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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成梦(第二节 桃花园)

时间:2016/11/23 作者: 明若致远 热度: 93390

  第二节 桃花园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陈浩杰一行坐着雇来的农用车,一路颠簸着出发了。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公元一九九四年,那时的道路状况、通讯联络手段和如今的资讯社会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你甚至都想像不出一百来户的人家,能装得起固定电话的也不过就七、八户而已,这还是对城市居民而言,农村地区你想都不敢去想。


  市面上最流行的就是传呼机,如果没有电话在身边,那也就是个摆设。至于如今人手一部的手机,在当时想都别想。只有最有钱有势的人,才能用上模拟大哥大。他们这家小厂在几天之前也才刚刚装了一部电话。


  桃花乡离贵阳市区大约六十公里,一行人走走停停差不多用了三个小时,车子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停了下来。车子刚停稳,陈浩杰就急匆匆打开车门蹿了出去,这一路可把他憋坏了。


  他们一行的主要任务是把一家废弃的服装厂,改造成一座敬老院。等到把材料工具全部卸载完必,差不多已经要开饭了。李耀文拿着图纸和两名工友在低声探讨着什么。陈浩杰看看左右没人,一猫腰溜出了大门,顺着院墙一路小跑冲上了后面的一道山梁。


  还没有下车,他就已经注意到院子后面的那道山梁了,齐腰深的杂草覆盖了整道山梁,中间稀疏有几棵叫不上名的大树,显得特荒凉,趁着空档他溜上来主要是想看看山梁后面有什么。


  他终于从一片荒草丛中探出头去,眼前的景致却让他大吃一惊,山梁后面原来是一座好大的桃园,一眼竟然望不到边,不知道有多少棵,又占了多少亩。桃花此时正在盛开时节,千万朵的桃花同时盛开,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场面之盛大陈浩杰闻所未闻。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一阵阵香气迎面扑来,恍恍惚惚好像进入了仙境。


  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眼前这片花海,任何的词句在这里作修饰都是多余的。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夏雯,如果她要能来该多好?让她见一见这里的花海,那才真叫“人面桃花相映红。”如果能拉着她的手,并肩倘佯在桃树下,又或者双双躺卧在花丛中,是不是该叫“桃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


  “真是人间仙境,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的诗人赞美桃花,能够生活在这里真是一种福气。”谭文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浩杰的身后,陈浩杰回头看她的时候,她也正在望着他。陈浩杰心中一动,跟着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是夏雯来了多好。”“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如果换成夏雯就好了,是不是?”陈浩杰扭过了头没有回答,“该回去吃饭了,等到晚上新月初上的时候,你再来看桃花,又会别有一番情致了。”陈浩杰转过身点了点头:“那我们晚上一起来观花赏月?”谭文艳满眼的笑意:“好啊!很乐意奉陪。”


  整个下午陈浩杰都心不在焉的,他时不时地仰望着天空,在心里不停地期盼着天快点黑,新月早点升。晚饭一过,他忙不迭地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在靠近山梁的小道口,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在等新月,也在等谭文艳。


  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考验人的耐心,陈浩杰等的正焦急的时候,一抬头终于在某个树梢的顶上,看到了新挂的一弯月牙。朦胧的月色中,一个纤纤身影,正缓缓走来,一袭清衫衣带翩翩。今晚谭文艳好像精心打扮了一番,陈浩杰静静地看了看,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迎了上去。


  “我们到桃园里走走好不好?陈浩杰低低地问了一句。”谭文艳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地说话。陈浩杰伸手牵住了她,两个人摸索着翻过山梁进入了桃园。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头上是浮动的暗香,周身是花的海洋,再往上是一弯新月发出的淡淡白光,更何况身畔还有一位美女相伴。陈浩杰只觉得一阵阵眩晕,一阵阵迷糊,当真犹如进入了仙境。夏雯是谁他不再记得了,他自己是谁估计也记不得了。


  他们两个人在桃园里随意转了转,最后在一棵最粗大的桃树下坐了下来。一阵晚风徐徐吹来,谭文艳不禁缩了缩脖子,向陈浩杰身边靠了靠。陈浩杰见状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了谭文艳的身上。谭文艳柔软的身体顺势靠上了他的肩膀,她少女特有的气息像电流一般,陈浩杰全身都在轻微的发颤。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好像在往外冒火,嘴唇似乎要干裂了一般,一颗心更是扑腾扑腾地乱跳,简直都快跳出来了。


  谭文艳低声呢喃着,又往他的胸前挪了挪。陈浩杰的手脚已经有点麻木不听使唤了,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快没了,血液似乎都已经停止了流动,可偏偏身上的某个敏感部位此刻却涨的要命。谭文艳把头转了过来,迎着陈浩杰的目光又把头轻轻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她眼波流动细媚如丝,薄薄的嘴唇吐气如兰红艳欲滴,虽在月光下陈浩杰依然看得是心旌摇动。


  他再也不能控制身体里的那种狂动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他也完全没有了顾忌,他的雄性荷尔蒙在这一瞬已经达到了峰值。他以不可阻挡之势疯狂地将谭文艳紧紧抱在了怀里,颤抖着嘴去找她的唇。谭文艳扭动着身体娇喘连连,两下这么一相就,陈浩杰霎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想都沸腾了起来。他急急地想着去占有,急切地想要找到突破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来不及去想怎么了?他双手颤抖着把谭文艳的身体轻轻放到了地上,然后一阵乱摸,嘴里梦呓一样发出喃喃之声。


  谭文艳轻闭着眼睛舒展着身体,任凭陈浩杰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随意地游走。陈浩杰粗重的喘息声就在她的耳边,就停在她的唇齿之上。她的喘息同样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她的心何尝不是狂跳不已。她暗地里已经喜欢他很久了,因为有夏雯她一直不敢太过表露。


  “今晚月色这么好,人儿就在眼前,如果他想要我就给他,如果他喜欢我愿意承受,哪个少女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最爱的人?哪怕这里没有床,哪怕他心里还装着别人,只要他开心,我愿意做出牺牲。”谭文艳心里在想,可是她却不敢睁开眼去看一看。陈浩杰的动作是那样笨拙,甚至有些粗鲁。她想轻声告诉他,不要急慢慢来,她是很愿意给他的。可是她如何能够张开口,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啊!


