻呼了一声:“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但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他刚从医院回来,为什么连夜就要往贵阳跑?”田归农挠了挠头:“这一点我也感到纳闷,虽说是在医院养伤,但是有这么个小谭姑娘做伴,那也是说不尽的风流快活了。小谭姑娘对小杰那是真的好啊!我们可都亲眼看到了,谁知道这小子半夜里出这么个岔子?”


  赵之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靠到田归农的身边压低了声音:“你说陈浩杰有没有搞过谭文艳?那晚谭文艳哭哭啼啼地从桃园回来,是不是被陈浩杰搞得?”田归农笑骂了一句不正经,赵之虎忽然一摆脸色:“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那么多废话。我只不过没事随便聊聊,你就说我不正经了,那你肚子里知道那么多事是不是在装正经?”


  田归农打了个哈哈:“你看你,短脸了吧?小杰在我面前只是个孩子,他比我儿子还要小几个月,我这叫老不问少事。你也算得上是老前辈了,难道这一点心胸都没有?”赵之虎被田归农说得是满脸通红,他搓着个手讪讪地:“我哪里称得上是老前辈,你才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谭文艳对陈浩杰好,估计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但是陈浩杰有没有搞过谭文艳,这一点我还真没看出来。反正要是换成我,那可就管不了了,先搞过了再说。”


  田归农用手指狠戳了一下赵之虎:“刚刚说你不正经,你还在狡辩,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个青春大头梦去吧!”


  赵之虎被田归农一戳,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是说假如,又没说我,你怎么老想那坏事?”田归农用手指了指赵之虎的鼻子:“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什么时候把朱伟那一套给学会了,油嘴滑舌的。”赵之虎这一次承认的倒是爽快:“这一路还不知道哪里是个头,要不讲个荤笑话,那还不闷死人啊!要说陈浩杰真是个混蛋,半夜三更往外跑也不招呼一声,这要是出个意外能怪谁?”他忽然用手碰了碰田归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浩杰没有回贵阳,他会去哪?”


  田归农听赵之虎这么一问,心里也是一阵打鼓,“如果没有回贵阳,他会去哪里?”这个念头一路上他想了不止一次了,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回贵阳,陈浩杰还能去哪?“如果骑自行车出去溜一圈早就该回来了,莫非当真出了什么意外?”这是他最不愿意去想也是最不能接受的,还好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只是划了一下,他的眼球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吸引了。


  陈浩杰被发现的时候,正从一处陡坡全力地往下冲,眼看着天已经大亮了,他是越来越心焦,恨不得把车子骑飞起来才好。


  “咦”了一声,田归农猛地碰了碰赵之虎:“快看、快看,对面那个骑车人是不是小杰?”赵之虎闻言大吃了一惊,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不太像?好像有点?应该是吧?啊!就是他!”赵之虎每说一句话,陈浩杰就向前走了一大截,等他三句话说完,陈浩杰已经到了眼前。他大喝了一声,吓得陈浩杰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陈浩杰从坡上往下冲得时候,远远就望到了两个人,他哪里想到是田归农和赵之虎找自己来了。他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全力以赴地往前赶着路。快到两人身旁时猛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了一嗓子,他一慌张,手自然难免有些发抖,车子就在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控制。还好旁边有个田归农,他一见苗头不对,立即冲了上去,拦腰一把抱住了陈浩杰,任凭自行车摔下了山沟。


  事后想想陈浩杰都有些害怕,那个山沟看一眼就让人心慌,如果不是被田归农抱住了,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疾。那一刻比从夏雯的房间逃出来,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田归农轻轻把陈浩杰放到地上,看着他满头的汗珠,微微颤抖身体,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如果他是自己的儿子,今天非好好揍他一顿不可。”他在心里恨恨地想。


  赵之虎本来也是个好好先生,这一刻见到陈浩杰也是忍不住火冒三丈,他用手指着陈浩杰的鼻子:“你先说说,你昨晚跑哪去呢?你真想害死人啊!我们天一亮就出来找你了,今天的工也因为你全停了,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损失?”陈浩杰被赵之虎一顿数落,不由呆在了那里。他心里很清楚,赵之虎说得是实话,自己两边都闯祸了,倘若只是被训一顿,他心里反倒觉得好受些。可听了赵之虎的话中话,这一次恐怕不好糊弄了。


  看陈浩杰低着头一声不吭,赵之虎忍不住还想说他几句,可话刚到嘴边就被田归农堵了回去:“老赵,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赶快想办法把那辆自行车给弄上来,要不然我们回去没法交代?”


  赵之虎愣了一下,转身走到路边向下望了望,不由咂了咂嘴:“乖乖!这要是摔下去还有命吗?”他忽然用力抽了自己两耳光,田归农顿时就被他给搞愣了:“老赵,你是不是恐高啊?我让你过来想办法,又没有让你下去,你打自己的耳光干什么?”