  陈浩杰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他的身体已经弯成了一道弓,随时想要一箭射出。他急切地想要进入谭文艳的身体,可是却始终不得要领,对陈浩杰来讲这何尝不是他的第一次?他低着头努力探索着,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也许他已经算是成功了。“如果不是那条狗,我一定已经成功了。可是那条该死的狗,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时候来?”事隔多年之后,每次想起来,陈浩杰还是恨的牙直咬。


  猛地一声狗的狂吠犹如平地炸雷一般,不知从那个方向突然传来,吓死了这一对鸳鸯。陈浩杰犹如梦中被人抓住了头发狠打了两个耳光,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激情瞬间消失全无。他慌乱地爬起身,一脸惊恐地四处张望着,谭文艳在地上早已坐直了身子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


  犬吠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中间交杂着人的脚步声、呼斥声、奔跑时脚下泥土发出的擦擦声,偶尔还传来狗的一两声撕咬。这夜晚本来平静如水,眼前这一幕却唐突的好似穿越剧一般,陈浩杰和谭文艳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不知隔了多久,声音终于渐渐远去,四下里又重新陷入了一片静谧。陈浩杰握住谭文艳的手,只觉得她掌心一片冰凉,再仔细看她时,发现谭文艳的眼眶里分明已是珠泪盈盈。陈浩杰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是自己刚刚冒犯了她,还是突然来的狗吠声惊吓到了她,他呆呆地望着谭文艳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


  谭文艳此刻又是害羞又是气恼,春心正浓的好事,却被一条狗给莫名其妙地搅黄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点男人样吗?关键时刻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既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来保护自己,看样子如果不是狗左右跑来跑去的,他说不定早就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滑落了下来。


  陈浩杰一脸的惊慌,恨不得跪下来陪她一起哭才好,他只不过是个大男孩,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又如何能够了解女孩子的敏感心思?他此刻忽然想到了夏雯,不由后脊梁一阵冷汗,他既不知道如何安抚眼前这个女子,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去面对夏雯。一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好慌好闷,大脑一阵阵的迷糊。


  一直到躺上了床,陈浩杰都没能缓过神来。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和谭文艳已经没有了交流,他几次想要去握谭文艳的手,都被她挡了回来。他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谭文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她一直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甚至滑了一跤也没有让他扶一把。


  给他们开门的是朱伟,他一脸惊讶地看看谭文艳又看看陈浩杰,然后挤眉弄眼地朝陈浩杰一阵怪笑。陈浩杰心里一阵嘀咕,“这下惨了,让朱伟看到了,全世界都没有秘密可言了。”这要是传到了夏雯的耳朵里该怎么办呀?


  陈浩杰在这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边的谭文艳又何尝有一丝睡意。谢静从谭文艳跨进卧室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落寞的表情,还有那双哭红的眼睛。她把谭文艳让进了屋,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手上。看谭文艳紧皱着眉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谢静挨着她坐了下来。


  “静姐,你休息吧!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事。”谭文艳被谢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把老公都赶走了,不就是为了照顾你吗?如果有伤心事,让我来替你分担一下?你可别忘了,姐是过来人,对付那些臭男人,姐有的是招。”谢静的一番话,扑哧一下倒把谭文艳给逗乐了。


  老实说谭文艳在心里对陈浩杰并没有什么恨意,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刚刚为什么会流那么多眼泪,哭得那么伤心,反正就是想哭。


  女人想哭的时候,哪里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如果哪一天有个你并不太热心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对着你哭,不是说她有多伤心,或者有多委屈,很有可能是她心里爱着你,可是又得不到你的回应,她除了哭以外实在无以宣泄。


  谭文艳哭得稀里哗啦就是这个心理,她并不在意陈浩杰对她多粗鲁,那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也不是被那条突然闯入的狗吓成这样的,她只是恨陈浩杰对她太冷漠了,尤其是在准备占有她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


  她的这些心事,如何能够对谢静讲出口?可谢静太过热情地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絮絮叨叨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讲不尽的风景,聊不完的话题。


  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女人的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饿的时候可以吃饭,渴的时候可以喝水,动情的时候可以亲吻,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用来说话的。


  最让男人头疼的,就是那些结过婚的女人。女人一旦结了婚,就像是上帝赋予了她无限开火权,觉可以不睡,饭可以不吃,但话不可以不说。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她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说话的机会,你不理不行,不听也不行。哪怕是吃饭喝水,甚至接吻时她都要说上两句。当真是男人听了男人愁,小孩听了小孩怕。


  对于男人而言,如何能让自己的女人不说话或者少说话,那是一辈子都学不完的一门艺术。


  这里的两个女人在没完没了地说着各自的故事,今夜贵阳同样有两个女人也在不眠不休地聊。她们好像约好了一样,说的人和事竟然都是相同的,她们正是夏雯和她的姨娘:李元庆的老婆韩燕。


  夏雯手捧着一杯茶,低垂着双眼,静静地看着杯中漂浮着的几瓣茉莉花。她的姨娘韩燕就坐在她的身旁:“刚刚你妈妈的电话我也听到了,小雯啊!你是怎么想的?”


  夏雯此刻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她何尝不明白父母的苦心,可是如果就这样不辞而别,她会一生内疚难安的。在这里她度过了许多的快乐时光,尤其是和陈浩杰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在楼顶常常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相互拥抱彼此凝视着对方。她从他清澈透明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深情和爱怜,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可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爱,她可以为他抛弃一切,甚至牺牲一切。


  可是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她的家族企业到时候是要她来继承的,她又如何能够忤逆父母?如果陈浩杰在这里多好,她可以去向他倾述,告诉他,她是多么的爱他不舍离开。


  一想到陈浩杰她忽然觉得勇气倍增,韩燕一直在悄悄注视着夏雯的表情变化,她是一个过来人,眼前这个少女所经受的感情波动,她年少的时候又何尝没有过?“当年若不是父母嫌贫爱富棒打鸳鸯,我又如何能够嫁给这矮矮胖胖的老鬼?”当夏雯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时,她分明看到了夏雯眼神中的某种决绝。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说别的都不好使,你的压力越大,她抵抗的意识就越强烈,弄不好会弓弦两断。“也不知道谢静那里进展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彻底斩断陈浩杰的念头,倘若不是和陈浩杰沾着上一辈的亲戚,直接把他赶走可就省事多了。”


  她在心里转动着各种念头,但脸上绝没有流露出一丝的表情,她轻轻握住夏雯的一只手,眼光柔和充满了无限的爱怜。夏雯本来是要严词以对表决心的,可是面对这满是爱怜的眼神,她内心的坚冰瞬间就融化了。


  她放下茶杯,一头扎进了韩燕的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姨,我该怎么办?”韩燕轻抚着夏雯的头发,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告诉姨,你是真的爱上他了吗?他是否也是这样的爱着你?”夏雯把头埋进了韩燕怀里,嘴里嗯嗯着,却不愿抬起头。


  韩燕没有再说什么,等到夏雯完全平静了下来,她这才把夏雯的头轻轻抬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目光柔和地注视著夏雯的眼睛:“如果你们相爱,那就大胆的去爱吧,姨支持你们!”韩燕的一席话把夏雯听的是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姨会如此的包容,她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电话里妈妈声嘶力竭的怒吼犹在耳边,转瞬居然风平浪静阳光普照了。


  “姨,你说的是真的?”夏雯的声音好像有些在打颤,“当然是真的,姨当年要是有你这么坚决,我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快乐?”“那我爸爸妈妈那边怎么办?他们硬要逼着我出国留学,我不想去。”一想到父母,夏雯的心里还是不禁有些发寒。“你放心,他们的工作由我来做,陈浩杰多么好的一个小伙,虽然生在农村条件不好,但是人长得帅,又有才气对不对?这年头图什么,不就图个人吗?钱再多人不对,还不是看着恶心。再说了,你爸爸生意做的那么大,也不缺钱是不是?我看这事能成。”


  韩燕的一番话把夏雯听得是心花怒放,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想当然地认为亲情的世界一片阳光,却不知道阳光下埋藏着许多看不见的阴霾。


  看着夏雯灿若星辰的笑脸,韩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她把夏雯半搂在怀里,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鼻子:“不要高兴的太早,还有很多的困难等在前面。”夏雯半抬着头,一脸的迷惘:“我的好姨,你好人做到底啦!以后我到底该怎么去做?”夏雯趁机撒起了娇。


  韩燕假装着叹了口气:“我这个好人不太好做哦!”她顿了顿:“你先不要急着回话,我先帮你分析、分析,你看对不对?”夏雯点了点头。“你和小杰一般大,都还不到二十岁,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早,要是现在就让你们结婚肯定是不现实的,你说是不是?”韩燕定定地看着夏雯,夏雯不由点了点头,她抗争的不过是自由恋爱的权利,只要你反对我就偏要,可是真要她马上就谈婚论嫁,天啦!那都是哪和哪的事啊!


  夏雯脸上任何的一丝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韩燕的眼睛,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再明白不过少女的心扉了。她看着怀中的少女,就像猎人看着笼中的猎物。她脸上的表情绝没有一丝的变化,眼中却分明流露出无限的忧虑。


  夏雯这个时候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维,她圆睁着双眼充满了惊慌的表情。韩燕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她故意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俩个谈恋爱,那是没问题,可是接下来穿衣吃饭的问题总要解决的吧?你来这里是做客的不拿工资,陈浩杰的那点工资,据我所知还有一部分要寄回老家,你们怎么生活?”


  “在我这里我来解决,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不错,你的父母有钱,他们会供养你,可他们会供养陈浩杰吗?就算他们愿意供养陈浩杰,你看陈浩杰心高气傲的样子,他会接受吗?你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是个吃软饭的吧?将来你父母的公司都是要交给你们打理的,你说你们一没文化,二没技术,三没经验,公司以后怎么发展?你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窝囊废吧?”


  韩燕的一番话把夏雯听得是连连点头,“姨娘是多么的通达明事理,哪像妈妈遇到事情就会大喊大叫,如果她有姨娘的一半开明,刚刚我和她在电话里就不会发生那么大的争执了。”


  韩燕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所以啊!依我看你们俩恋爱、学习、工作三样一样都不能少。”她没有让夏雯答话,接着又说:“你边恋爱、边学习。小杰是边恋爱、边工作,还要学技术。等到你两年之后学业有成,结婚年龄刚好也到了,那时你们俩在一起可谓是水到渠成,姨娘这个媒人可是捡了个现成的了。”


  夏雯听着听着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趁着韩燕喝茶的空当,她缓缓坐直了身子,用手捋了捋额前的一绺垂发,小声说道:“姨娘,你是说要我去读书,和他分开吗?”夏雯的脸上明显有了一丝不安。“傻丫头,我怎么能让你们分开呢?我不是说过了吗?恋爱学习两不误。”“可是妈妈的意思是让我到国外留学,这一去天南地北的,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啊!”夏雯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韩燕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夏雯的额头?“多大了?还哭鼻子?,这么一点事,就伤心成这样,将来做了老板娘带着上千号的工人,当众哭鼻子可不像话。”她顿了顿,放软了声调:“再说了,是让你去求学,又不是让你去上战场,恋爱还不照样谈吗?我们厂里的电话已经装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打过来,要是怕别人偷听你写信也可以啊!”说到这韩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想见面那也简单,每年的寒暑二季,你都可以到这里来和他相聚,分开只不过就几个月而已,书上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


  夏雯又被韩燕说动了心,姨娘说的话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实在难以让人辩驳,虽然她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可是不妥到底在哪,她自己一时又找不出来。


  韩燕重新握住夏雯的手柔声说道:“你就放心吧!真金不怕火炼,小杰在这里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他的,这个小兔崽子要是生了外心往别的女孩子身上多望了一眼,看老娘不挖下他一只眼。”她的一番话把夏雯扑哧一下给逗乐了:“姨娘,没有那么严重,多看一眼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他心里有我就成了。”


  韩燕看着夏雯的神态,心里长长吁了口气,她对自己今晚的表现满意极了,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满分。“这么多年了,韩琳的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遇到事情急急躁躁的没一点长进,这种小孩子的事情,用的着发那么大的火吗?谁不是从当年过来的?”


  韩燕用手抚了抚夏雯的头发,慢慢站了起来:“我们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也该休息了,你姨父还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夏雯跟着站了起来,心里却还在翻腾着,决心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她还是想先见到陈浩杰再说,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他支持她去留学,她就决定顺从母亲。可是如果他要反对呢?她暗暗摇了摇头,诚如姨娘所说的,这件事对他们俩都有好处,他为什么要反对?反正不管多遥远,不管多艰难,我都会意志坚定地守护着我的爱情。


  最初的人都曾有过这样的一种坚定,为了爱情为了理想多一份坚持。随着岁月的风云变幻,每个人的机遇各不相同,到最后又有几人能够完全依靠意志去坚持不改初衷?面对风雨,能说出这番话的不是涉世不深的少年男女,就是老谋深算的江湖。


  韩燕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今晚的话不要同别人说,这是秘密知道吗?”夏雯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陈浩杰也不能说吗?“你自己再好好思量思量,怎样去做才皆大欢喜,不管你怎么选择,姨娘都会支持你。”夏雯连连点头,内心着实又被感动了一回。“多幸运有个这么好的姨娘。”她不知道要是世上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姨娘,估计天下就要大乱了。


  韩燕回到卧室的时候,李元庆正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你个老鬼,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等什么?”李元庆摘下老花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婆,快五十岁的人了,皮肤还是这么细腻光滑,身段还是这么高挑婀娜,脸上居然看不到一丝皱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很为自己感到满意。这个老婆当初花了大价钱娶来真是值得,这些年家里家外的让他少操了不少心,可她越操心反而越显年轻,自己都快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了:“小雯的事情你都搞定呢?”“那还用说,屁大点事到你们这里怎么就跟了不得似的。”韩燕斜着瞟了李元庆一眼。


  李元庆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忽然冷冷问了一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你前几天有一个整晚都没回来,去干什么呢?”韩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她的表情却是愤愤的,她一个跨步冲到李元庆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一只耳朵用力一拧,李元庆顿时像杀猪一样惨叫了起来,“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好疼啊!”“你个老鬼,你一去多少天你都干什么呢?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我不就是去打了一场麻将吗?怎么啦?天塌呢?难道你以为我去偷人呢?你还要不要脸?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还能偷谁?”韩燕这么连抓带挠的一闹腾,李元庆顿时慌了手脚,他是个要脸面的人,最怕外人看他笑话。


  他一把抱住韩燕,把她放到了膝盖上:“我的姑奶奶,你就别闹了,我就这么随口一问,至于吗?隔壁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两个老家伙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在争风吃醋,这要是传出去,你还要脸不?”