  赵之虎摸着自己的脸恨恨得样子:“老田,你看到那辆自行车了吗?车子是铁做的都摔散架了,这人要是摔下去还有救吗?刚才是我一嗓子把陈浩杰吓跌倒的,老田啊!你是救命恩人啊!你不但救了陈浩杰,也救了我,要不然我罪孽深重,会愧疚一生。”听了赵之虎的话,田归农才弄明白他打自己的耳光是这个原因,看着眼前这条汉子,田归农心里一阵激动,多实在的人,倘若人人都有他这样的胸怀,这世上还有什么好争的。


  他们俩正说着话,陈浩杰不知从哪找了根绳子,他把绳子的一头交到了田归农的手里,另一头自己攥着,然后顺着沟边凸起的土疙瘩,慢慢地摸索着,去接近那辆自行车。赵之虎不时在旁边提醒着:“小心,小心,脚不要踩空了。”终于摸到自行车了,陈浩杰把手中的绳子拴在了自行车的大梁上,一切准备就绪。田归农在路边开始用力往上拉,一辆自行车也没多重,加上赵之虎在一旁帮忙,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自行车给拉了上来。


  他们也没看自行车的损坏程度,又赶紧回过头去拉陈浩杰,等到人车都落了地,赵之虎总算长长出了口气。田归农望了望自行车,又看了看陈浩杰:“小杰,这车是没法骑了,我们三个把它抬回去吧,不管怎样这是个见证,至少能证明你不是因为要偷这辆自行车才半夜离开的。”陈浩杰“啊!”了一声:“难道有人认为我想偷这辆车?”“谁让你一声不响地把它偷偷骑走的?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和谁打声招呼?你啊!做事太欠考虑了。”田归农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陈浩杰心中有愧,被田归农这么一说,不由低下了头,脸上的神色一闪一闪的。


  赵之虎弯下了腰,把自行车拎在了手里:“都别站着了,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聊。陈浩杰你倒说说,你昨晚到底跑哪玩去呢?难道真让田归农猜对了,你回贵阳呢?”赵之虎这个时候的口气温和了许多。陈浩杰低垂着头,听到了问话,不由抬头看了看赵之虎:“我本来昨晚也想睡觉的,可是老田的呼噜声实在太大了,我睡不着就想到院子里去透透气,结果让我发现了这辆自行车。”“照你说昨晚这事还怪我呢?”田归农冷冷地插了一句。陈浩杰脸一红,偷偷望了田归农一眼,嗫嚅着:“我不是怪你,是我贪玩。”赵之虎碰了碰田归农,“你先不要插话,听他把话说完。”


  陈浩杰又接着说道:“我一时手痒,忍不住把车子搬到了外面,打算溜一圈就回来的,结果玩得太过头了,车子在半道坏了,我推又不能推,扛又扛不动,正急得不知怎么办,可巧我发现了前方有一处灯光,我跑过去一瞧,我的乖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亮灯的地方就是一家修车铺,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好说歹说,那个修车的师傅才放下手中的活帮我把车修好了。等我往回赶得时候,天已经亮了,就这么一会就碰上你们了。”


  陈浩杰滔滔不绝的一顿胡说,把田归农和赵之虎听的是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陈浩杰说的是真是假。


  在受到赵之虎第一次斥责的时候,陈浩杰就已经在心里转动了无数个念头,“实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只能撒个谎了,看看能不能瞒过去。”等到自行车被拉上来,他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果然他这么一顿胡侃,还真把赵之虎和田归农唬住了,他们心里虽然将信将疑,可陈浩杰能说会道的,实在也找不到什么明显破绽。


  田归农眼望着陈浩杰,一声叹息:“小杰,你和我们怎么说都不要紧,我们信得过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李耀文那一关怎么过?昨天晚上人家可是一片好心为你接风,结果你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你让他情何以堪?”


  陈浩杰感觉心事被田归农看透了,他的内心此刻何尝不是一片纠结,可事到如今,难里还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他望着田归农,一脸的诚恳:“你们来得时候李耀文是怎么说的?他是不是很生气?”“我们来得时候他就坐在那里,没有表明什么态度,不过眼神很冷漠,他这个人城府深,这一关只怕不太好过?”田归农的话语里不无担忧。“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补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怎样补救?如果自行车好好的也还罢了,偏偏车子也摔烂了,就算李耀文不追究,谢静那里又怎么交待?”


  田归农的话一说完,陈浩杰和赵之虎同时低下了头,赵之虎心里更是在想,“说到车子这责任可就要全怨我了,如果我没喊那一嗓子,车子怎么会摔成这样?”


  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众人都离去了,谢静一拉谭文艳:“走,我们到后山去看看,说不定陈浩杰半夜跑到桃园,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谭文艳本来正彷徨无计,被谢静这么一说,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如果真是那样倒还好了,至少人是平安的。”谭文艳悠悠地说了一句。


  谢静转过头,对李耀文说道:“我们到后山的桃园去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李耀文正翘着脚,眯着个眼睛半躺在椅子上,听了谢静的话,他睁开眼狠狠瞪了谢静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忍住了什么话也没说。


  谢静知道李耀文现在的心情不好,甚至是火气很大,昨晚好心好意的给陈浩杰接风,不想一觉睡醒出了这档子事。“这陈浩杰的脑袋,是不是被砸坏呢?怎么就一声不响地玩了个失踪?”