  他这么一说,韩燕果然放低了声音,手上也没再用劲了。李元庆把头埋进了韩燕的胸口,用力一阵乱拱,嘴里喃喃地发着梦呓声。韩燕轻闭着眼睛,用手臂勾住李元庆的脖子,任凭他在胸前摩擦。对付男人她太懂了,知道什么时候该打巴掌,什么时候该给糖吃。


  李元庆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他脱下韩燕的外套,整个把头扎进了她的胸膛,两只手同时在不停地上下游走。韩燕渐渐有点把持不住了,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老鬼肯定又吃药了。”李元庆的双手已经滑进了她的下半身,韩燕用力去推他,这时哪里还能推得开:“死鬼,你急什么急啊!让我先去洗一洗吗?”李元庆并没有理会韩燕,他的双手依然在向下努力地摸索着,他的嘴巴好像同时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韩燕瞬间就被彻底软化了,她的身子早已被摸得滚烫发热,气息也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李元庆站直了身子把韩燕横着抱了起来,他心中何尝不是气血翻滚忧愤难平。结婚这么多年,关于老婆的绯闻,他岂止一次听到过?他打过、骂过、闹过,可有什么用?每次换回的都是韩燕的以死相逼。他也想到过离婚,可是这个家需要她,孩子也需要她,关键是自己爱着她,也离不开她。除了作风之外其它方面她都是无可挑剔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里里外外都被她安顿的井井有条,对自己其实也算无微不至了。可是那口气却始终在他心里堵着,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通过另一种方式,在她身上发泄着男人的另一种愤怒。


  此时的陈浩杰在床上依然辗转难眠,也不知道捱了多少时间,在听到第一声鸡鸣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和夏雯正在桃园里散步,他们肩并肩手拉手有说有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幸福。忽然谭文艳不知道从哪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居然还挺着个大肚子,非要让他做孩子的爸爸。夏雯瞬间就变了脸色,甩手而去。陈浩杰大喊着要去追,双手却被谭文艳死命的拉住了。这时谢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居然也拦住了他不让走。他想着去追去解释,可是张开嘴总发不出声音,眼看着夏雯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不见了。他“啊”的大叫一声,梦终于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田归农关切的眼光:“你小子昨晚准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梦里怎么老是咿、呀、啊”的。“现在几点了,有没有开工?”陈浩杰随口问了一句,“快八点了,今天这里停电没开工,看你睡得香,所以没有喊你。”


  陈浩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圆瞪着双眼大叫了一声:“你说什么有八点了?”田归农被他吓了一跳:“八点就八点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陈浩杰没有说话,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心里却在不断地叫苦。他本来和谢静、谭文艳约好的,今天早上陪她们去前面的集镇上采购一些日用品,谭文艳顺便还要到邮局给夏雯打个电话。这下惨了,昨晚和谭文艳的事还没了,这可怎么办?但愿她们没有走,还能赶得上。


  陈浩杰的大脑一阵嗡嗡作响,他甚至都忘了和田归农打个招呼,提着裤子就往外跑。门外此时正好走进一个人,差点和陈浩杰撞个满怀。好在陈浩杰年轻,反应还算敏捷,在双方身体刚刚触碰上时,他及时收住了脚。


  门外走进的正是朱伟,他挡在了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浩杰,故意拉长了声调:“不用去追啦!她们一早就走了,现在估摸着都快回来了。”陈浩杰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朱伟说得是真是假,他扭头望向田归农,眼中充满了询问之意。田归农冲他点了点头:“是你睡得太沉了,谢静本来是要喊你的,可是谭文艳不让,她说你累了,要让你多睡一会。谢静拗不过谭文艳,最后把李耀文给拽了起来,


  陈浩杰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迷糊,“她为什么不喊我?说好的话怎么不算话?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她就恨上了我?天啊!她会不会打电话的时候告诉夏雯?”一想到夏雯他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窖,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不知所措。


  田归农在旁边见了陈浩杰的神态,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来这小子真是个多情种,一会儿要摘花,一会儿要揽月,这才几天,就被这个谭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呢?昨晚见了他俩偷偷摸摸地出去,开始还真没怎么在意,今天一早听朱伟说,谭姑娘是哭哭啼啼地回来的,这个傻小子莫不是当真犯了浑?看他一副魂不守神的样子,朱伟的话看来不假。”


  朱伟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哈、哈!你小子昨晚自顾自的风流快活,把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弄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你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睡得跟死猪一样。人家小姑娘还心疼你,要让你多睡一会,你看你好像还挺不满意,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有什么了不起?”


  陈浩杰又是懊悔,又是自责,一肚子闷气正无处渲泄,耳听着朱伟在一旁冷嘲热讽,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就蹿了上来。他紧握着拳头,圆睁着双眼,低吼了一声向着朱伟就冲了过去。田归农看情势不对,赶紧上去阻拦,终究慢了一步,陈浩杰和朱伟瞬间就扭打在了一起。


  这边的动静太大,把其他的人都引了过来,大伙慌忙把俩人分开:“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这小子做贼心虚,半夜三更去偷人,还不让别人说。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动手打我的,你来打啊?你个混蛋,看我不抽死你!”朱伟一边叫嚣着,一边挥舞着拳头。


  陈浩杰没有为自己分辨什么,他在第一时间被田归农拽到了屋外。刚才这一阵激烈的冲突倒是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虽然头上挨了几下,反倒好像打醒了他。平心而论要是论打架,他远远不是朱伟的对手,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大男孩,面对成人的世界,他还是显得有些稚嫩。


  “我刚刚冲上去不过是勇气和意志的体现,那不是代表力量和技术。”他向田归农如此解释。田归农把陈浩杰拉到院子外的一处角落里,肩并肩和他坐了下来。


  “你刚才那不是勇气,那是恼羞成怒。你要是真能沉住气,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能做到不惊不怒、不卑不亢、那才叫勇气,那才叫智慧,你明白吗?”田归农换了个方位,他坐到了陈浩杰的对面,这样他能看到陈浩杰的脸:“小杰啊!你还小才踏入社会,好多的危险是你看不到的。这个社会是由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人组成的,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要学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是一门艺术,学问大着了。”


  田归农的话有些语重心长,他多半的时光在外漂泊,多年来却始终挣扎在贫困线上,四十多一点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一脸的风霜。他自己又何曾看透过这个社会,了解人世沧桑?