  谢静心里的关怀显然大于气愤,她也没去多想,又冲李耀文说了一句:“你不愿意去,就留在屋里好了,这里的确也不能离人。我和小艳到桃园看看,如果陈浩杰回来了,你就喊我们一声。”说完她也不管李耀文同意不同意,转过身拉着谭文艳朝桃园走去。


  这是谭文艳第二次进入桃园,她一眼就认出了那颗桃树,那天晚上她和陈浩杰就是在这棵桃树下缠绵的。一想到那天晚上,她的脸上不由一片绯红,一颗心怦怦乱跳个不停。她在心里甚至还有些抱怨,“如果不是江大爷恰巧那个时候打猎,我早已经是他的人了。多美妙的夜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她们两个人沿着桃园转了一大圈,自然是一无所获。桃花的主花期时间短,花开得快谢得也快,一夜风过地上到处是凋落的花瓣。经过那棵桃树时,谢静一拉谭文艳:“我们歇一会再回去,要不然这么快回去,李耀文保不准要笑话我们。”谭文艳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两个人肩并着肩坐了下来。


  谢静从地上拾起一朵凋谢得桃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真是香!”她发出一声赞叹。谭文艳眼望这一地的落花,心情也如这落花一般凌乱无比。“倘若此刻靠着我肩膀的不是谢静而是陈浩杰,那该是多么美妙?”谭文艳轻闭着眼睛,想着那晚陈浩杰是怎样用手抚摸自己的。她的心情瞬间无比激动了起来,感觉世间万物再也没有比陈浩杰更重要的了。


  谢静并没有察觉到谭文艳的心理变化,她懒懒地靠着谭文艳的肩膀,望着手中的桃花怔怔地有些出神。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肩膀碰了碰谭文艳:“小艳,你跟我说句实话,你那晚在桃园里有没有和陈浩杰好过?”谭文艳一听这话脸顿时羞得通红。她嗫嚅着:“静姐,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啦!”谢静转过了身子,用手轻轻捋了捋谭文艳的头发,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姐是过来人,这男欢女爱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害羞的?我是真心的想帮你,不管你对我说什么,我向你保证绝不告诉第二个人,包括李耀文。”


  谭文艳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她低垂着头,用手指拧着衣角,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那晚他是想跟我好的,可是后来被一个打猎的给撞破了。”谢静瞪大了眼睛,表情略有些夸张:“一个打猎的半夜三更撞到了你们?”谭文艳一张脸早已羞红到了耳根,她没有回答谢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们这几天在医院里有没有找机会?”谭文艳略微抬了抬头,看了谢静一眼,很快她又把头低了下去:“他时时的都想要,可是医院里那么多人我怎么能够答应?”谭文艳说到这里,忽然想到那天早上,如果不是江大爷一顿嚎哭,她和陈浩杰的好事也就成了。她在心里一声叹息,下意识的用手狠拧了一下衣角。


  谢静轻轻哦了一声:“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陈浩杰昨晚失踪原因其实就在你身上?”谭文艳突然一下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她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着:“不是的,静姐,真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是不配合,可一到关键时刻总会有人干扰我们,那是公共场所我能怎么办?”说到最后谭文艳分明都带上了哭腔。


  谢静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谭文艳的面颊:“你这个傻丫头,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你怎么当真要哭出来呢?”谭文艳略有一些哽咽:“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半夜三更不辞而别?这几日我处处小心侍候着,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一声招呼都不打?”她的话还没说完,泪水已经朴漱漱地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谢静似乎有些被感染了,她轻握着谭文艳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突然在树梢上啼叫了几声,把她俩从伤感之中又给拉了回来。“那你猜陈浩杰会不会去了贵阳?”“啊”,谭文艳一声惊呼,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她最不愿意去猜,却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当她一听到陈浩杰失踪,心里就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愿意往那去想,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现在被谢静一下捅到了心窝,她除了一声惊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谭文艳欲哭无泪的神情,谢静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憎恶,她既有些憎恶陈浩杰也有些憎恶夏雯。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这不关夏雯什么事,我怎么连她也恨起来呢?”


  一个女人要是恨另一个女人理由其实很多,但原因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嫉妒。


  嫉妒往往就是一把冲天大火,如果你不加控制,它会融化掉你的全部东西。友情、亲情、爱情、道德、良知,最后是灵魂。


  有学者曾做过这样的调查,嫉妒是公认的古往今来漂浮在人际之间的第一杀手。


  谢静在心里莫名地憎恨着夏雯,谭文艳此刻多少也有了一丝心理变化,她本来对夏雯是有一点负疚的,甚至暗暗在心里发誓,只要夏雯喜欢,她绝不跟她去争陈浩杰。可是经过这几日的耳鬓厮磨,她对陈浩杰的感情与日俱增,实在已经是不能分舍了。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她一度以为自己胜利了,谁知道夏雯就像幽灵一样,她根本没有出现,却活生生把一个大男人勾跑了。


  谭文艳的恨意渐浓,却反而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这真是件诡异的事情。她和夏雯之间自小建立的情意,由此转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当然她是绝不会向任何人承认这一点的。


  看到谭文艳脸上流露出的笑意,谢静好像吃了一惊。她用手摸了摸谭文艳的额头:“你没事吧?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你想到了陈浩杰的下落?”“他到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很快。”谭文艳悠悠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因为他离不开这个地方,离开了他就没法生活了。同时他也欠一个交代,这是一笔良心账。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多情,这个地方还有他想要而没能要到的…。”