  陈浩杰看着田归农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心里一阵感动。这十几个工友只有田归农和他走的最近,给他的关怀也是最真。私底下好几次他都想喊他一声叔,可是田归农不让,他怕把自己喊老了。没有办法,陈浩杰只好跟着别人喊他老田,时间一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了。


  “那个朱伟算个什么东西,我哪个地方得罪他呢?他干嘛老是盯着我不放?人前人后乱嚼舌头?”陈浩杰的气好像还没有平息。“其实朱伟人并不坏,就是嘴上没带门,心里搁不住话。他不光说你,他是谁的闲话都敢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听夏雯弹琴的那个晚上?”田归农忽然放低了声音。陈浩杰一怔,点了点头:“那当然记得,怎么呢?”“怎么呢?那天晚上老板娘一夜未归你知道不?”,陈浩杰听得是一头雾水:“老板娘归不归关我什么事?”“唉!你这傻小子,什么都不懂。”田归农叹了口气:“不懂也好,不懂至少不会找麻烦,有的人就是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到处逞能,所以他的麻烦也最多。”


  陈浩杰傻乎乎地望着田归农,没听明白他要表达什么。田归农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嘴巴几乎都贴到了陈浩杰的耳朵上:“告诉你,老板娘在外面有男人,那天晚上她去会野男人了。这件事本来是秘密,可是朱伟到处说,除了你之外我们这里已经无人不知了。”田归农的声音像是蚊子在哼,可这一次陈浩杰完全听明白了,他张大了嘴巴表情有些吓人,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精明能干的老板娘,背后居然是那种女人。


  “你说他连老板娘的闲话都敢说,还有什么人他不敢讲?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敢跑到老板面前去告状,这下可捅大娄子了,我估计着老板天天在和老板娘干架。要说这个朱伟的确也该打,不过不是给你打,而是给老板老板娘打,最好把他吊起来打,用鞭子狠狠的抽,把他一嘴的牙都给抽没了,看他没了牙还怎么到处说闲话。”田归农越说越兴奋,越说声音越高,末了还用力挥了一下手,做了一个举鞭子用力抽得动作。


  陈浩杰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尤其到了最后看到田归农模拟挥鞭子,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朱伟在背后没少说田归农的坏话,他刚刚劝自己的时候还那么语重心长,可是一激动自己的心态就表露无遗了。


  田归农好像也意识到了,他停止了动作,望着陈浩杰讪讪的笑了笑,极力想掩饰一下自己:“我只是想着帮你出一口气,动作有些夸张了,你不许笑。”他不让陈浩杰笑,自己忍不住倒是先笑了起来,陈浩杰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只差眼水没笑出来了。笑归笑,可在他的心里却有个老大的疑问,既然人人都成了朱伟的受害者,那他怎么还会有生存的空间?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过街老鼠才对,怎么他反到活得有滋有味开心无比?他想不明白,田归农虚度了半生的时光也想不明白。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活着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消费别人,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是黑的还是白的,只要他高兴,就没有什么他不敢说的。颠倒黑白是他们的强项,混淆视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也许他们的本性不坏,可是他们的嘴巴实在是无敌武器。他们就生活在人群中,一张普通面孔,可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他们即唯恐天下不乱,又害怕天下大乱。他们会嫉妒你的好,也会同情你的不幸。偶尔他们也会送你一句温言暖语,可是一转身又把你骂得一无是处。他们不是君子,却也不完全是小人。


  老实说,人嘴损一点倒没什么大碍,心可千万不能损,嘴又损心又坏,这个人基本上就没救了。


  田归农看着陈浩杰笑的歪七倒八的,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龄,连脾气都那么的相似,他应该好好去读书才对,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打工真是难为他了。他自己的儿子在老家的县城里读书,每年只能见上一两面,他把对儿子的思念全部转到了陈浩杰的身上,虽然他并不能给予陈浩杰多少实质性的帮助。老板一家太抠门了,常常是干完了活拿不到对等的工钱,对于这一点陈浩杰自然是心知肚明,有这份关爱他就知足了。当田归农靠近他,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问他疼不疼时,他调皮地挤了挤眼,然后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屋内余下的几人此时正围着朱伟劝说:“早就和你讲过啦!口中积德你总不听,这下惹事呢?小杰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大的人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你也不怕人笑话。”说话的人是赵之虎,和田归农是老乡。“我怕人笑话?我怕个屁,你不打听打听我姓朱的怕过哪个?你们倒评评这个理,是他先动手打我的,我难道应该站着不动被他打啊?”朱伟依然显得愤愤不平。“那他为什么打你?他怎么不来打我呢?


  赵之虎说话没有给朱伟留一点余地,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了,朱伟的人品大伙都是心知肚明,平时大家都小心相待,能不说的都尽量不说,倒也相安无事没出过什么茬子。可是这几天朱伟太活跃了,人前蹿到人后,从老板娘、夏雯、再到谭文艳和谢静,他一个个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今天一大早大伙还没起床,他就挨着房间把昨晚看到的事添油加醋一通乱说,大伙被他说得是将信将疑。等到陈浩杰起床想要去追谭文艳的时候,他忙不迭地赶来阻止,想要戏弄陈浩杰一番,好让大伙相信他说得是真话,却不料俩人因此反目大打出手。他在心里虽有些发虚,可是嘴上却并不服软:“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我也拿他当小孩子开个玩笑,谁知道这小子不识抬举,还敢和我动手。你们看我这里,到现在还有些疼了?”朱伟说话的时候,故意用手指了指胸口。赵之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朱伟怎么就生了一副无赖样,这屋里的人当时个个都在场,谁吃亏谁讨巧,大伙都看在了眼里,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赵之虎心里想着,却没有急于辩驳朱伟。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攻人伐心的道理,对付这种死不服软的嘴硬之徒,你要么就不要去招惹,要么你就拿住他的要害一击致命,把他彻底收拾服了,不然以后麻烦不断。


  “喂,老朱啊!问你一件事?我前天看到你鬼鬼祟祟地钻到老板的办公室干什么去呢?”赵之虎岔开了刚才的话题,冷不丁问了一句。朱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我那天进办公室前都仔细观察过了,没人啊?他怎么会知道的?不会是在蒙我的吧!我才不会上当了。”他心里想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假装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进老板的办公室了,你说得是什么鬼话?”他说话的时候赵之虎就盯着他的眼睛看,把朱伟看得心里一阵发毛。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在我们到花溪的前一天晚上,你趁老板娘她们几个外出散步的时候溜进去的,你双手空空地进去,不一会居然带了个包出来,该不会是偷的吧?”赵之虎狠狠的敲了一下朱伟。“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谁偷东西呢?那是老板给我的。”“你刚刚不是说没到老板办公室的吗?那东西怎么给你的?”朱伟一愣脸上终究露出了一丝尴尬:“不是没进去,主要是老板不让说,他不想让人知道。”“那老板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东西?”赵之虎穷追不舍,朱伟双肩一挑,脸上顿时又流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老板认为我最近表现不错,给我一点奖励不行啊?不让你们知道是怕你们嫉妒。”


  望着朱伟得意的神态,赵之虎内心实已鄙视之极,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的表情。“老板在外面好些天了,里里外外都是老板娘一个人在张罗着,他刚回来又是怎么知道你表现不错的?合着我们这些人都没干活净吃白食呢?”赵之虎紧盯着朱伟,他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绝不轻易放过他。“那就没法子喽!”朱伟故意拉长了声调,一副同情的样子:“这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们平时招子不亮,老板看不上你们,却偏偏看上了我,那有什么办法,你们也不能怪我吧!”说完他还故意耸了耸肩,然后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赵之虎看着朱伟的怪模怪样,内心一阵恶心,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有丝毫的羞耻之心,看他的嘴脸,当真应了那句俗语,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冷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态:“等会耀文回来,我要请假回城里,正好今天停电没法干活。我要当面问问老板娘,是不是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废物?怎么只有你单独得到了老板的恩宠?你那天晚上在办公室到底跟老板说了什么?让他忽然对你青睐有加?这件事情一定要让老板娘知道,你刚刚说的话这几位兄弟也都听见了,刚好做个见证。”到了最后赵之虎的话语是越来越严厉,威胁的意味也是越来越浓。


  朱伟本来还有些悠然自得,一副睥睨的样子,可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是味,到了最后他再也坐不住,腾得一下蹿了起来一脸的惊慌失措。赵之虎的这番话彻底击中了他的要害,这事要是让老板娘知道那还了得,工作没了还是次要的,自己还有好几个月的工资扣在老板娘哪里呢?


  你别看朱伟在人前夸夸其谈、巧舌如簧,那得看是对谁,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他要是碰到韩燕,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之虎冷冷地盯着朱伟,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看朱伟一副魂不守柛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暗暗好笑了起来。他学着朱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然后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朱伟怔怔地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他一会望望赵之虎,一会又望望另外三位工友,嘴里呐呐地想说些什么,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他的方寸彻底乱了,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他心里恨恨的,却又不知从何恨起,只怪自己嘴贱,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他心里嘀嘀咕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看朱伟在一边犯痴呆像,赵之虎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不要真把他逼急了,来个狗急跳墙,那对谁都没有好处。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收敛一些也就是了。他心里正想着,朱伟双手一抱向他深深作了一个揖:“老赵啊!你口中积德,我们往日相处融洽,你可千万别害我。”赵之虎微微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能去告黑状吗?今天大伙都在这,咱们哪里说话哪里了,今后谁要是在背后翻嘴乱嚼舌头,我操他家祖宗。”赵之虎的话是冲众人说的,眼睛却在盯着朱伟看。


  朱伟双手作揖团团一拜:“是我不对,我嘴贱,我发誓从今以后改过自新,哥几个往日感情都不错,这一回一定要多多包涵包涵。”朱伟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完全是虚心作伪,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往日得罪了不少人,今天要是不表个态,肯定没好果子吃。


  赵之虎站了起来,冲他点了点头:“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都揭过去了。可是今天小杰好像吃了不小的亏,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是、是,今天确实怪我,等他回来,我一定当众给他道歉,下不为例。”朱伟最担心的就是赵之虎告状,只要这一劫能躲过去,其他的也烦不了了,道歉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赵之虎走到朱伟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略带着感情:“男子汉大丈夫,上要无愧天地,下要无愧良心,今后我们要好好相处,互帮互助,真的要像一家人才对。”朱伟好像真的被感染了,他连连点头,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恶习,你只管用他的恶习来不停地对他,直到他不能容忍为止。


  赵之虎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读过多少书,当然不懂得什么心理学,但他很好地运用了这一法则,成功化解了一场风暴,也唤醒了朱伟尚存的一点良知,无疑他是值得尊敬的。


  陈浩杰在院外的角落里,远远就看到了谭文艳一行三人,一路说笑着朝这边走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还没到门口,谢静就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陈浩杰,快来帮忙啊!”屋里的人听到喊声呼啦一下全涌了出来,朱伟更是一马当先,抢着去接李耀文手里的包。田归农碰了碰陈浩杰,努了努嘴:“喊你了,怎么不搭理人家?”陈浩杰此刻早已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田归农站起了身子拉着陈浩杰的手:“我们进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记住小杰,男人要有担当,遇到问题不要想着去逃避,你要想着怎样把问题解决掉。不要让女人来背黑锅,尤其是爱着你的或者是你爱着的,你可明白?”


  等到他俩走进屋的时候,谭文艳正在给大伙发糖,她们这趟出门着实买了不少东西,每个人分到手里的都有一小包。感觉到门外有人进来,谭文艳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陈浩杰也正在看着她,两个人目光一碰,谭文艳刷的羞红了脸,慌忙着低下了头。陈浩杰的表情也是极不自在,目光闪闪烁烁在左右游离。


  他们这一幕让一旁的谢静看得是清清楚楚,她的眼梢暗含几分喜色,冲着谭文艳大喊了一声:“小艳,陈浩杰回来了,你把剩下的糖全给他吧!”谭文艳低低地嗯了一声,把手中的包顺势往陈浩杰的怀里一塞,两个人目光再次一碰,又都双双羞红了脸,各自躲闪着对方的眼神。


  陈浩杰此刻的心情又是甜蜜又是苦恼,虽然和谭文艳目光相交只是一瞬间的事,可他还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浓浓的关爱和怜惜。“看来她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而恨自己,那她为什么又哭得那样伤心?今天早上又为什么不喊我一起上街?说好一起给夏雯打电话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她会不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夏雯?”陈浩杰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肚子的疑问。


  谭文艳见陈浩杰拎着袋子傻乎乎地站着,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哪里知道他内心有这么许多想法。


  田归农顺手推了陈浩杰一把:“到里面找个地方坐下吧,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正好有吃得送上门来了,还不赶快吃个饱,更待何时?”田归农最后的一句话用了他老家的方言,一屋子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陈浩杰胸口一热,心里的那份遽促感忽地一下全没了。


  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好话看起来还需要好人说才对。


  看陈浩杰坐在角落里吃得津津有味,谭文艳的目光满是怜惜。“他一直睡到现在吗?我留在灶上的早饭他怎么没吃?他刚才望我的眼神充满了疑问,难道是怪我没有喊他一起去?还是因为错过了一次和夏雯通电话的机会?”