  谢静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凉意,她好像有些不认识谭文艳了,这个看起来文静静的小女生,内心似乎隐藏有某种能量,她看问题的眼光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想,她不禁又为夏雯担忧了起来,这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她实在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了。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谢静站了起来拉了谭文艳一把:“不管他回来不回来,我们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这里看样子也等不到他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谭文艳点了点头,她们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慢来到了那道山梁下,谢静忽然把头靠近谭文艳的肩膀,嬉笑着:“小艳,你告诉我陈浩杰摸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谭文艳羞红了一张脸,用手轻轻捶了一下谢静,嘴里嚷着:“静姐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她们俩嘻哈着,似乎已经忘了为何而来。当她们翻过山梁,从后院转到前门时,对迎面而来的陈浩杰好像完全不认识了。


  田归农和赵之虎抬着自行车走在前头,陈浩杰垂头丧气地跟在了后面。远远看到了工厂,他几次徘徊着不敢前行,田归农和赵之虎轮番劝说,他最终咬了咬牙,好像上战场一样。眼看着要到门口了,他充满疑虑地四周张望了一下,谢静和谭文艳恰好在那个点从后院转了过来。


  陈浩杰看到她俩双双出现,顿时喜出望外,他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嘴里结结巴巴话都不会说了。谢静瞟了一眼陈浩杰,一脸的不屑,她扭过头望着谭文艳:“小艳,你认识这个人吗?”谭文艳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伤心还是愤怒,她摇了摇头:“静姐,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他刚才是跟我们说话的吗?”“谁知道他跟谁说话,我们既然都不认识就不用理他,我们走我们的。”谢静边说话边拉着谭文艳,从陈浩杰身边绕了过去。


  陈浩杰呆呆的站在那里顿时傻眼了。


  看到她们俩从身边走了过去,陈浩杰赶紧回过身,连连的向田归农使眼色,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合说合。田归农早就把这边的情况看在了眼里,他是又好气又好笑,“给这个臭小子吃一点苦头也好,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容易得瑟,这要是再这么得瑟下去,保不准哪天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看到陈浩杰乞求的眼神,心肠不由又软了下来。等到谢静和谭文艳快到身前时,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自行车,迎住了她们。


  田归农就算不拦,谢静肯定也会停下来,因为一转过院墙,她就看到了他俩手上抬着的自行车。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还有一丝丝的愤怒:“这是我的那辆车吗?怎么搞成这样呢?”她的眼睛望着田归农,话却是在问陈浩杰。


  陈浩杰躲在她们的身后,哪里好意思回答。他又给田归农连连地使眼色,希望他能给自己解围。田归农望着谢静长叹了口气,他用手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几公里的地方,路的两边全是山沟,好几十米深啊!看一眼就会头晕。小杰昨晚睡不着,想到院子里透透气,结果发现了你的自行车。他车技好,就想趁着月色到外面溜一圈再回来,结果一头连人带车栽到了沟里,不要说车子摔烂了,能有条命回来,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田归农的话还没说完,谭文艳已经惊恐地叫了起来,她回头去看陈浩杰时,果然见他灰头土脸一身的衣服破破褶褶的,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她心里在不停地自责,泪水止不住又开始在眼眶里直打转了。她甚至没有去推敲一下田归农话中的破绽,一看陈浩杰惨兮兮的模样,她心里已经百分百的确信,田归农说得是真话。她压抑不住心情的激动,一步跨到陈浩杰的面前,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老田刚才说得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不早说?”


  谢静本来还有一丝怀疑,可是看到谭文艳抱住陈浩杰哭成了那样,也容不得她有什么疑虑了。她冲田归农摆了摆手:“摔一辆破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只要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田归农连连点头:“是,是,老板娘你果然有大将风范。”


  谢静被田归农这么一夸,笑容不觉也灿烂了一些,她走到谭文艳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行了,行了,这人好好的回来了还有什么好哭得?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谢静又回头看了看那辆自行车:“老田,你们把自行车还是放到院门后面的角落里吧!等有空的时候再拿到街上看看还能不能修?好好的一辆车,就这样扔了挺可惜的。”田归农连连答应着,和赵之虎抬着那辆车进了门。


  看着他们把自行车抬进了院子,谢静一拉谭文艳的手:“我们也进去吧?耀文一个人在院子里,估计早就不耐烦了。”谭文艳把头转向陈浩杰,充满了柔情:“我们一起进去好吗?你和耀文解释一下就没事了。”陈浩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是再想逃,也无路可逃了。


  李耀文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一点关心,他起床只不过比谢静稍微晚了一些,等他跨进了院子,众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谁也没在意他。听到谢静和谭文艳在分析这件事时,他不免皱起了眉头,暗自嘀咕了一声,“我这个老婆太爱出风头了!”他心里有了一点成见,情绪自然不会太好。


  田归农最后的一番话却彻底激起了他的一腔愤怒,他原本以为陈浩杰最多就是起个早,骑车出去也就是溜一圈,可听田归农这么一说,却怎么像是有预谋的?“自己好心为他接风,却不料这小子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在心里有了盘算,顿时觉得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他靠在那里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众人的言行,他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等到工人们都离开了,谢静走到面前和他说话时,李耀文这才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却也只是狠狠瞪了谢静一下。他的心里早已是怒火中烧,却还是忍住了没发作,关于这一点涵养,李耀文的确比他的父亲要强一些。