  一想到夏雯,谭文艳的心顿时沉到了海底。她和夏雯两家是世交,两人不但同年同月生,而且从小就住在一个胡同,长大后两家又一起搬进了同一个小区。她们一同上学,又一起放学,好的就像孪生姐妹。除了睡觉各自回家之外,几乎天天泡在一起,长大后依然如此。双方父母一度认为她们在搞同性恋,这一次出来也是应夏雯相邀陪她散心的。


  真是没有想到,两个人居然会同时爱上陈浩杰。谭文艳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夏雯去争陈浩杰的,只要能时不时地见他一面我就满足了,或者他时不时地也能想想我?”她忽然想到了昨晚,那是她一生的秘密,绝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多美妙的夜晚,那条该死的狗!”想到这里她的脸又飞红了起来,心好像又加快了跳动,她偷偷看了陈浩杰一眼,陈浩杰正自顾自地低着头吃着手上的蛋糕。


  谭文艳回过头来,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屋里其他的人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只有谢静一个人坐在那里凝神注视着陈浩杰。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发现谢静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谢静也察觉到了谭文艳在看她,她回过头来冲谭文艳浅浅地笑了笑,脸上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就在陈浩杰快吃完手中最后一块蛋糕时,电恰好来了。李耀文站起了身子喊了声:“来电了,大家开工吧!”屋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鱼贯着向操作间走去。陈浩杰走在最后,快要经过谭文艳身边时,他忽然听到谭文艳低低地声音:“你还饿不饿?我早上留给你的早饭你没有吃吗?”陈浩杰心中一动,扭头忘了谭文艳一眼,刚才经过她身边时,他都没敢正眼看她。


  陈浩杰望着谭文艳的时候,谭文艳也正在望着他,他看到了谭文艳眼中浓浓的怜惜,心中不由一阵温暖。忽然他又想到几分钟前,“我就是因为要去追你,才和朱伟打了一架,我们明明说好的,你为什么不让谢静喊我?”想到这里,陈浩杰不由得无名火气:“谁要你给我留早饭的?我不稀罕?”他的本意是想问她为什么早上不喊自己同去,可是一冲动口不择言了。这是他性格中的致命伤,容易冲动、说话不经大脑考虑、有口无心,甚至不计后果。


  现实中好多人都是这样,只想着自己一吐为快,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怨恨往往就是在你不经意的言语间种下的,你在自鸣得意之时,却不知别人暗暗早已将你恨之入骨。


  泪水瞬间涌满了谭文艳的眼眶,她用力咬住了嘴唇,终于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谢静在一边全看在了眼里,她走过来牵住谭文艳的手:“这人不讲良心,也不识好歹,别理他,我们走。”


  屋子里只剩下陈浩杰一个人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怎么好好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我真的就不识好歹吗?他站在那里一阵阵的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外朱伟和赵之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陈浩杰站在哪里,朱伟向前连抢了几步,紧紧握住了陈浩杰的手,陈浩杰大吃一惊,正要用力去摆脱他,朱伟却在连连的赔不是了:“小杰啊!今天早上怪我,是我嘴贱,我现在给你道歉,你可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处。”陈浩杰大张着嘴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这朱伟莫不是吃错药呢?他居然会来给我道歉?”他抬头看着赵之虎,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之虎冲他挤了挤眼,嘲讽地用手指了指朱伟,又冲他点了点头。


  陈浩杰虽然没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朱伟的道歉却是实实在在的。“要说早上的事,也不能全怪朱伟,我要是忍住了不理他也就没事了。是我冲上去先动手的,他现在既然来道歉了,那我还计较什么。”陈浩杰心里想着,嘴里自然要客套几句:“不能都怪你,我也有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别提了。”他们俩各说各话,赵之虎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靠了过来拍了拍朱伟的肩膀:“行了,行了,话已经讲开了,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大家都别提了,我们赶快进去吧!不要惊动了李耀文。”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浩杰几次定定地望着谭文艳,希望通过眼神能和她有所交流。谭文艳像是下定了决心,两人几次目光相触,她都有意无意地滑了过去,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陈浩杰叹了口气,“如果今天早上是夏雯在这里,我还会不会冲她发火生闷气?”一想到夏雯,他的心又收紧了。


  一连好几天,陈浩杰和谭文艳都没有任何交流,偶尔两个人眼光一碰,又慌忙各自躲开。有一回陈浩杰实在忍不住了,他求助似地把目光投向谢静,却发现谢静的眼神一样深不可测。“这世界都怎么呢?这女人我怎么一个都搞不懂?”陈浩杰越显得心焦,她们好像就越开心。她们俩好像突然合为了一体,不时地凑到一起低头交谈着什么,陈浩杰竖长了耳朵,却只能偶尔听到她们一两声吃吃的轻笑,再偶尔的向这边瞟过来一眼,陈浩杰到这个时候算是完全懵了。


  聪明的女人想要抓住男人,你首先要让他想,然后再让他急,你不能时时顺着他,更不能处处让着他,该紧的时候,你一定要毫不留情的拧他,拧到他害怕为止。


  看着陈浩杰这几天魂不守神的模样,谢静在心里暗暗好笑。别看她年龄不大,可是结婚早,对付男人好像也更老练一些。谭文艳的心里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看到陈浩杰为自己心焦了,至于忧郁,她早就看出来了,陈浩杰是个倔脾气,不要一下拗过了头,那可就事与愿违了。


  依着谭文艳她早就想顺势和陈浩杰和解了,可每次都被谢静给阻止了:“你呀!就是心太软,男人有时就是不能太顺着他,你听我的没错,再拗拗他,看他以后还敢乱发脾气?”谭文艳拗不过谢静,只能静观其变。


  这一天的上午,她们正在厨房准备午饭,操作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跟着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下来,“哐当”一声巨响,把两人吓了一跳,没等她们弄明白怎么回事,那边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谭文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发疯一样冲了出去,谢静跟着她往外跑。生活有时候就这么残酷,你怕什么就来什么。谭文艳还没进屋,远远就看到陈浩杰倒在了地上,头上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她顿时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没摔倒。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陈浩杰抬到院子里,只见他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一片惨白。谭文艳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什么也顾不了了。她猛地扯下身上的外套,冲到陈浩杰的身边,用衣服紧紧裹住了他的头,血迅速就把衣服染红了。她几乎带着哭腔在喊:“你们快去找医生,快送他去医院啊!这是怎么啦?”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可是谁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这个地方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他们又是人地生疏,鬼知道哪里有医生?哪里有医院?


  女人有时就像一盏灯,既能照亮一个家,也能照亮家里男人的心。谢静无疑就属于这种女人,至少此刻是:“你们赶紧找块木板来,把陈浩杰抬到前面的镇上,那里有医院。”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耀文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快、快,找块木板来。”他正说着话,朱伟已经满头大汗地扛着块木板奔了过来。


  众人轻轻把陈浩杰抬到木板上,谢静不知从哪摸了个枕头,垫到了陈浩杰的头下。望着谭文艳欲哭无泪的神情,她用手拍了拍谭文艳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只不过流了一点血而已,他不会有事的。”谭文艳双手抱着陈浩杰的头,哽咽着无以作答。


  一行人抬着陈浩杰直奔医院,谭文艳扶着陈浩杰的头在旁边跟着,谢静则跟在了木板的后面。李耀文忽然收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冲谢静喊:“不能一起去啊!屋里要留几个人,该干活的还得干活。”谢静听到这话顿时噘起了嘴,一肚子的不情愿。她停下脚步问李耀文:“还有谁留下干活?”李耀文用手指了指:“陈浩杰是为了救朱伟才被砸伤的,朱伟肯定是要去的。要不这样,田归农和朱伟负责抬,我和谭文艳在旁搭把手,其余的人都回去干活,赵之虎你暂时负责一下。”众人都点头答应了。


  谭文艳到这时才知道,陈浩杰是为了救人才被砸成这样的,“难怪朱伟今天这样卖力,原来他心中有愧啊!”谭文艳想着、想着,不由抬头狠狠瞪了朱伟一眼,可是朱伟正在前面抬着木板,根本就看不到后面什么。


  一行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找到医院,一个个早已是汗流浃背呼呼直喘,“这可不是歇息的时候啊!救人要紧。”谭文艳看着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二话没说楼上楼下的挂号、找医生、挑床铺。田归农坐在一边不停的喘着粗气,又不住地叹息,“这傻小子怎么就有这么好的福气,身边的姑娘不但个个漂亮,而且好像都对他一往情深,难道他是天上的牛郎星下凡?”