  眼看着谢静拉着谭文艳出了院门,李耀文猛的一脚把一个凳子踹到了墙边。看着凳子在地上滴溜溜得乱转,他好像还不解气,又把身下坐得椅子狠劲地扔了出去,听到椅子落地时发出的哐当一声,他的火气似乎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四周死一般的沉静了下来,李耀文呆呆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忽然觉得肚子叽里咕噜有点饿了,他正想着到厨房去找点吃得,院门一声轻响,门外走进来四个人。


  李耀文一眼就认出了当先走进来的那个人,正是这个项目的发包人,桃花乡的乡长:田红兵。他赶紧快步抢了上去,一把握住田红兵的手满脸堆笑:“田乡长,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里来呢?”田红兵眯缝着一双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耀文:“小李啊!我今天是特意陪我们司区长来看看你们工程进度的。”田红兵故意拉长了声音。


  李耀文一愣慌忙问道:“不知哪一位是司区长?”“来、来、来,我给你引见引见,”田红兵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身体向一边让了让。“这一位就是我们花溪区的区长司马明同志。”他说话的时候冲身后站着的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李耀文看那个司区长不过50来岁年纪,一张圆脸红光满面,硕大的头颅上却找不到半根头发,一套崭新的西服倒是笔挺笔挺的。怎么看都不像区长,倒像一个乡镇企业家。


  听完田红兵的介绍,李耀文又向前抢了一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司马明的一只手满面笑容:“欢迎、欢迎,司区长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您在这个花溪区那可是有口皆碑妇孺皆知。”司马明打了个哈哈,心里美滋滋的:“我说田乡长,这个小李倒是真会说话啊!听着就让人舒服。”“那是,这小李可是高材生,名牌大学毕业。”田红兵在一边陪着笑,“是吗?好、好,将门出虎子,这个工程交给他们那是找对人了。”司马明还没看到工程就肯定地下了结论。


  田红兵和李耀文几乎同时在心里欢呼了起来,这喜悦委实来得太过突然。田红兵心里更是在想,早知道领导这么好糊弄,我把工程造价再抬高个百分之三十应该也没问题。他心中七分欢喜倒带有三分懊恼,他又把后面另外两个人分别介绍给了李耀文,紧随司马明身后的是区办公室主任叫陈明章,李耀文同他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最后一位是司马明的驾驶员,名叫吴学松,李耀文随便地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点了点头。


  田红兵把几个人介绍完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上一次来得时候,这里热火朝天的,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工程已经完工呢?”他扭过头问李耀文:“小李啊!你们的工程已经完工呢?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耀文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片黯然,看到田红兵他们进来,他在心里就转动了无数的念头,怎么样把今天这场面给圆下去。


  这时听田红兵在问,还是不免有些心虚,他讪讪着:“我从贵阳来得时候,带了一条大狼狗,是厂里用来看大门的。今天一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阵狂吠突然跑了,我们害怕它在外面乱咬人,工人们全都追出去了,只剩我一人在这里留守。你们看这地上的凳子、椅子就是狗发狂的时候撞翻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院角他刚刚踢翻的凳子,扔出去的椅子。


  田红兵“哦”了一声:“狗一定要拴好,尤其是疯狗,要是出来咬了人可不得了。”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望了望身后,生怕那条疯狗突然从后面蹿过来。


  田红兵和李耀文正说着话,一回头却见司马明背着个双手,迈着八字步正往院中走,他连忙冲李耀文一摆手:“你赶快把桌椅收拾好,有什么好的茶叶、香烟弄一些上来,我先陪司区长转一圈。”见李耀文点头去准备了,田红兵又赶紧的追上了司马明。他一边陪着笑一边递了一支烟过去,待司马明把烟接住了,吴学松在背后紧抢了一步,替他点着了烟。田红兵本来也在往外掏打火机,却不料被吴学松抢先了一步,他横着扫视了一眼吴学松,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司马明嘴里含着烟,踱着个步子,在院中各个房间慢慢转了一圈,他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陪同他一道来得陈明章时不时的也赞叹一句,简直把这个小工地夸赞成了世纪工程。这一来倒把个田红兵弄了个丈二和尚,搞不清这位司区长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田红兵不明白,可是有人心里明白,就在昨天李元庆在陈明章的陪同下偷偷找到了司马明,一番客套后李元庆给司马明送上了一份厚礼,司马明再三推辞最后由陈明章代为收下了。


  这李元庆给司马明送礼那也不是白送的,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这服装厂改造成敬老院,工程远比他想象中复杂,工程预算也明显偏低了。他当初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田红兵,这才接下了这个工程,签这个协议的时候,双方是口头协议,谁也没想到跟政府打交道也有不算数的。眼看工程接近尾声了,不要说增加预算,就连讨要原先的工程款都成了问题。


  李元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工程竟然是田红兵自己做主先开工再上报的,谁知道报到了区里迟迟得不到批复。这下李元庆急了,田红兵同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和李元庆私下协议好了,李元庆负责工程进度和质量,他负责工程款的结算,到时候李元庆返还给他百分之十的提成,这要是工程出了问题,李元庆收不了场,他同样分文没有。


  李元庆等了几天始终不见田红兵有回音,估计这个工程要出问题了。他整日里唉声叹气,却是毫无办法。如若不是韩燕给他引见了一个人,这事可能真就悬了。


  要说这女人,成事的时候有她参与,败家的时候同样少不了她。


  韩燕有一个情人叫沈鉴,这人虽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却能说会道仪表堂堂。这一日下午,趁着李元庆不在厂里,韩燕又溜了出来和沈鉴私会。一番温存之后,韩燕无意中提到了厂里遇到的困难,这沈鉴一听立马胸脯一拍:“不就桃花乡的事吗?包在我身上了。”韩燕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可不能骗我?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沈鉴一把搂住了韩燕的脖子,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你放心,我再骗谁也不能骗你啊!我有个姑生舅养的亲表弟就在花溪区做办公室主任,别看他只是个主任,背景却非常深厚,为人也异常的精明,官场上那一套他全懂,只要他出面这事准成。”


  韩燕一听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立马放出了电光,她连连摇着沈鉴的胳膊:“那你赶快去安排,时间可不能再拖了。”沈鉴轻轻掐了一下韩燕的屁股:“看你急得,我的这个表弟自小和我关系就好,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行了。要不然我和你家老李一道去找他,顺路在半道把你家老李给宰了,”韩燕用手勾住沈鉴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不会干傻事的对不对?”虽然知道沈鉴是在开玩笑,她的话音里还是有些发颤。


  等到沈鉴在电话里和陈明章把事情都说好了,韩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沈鉴回过身来色迷迷地望着韩燕:“我把你的事情都办完了,你该怎么谢我?”韩燕娇笑着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我什么?”沈鉴用手勾住了韩燕的脖子,在她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韩燕立刻羞红了一张脸连连摇头:“羞死人了,我不玩那个。”沈鉴哪里肯放过她,他连哄带吓的又把韩燕拉上了床。


  按照约定,第二天一早李元庆就赶到了花溪区,由于时间仓促,他甚至来不及从服装厂走一趟和李耀文打一声招呼。在见司马明前,他同样也给陈明章备了一份礼,陈明章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好像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了下来。“我们以后就是兄弟相称了,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自当全力以赴给哥哥把这难题解决了。”李元庆连连拱手:“有劳兄弟了。”


  李元庆暗中做完这一切,田红兵哪里能够知道,他本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完全逆转了方向,李元庆直接断了他的后路,而这一切他全然被蒙在了鼓里。当司马明夸赞这个工程干得漂亮,质量上乘时,他还不住地跟着点头,心中满怀着喜悦。


  李耀文这个时候早已把茶水沏好端到了桌上,他又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两包烟,这可是进口货,国内当时可不好买。他从贵阳带过来就是准备不时之需的。他又用碟子盛了一些糕点同时摆到了桌上。这些糕点连谢静他都没舍得给吃,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司马明领着几个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院中,看到桌上摆放着的茶点,不禁喜笑颜开,他扭头对陈明章说道:“这小伙子真有前途,你看看这事办得那叫一个得体。”陈明章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等到司马明坐定了,陈明章这才挨着他的左手边坐下,田红兵靠着司马明的右手边也坐了下来,吴学松站在了司马明的身后没有入座。李耀文把烟盒打开,双手捧送着从司马明开始,一一敬上支烟,到了最后问了一声吴学松,却见吴学松摇摇头表示不会。他重新把烟盒放回到了桌上,好像原本就该那样,那盒烟很自然地放到了司马明的面前。


  司马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把肥胖的身子往椅子里挤了挤,不由发出了一声赞叹,不知道他是赞叹茶叶还是赞叹李耀文。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相当的满意。他拿眼瞅了一下陈明章:“陈主任,关于服装厂的改造计划田乡长已经交给你了,如今现场你也看到了,有什么意见请你发表一下?”陈明章似乎早有准备,他正了正衣襟又清了清嗓子:“司区长,今天是您带队,我们几个陪同您现场考察来了,这田乡长报告打得太及时太必要了,他为民做了一件大善事。”田红兵听到这些话,心中一阵激动,差不多要热泪盈眶了。


  陈明章并没有注意到田红兵的表情,又继续说道:“这个工程队真是百里难求,他们在合同还未正式签订之前,就先行垫资开工了,不但保质保量甚至还超额的完成了改造任务。这种精神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无私奉献来形容了,倘若人人都能像他们这样,舍小家为大家,那我们的共产主义早就实现了。”陈明章的话音刚落,田红兵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他微红着眼睛使劲的鼓着掌:“陈主任,您这话说得太到位了,太精彩了,我从今天开始真的服您了。”


  李耀文在一边听着,不但有些激动,甚至还有些错愕:“这是怎么个情况?我们难道是来做慈善的?可也没听爸爸讲过啊?”


  各人的心思不尽相同。等到陈明章把话说完了,司马明点点头,他又转过头望着田红兵:“田乡长,这个改造计划是你递上来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田红兵微红着眼睛语带哽咽:“司区长,陈主任,身为人民的公仆,我只是做了一个共产党员该做的事情,我个人不贪图任何名利。可是这个工程队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这是一家良心企业,是一群不图任何回报的好人啊!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可不能让这些好人吃亏,要不然传出去,以后谁还会为了我党的未尽事业去努力、去奉献?我们可不能让好人心寒啊…。”


  这一次带头鼓掌的是司马明,众人一见都噼里啪啦的纷纷鼓起了掌,李耀文早已激动的站了起来,两只手拍得通红。


  司马明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众人一见都放下了手掌眼望着他:“刚才你们的发言我都仔细地听了,陈主任说得精辟,田乡长说得感人,对于这家企业的义举我也是由衷的感到敬佩。”他略微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又慢慢啜了一口。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一阵得意。他又干咳了一声:“正如田乡长方才说的,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可不能让好人吃亏,更不能让好人心寒。所以我的看法是重新跟这家企业签一份协议,就按照目前的市场基准价,既不能高也不能低,你们意见如何?”


  司马明的话音一落,众人不约而同的全都站了起来,纷纷的使劲鼓掌,田红兵更是发出了一声由衷地赞叹:“领导英明!”


  司马明双手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今天我们的现场会就开到这里,陈主任,你回头详细地写份材料,把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感全部写进去,让区政府的其他领导同志都看一下。如果其他同志没意见,你就打电话给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让他直接到区政府来重新签份协议,这事不就得了。”陈明章连连点头答应着。


  一行人又分别同李耀文握了握手,告辞着准备要离开了。李耀文双手紧紧握住司马明的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满怀着深情:“司区长您不辞辛苦舟车劳顿,这么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在这里吃一顿便饭再走。”司马明也是满脸堆笑:“小李啊!今天的饭我就不吃了,你替我留着,等到你们的工程顺利验收了,我再来给你们开个庆功宴怎么样?”


  李耀文连连点头,护送着他们走出了院子,快到汽车前陈明章本打算抢先一步给司马明开车门的,结果又被吴学松抢在了前头。看着司马明夸赞似的冲吴学松点了点头,陈明章顿时一阵无名火起,他狠狠瞪了一眼吴学松,回到区里没几天,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吴学松给辞退了。


  看着一行人坐上汽车扬长而去,李耀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仰天大喊了一声:“苍天有眼啊!居然让我遇到了这么一帮贵人,这下想不发财都难了。”


  倘若他要是知道日后家道中落,也全因这一帮人时,只怕就不会有现在这份激情了。


  直到汽车看不见了影,李耀文这才轻快地转过身,吹着个口哨慢腾腾地回到了院中。看到桌上一片狼藉,他不免心中暗暗有些想笑,“这帮官员怎么像是山沟里出来的?”他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忽然发现桌上两盒烟和一包茶叶全都不翼而飞了。他挠了挠头想不起来是谁拿的。“我刚才是和司区长走在前头,陈主任和田乡长跟在后面,只有那个吴学松最可疑。对!肯定是他,我给他敬烟的时候,他说不会,但我看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过那盒烟。这可恶的小贼,操他妈的。”他想明白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李耀文正骂得起劲,忽然听到身后院门一声轻响,他一惊之下顿时收住了口,生怕是司马明他们去而复返。他赶紧调整一下情绪,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转过了身。


  田归农和赵之虎抬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却见李耀文背对着院门,嘴里似乎在骂着什么。他们以为李耀文已经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故意在骂给他们听。他们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自行车放到了院角。


  李耀文回过身来和田归农、赵之虎一照面,三个人都愣住了。李耀文显然有些错愕。他在心里认定了是司马明他们去而复返,哪里想到是田归农他们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赶了回来。他满脸的堆笑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来。田归农和赵之虎更是感到惊讶,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明听到了李耀文在骂人,谁知一转身,迎接他们的却是这样一张笑脸。在一起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他们都没见过这张面孔还能绽放出如此笑容。“今天这太阳莫不是从西方出的?还是什么风吹错呢?”田归农在心里暗暗有些纳闷。


  说来不过一瞬间的事,李耀文一愣之后立刻又摆起了一张冷面孔,他向自行车瞟了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你们回来了,陈浩杰人呢?这自行车是怎么回事?”田归农向前走了两步,把陈浩杰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李耀文听。田归农说话的时候,李耀文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找什么破绽。等到田归农把话说完了,李耀文这才轻哼了一声:“这小子命真大,刚从医院回来,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们喊他进来吧!”


  李耀文正说着,外面的三个人已经鱼贯着走了进来。谢静一进门就看到了李耀文正在和田归农交谈着,看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生气,她的内心不禁暗暗欢喜了起来,“我家耀文这些日子真的成熟了许多。”她满心欢喜的冲李耀文喊了一声:“耀文我回来啦!”李耀文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飘忽。


  陈浩杰低垂着头,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和李耀文对视一眼,好在李耀文也没太难为他。看陈浩杰垂头丧气的样子,李耀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了大喜事,我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就算这样也不能太便宜了你,要不然你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伸手向谢静招了招,意思是要她过来。


  谢静看着李耀文的表情,心里忽然又没了底,她慢慢走到李耀文面前正想说话,却见李耀文用手一指墙角的自行车:“这车是你的,要不要陈浩杰赔,你做主。”谢静一听这话立刻就瞪大了眼,嘴里嚷嚷着:“赔什么赔啊?一辆破车值几个臭钱?摔了最好,回头我就买辆新的。”李耀文似乎早已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谢静的肩膀:“你倒真是大方,那么因为找他耽误了半天的工,这笔账又怎么算呢?”“耀文,你还不知道吧!陈浩杰能有一条命回来就不错了,你还算什么半天一天的,再说他也不是有意要害大家的,你就全当做个善事给大伙放个半天假不就行了。”谢静说完话,仰着头看着李耀文,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看着谢静的眼神,李耀文心中不由一动,“我这个老婆心地也太善良了,做企业如果像做慈善那样,我们恐怕是连西北风都没处喝了。”他今天的心情原本是大好的,如果不是被吴学松偷去了两包烟,他也许真的就不计较了。可一想到好端端的被偷了两包烟,还有一包茶叶,不禁又一阵心疼。他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了主意:“放半天假也没问题,但这件事不能算完,等回到了贵阳,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他要怎么处理我可就管不了了。”


  谢静听完了他的话,眼神中满是失望,“好在事情也不是太僵,说不定这只是他的一时气话,回头我再劝劝他,这事大家都不提了,不也就结了?”想到这她心头又是一阵欢喜,她回过头来对着田归农:“老田,我家耀文刚刚说了,今天放半天假,你们都到屋里休息一会吧!中午我们早点开饭,大伙加把力争取把上午的活给补回来。”


  看着他们进了屋,谢静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一拉谭文艳的手:“我们去给他们准备午饭吧!”谭文艳站在一边正手足无措,她既想帮陈浩杰摆脱困境,又不想让谢静太为难,偏偏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在心里暗自祈祷,也许是心诚则灵,眼看这么复杂的局面,被谢静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她心里那份高兴就别提了。这个时候不要说喊她去做饭,就是喊她去刷马桶估计她都愿意。


  如果你问一个远离了家乡,又背弃了父母的女孩子为什么时,她一定会挺起胸膛骄傲地告诉你:“我是为了爱情。”这往往就是生活中的真实。这个女孩子口中的爱情,在她亲人的眼中无疑是自杀行径,是一起彻头彻尾的傻瓜行为。可是他们无能为力。也许等到这个傻瓜生了个小傻瓜之后,她或许有那么一天会忽然醒悟过来。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我只想弱弱地问一句:“傻瓜,你这个时候才醒悟,不觉得有点太迟了吗?”


  陈浩杰倒在自己的床上,这才发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那种疲惫,身上的骨头好像都要散架了。他轻轻闭上眼睛,把昨夜今晨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又回播了一遍。他想到了和夏雯在床上的激情,被韩燕堵在房间内的惊恐,而后又逃出生天的仓惶。再到被赵之虎一声断喝,自己死里逃生却摔烂了自行车,最后回到了眼前。他感觉这完全像是一场梦,自己只是在梦中完成了一场旅行。只是这梦委实做的离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梦中回到的现实。


  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大伙坐在院子里谈论起陈浩杰,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这里陈浩杰才是真正的主角,你们看这才几天啊!都是他一个人在表演,我们都成了看客了。”朱伟似乎有些不满,又好像有点自虐。“老朱,这话别人能说,你可不能说,你难道忘呢?小杰不就是为了救你才被砸伤送到医院的吗?要不是上一次哪有这一回?”田归农一番话顿时把朱伟臊了个满脸通红,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份了,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刮了一下:“我该死,开玩笑也不分时候,大伙千万别介意,就这个嘴突噜的。”本来大伙就在闲聊,见了朱伟这样,不由一阵轰笑。


  朱伟忽然朝田归农努了努嘴,又用眼光向客厅扫视了一下。田归农略有些诧异,不明白客厅有什么好看的。等他把眼光望向客厅时,却见谭文艳正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端上了桌。朱伟冲田归农一挑大拇指:“要说陈浩杰真是好福气,让人羡慕。”田归农气呼呼的向朱伟一瞪眼:“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朱伟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用一只手飞快地罩住了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伙一见又是一阵轰笑。


  陈浩杰在睡梦中也不踏实,他总感觉有个黑影在背后追他,那个黑影有一双毛茸茸的大手,似乎随时要扼住他的咽喉。他拼命地想逃却怎么也跑不动,眼看那双大手抓住了自己,他大叫一声使劲地挣扎,梦突然就醒了。


  陈浩杰一睁眼就看到了田归农关切的目光,他忽地一下坐了起来:“老田,刚才是你推我的吗?”“你没事吧?我本来是准备喊你吃饭的,谁知道你睡得这么沉,怎么喊都喊不醒。”陈浩杰轻轻吐了口气,心里在想,“刚才那不是梦,是老田在推我,怎么感觉像鬼一样,真是可怕。”


  一走进客厅,陈浩杰抬头就看到了谭文艳,两个人目光一碰,面上不禁都是一红。陈浩杰心里有愧,他觉得这个地方最对不起的就是谭文艳,自己昨夜闯了大祸,回来又用一个弥天大谎掩盖住了,虽然没有人再追问了,他的内心却始终是惴惴不安。谭文艳的心里也是一阵惶恐,“这个男人昨夜历经生死,我却在背后疑神疑鬼的。倘若不是老天爷保佑,这个时候我和他已经是阴阳分隔了,想一想不免就让人发抖。”他们两个一门心思,都觉得心里有愧,于是谁都不敢先开口,生怕惹恼了对方。


  谢静坐在椅子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觉得实在有趣。她用筷子敲了敲碗:“开饭了!你们两个如果能望饱肚皮,那可真是给我们省粮食了。”大伙听了一阵轰笑。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