  不大一会,包扎完毕的陈浩杰被送到了病床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陈浩杰,谭文艳终于是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只觉得手脚一阵阵的痉挛。这个可敬的姑娘长这么大估计也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不是走而应该是跑。刚才一口气只顾着救人,现在歇了下来,她觉得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般。


  “陈浩杰只是皮外伤,虽然头上的口子不小,好在没有伤到颅脑,要是再偏上一点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现在没有醒过来,主要是失血太多了,只要休息几天,多补充一些营养,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李耀文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如实向谭文艳陈述着,谭文艳这时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就像是陈浩杰的家人一样,不停地向他们几个表示感谢。“我们几个马上还要赶回去,陈浩杰这边就交给你了,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他。”一听说让她留下来陪陈浩杰,谭文艳暗暗欢喜,望着李耀文她的眼中甚至充满了感激。


  朱伟这时翻遍了口袋,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捧着。他满怀感激地望着谭文艳:“小谭姑娘,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砸伤的,我有愧啊!这些钱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放心,等我发了工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这一次朱伟说得是真心话,他往日的禀性居然就此转变了过来,他和陈浩杰也因此真正成为了朋友,多年以后他们聚在一起时还不忘互相调侃当年。


  谭文艳搓着个手,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她正踌躇着,田归农走了过来,把钱一股脑放在了谭文艳的手上:“你先拿着,现在最主要的是给小杰买点营养品,其它的以后再说。”谭文艳点了点头,向朱伟表示感谢。“这姑娘做事真是得体”,朱伟事后把谭文艳好一顿夸奖。


  谭文艳靠在陈浩杰的床头,昏沉沉的直犯困,她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怎么也不听使唤,这个可敬的姑娘实在太累了,她是该好好的睡一觉了,她再也坚持不住,终于睡着了。睡梦中她隐隐看到陈浩杰一脸的鲜血,从地下爬到了床上,又从床上往她这边爬,她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梦突然就醒了。


  谭文艳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陈浩杰充满疑惑的眼神。她显得略有些惊慌:“我刚刚做了个梦,挺吓人的。”说完用手抚了抚胸口。陈浩杰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只记得头被砸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刚才正迷糊的时候,被谭文艳一声大叫给惊醒了过来。


  “我受伤了吗?这是在哪?”陈浩杰喃喃地问了一句。谭文艳把头往他身前靠了靠,柔声说道:“这里是镇上的医院,你刚刚头被砸了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医生说要是再偏一点就??????”,她看着陈浩杰没有再说下去,陈浩杰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恐惧。


  “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是朱伟、田归农、和李耀文他们三个人轮流把你抬来的,好远的路,他们都累坏了。我跟在后面不放心,来陪护的。”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已经低不可闻了,可陈浩杰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轻轻闭上眼睛,试着让身体放松一下,心中却有一股暖流在上下激荡。“你的头是不是还痛啊?”谭文艳不明白他怎么了,一脸的关切。


  陈浩杰缓缓睁开眼,他轻轻握住谭文艳的手,眼中满含着深情:“我的头不痛,可我的心好痛。”“啊!你的心怎么痛起来了?要不要喊医生?”谭文艳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陈浩杰看着谭文艳焦急的样子,心头又是一热,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心痛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在心痛你,我就是个穷小子,又傻又土,还老惹你生气,你干嘛对我这样好?”谭文艳微红着双眼,低垂着头看着陈浩杰的手:“我自己喜欢就可以了,其它的我都不在乎。”她的声音很低,可是神态却坚定无比。


  “可是,我??????”陈浩杰还想说点什么,谭文艳却打断了他的话:“时间不早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他这么一说,陈浩杰倒真的觉得饥肠辘辘了,他连连点头,嘴里嗯嗯着。


  你要是想改变一个女人,或者从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什么神奇,除了爱情之外,你还能找到什么其它原因。


  不大一会,谭文艳捧着个大钵头,又拎了个鼓嚢嚢的袋子回来了,还没走近,陈浩杰就已经闻到了扑鼻之香,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更是显得饿了。


  谭文艳放下袋子,把大钵头捧到了床头,一脸的兴奋:“快来吃吧!这是老母鸡汤,我在饭店从别的客人手里硬抢过来的。”陈浩杰看着谭文艳红扑扑的脸,额头似乎都沁出了汗水,心里不禁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他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可是稍一用力,只觉得一阵眩晕,不由“啊”了一声,却是怎么也无力爬起来。


  谭文艳赶紧放下手中的砵子,去扶陈浩杰:“你失血太多,就不要动了,我来喂你好了。”陈浩杰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哪里好意思让谭文艳来喂自己,可是伸出去的手怎么也握不住汤匙。看陈浩杰颤巍巍的样子,谭文艳又是心疼,又有些气恼:“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的心里还没有容下我?”她一把抢过汤匙,表情严肃,”你要是再不让我喂,我真的生气了!”陈浩杰略有些吃惊地望着谭文艳,没有再坚持,他看出来这个姑娘真有点生气了。


  谭文艳喂得很细心,总是先放到嘴边吹一下,然后再送到他嘴里。陈浩杰只觉得入口丝丝润滑沁入心脾,那真叫个好吃。


  陈浩杰吃了几口忽然不吃了:“怎么呢?又有哪里不舒服?”谭文艳有些莫名其妙,刚刚还吃的好好的,怎么说不得劲就不得劲。“你老是喂我吃,你为什么不吃?”陈浩杰指了指钵子。“哦!原来是为了这个。”谭文艳心里一阵欢喜,“这个冤家还算有点良心,总算没有辜负了自己的一番情意。”“我刚刚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快吃,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谭文艳说着话,又把汤匙递了过去。“你别骗我,你肯定没吃,今天你要不吃我也不吃。”陈浩杰坚持着不肯吃。“好、好、好,我吃行了吧!”谭文艳说着真的吃了一口,陈浩杰见了展颜一笑,也吃了一口。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屋里的其他人偶有注视,他们也全然装作没看见。一砵子的鸡很快就吃了个底朝天,倒是其中的大半都进了陈浩杰的肚皮,谭文艳只是偶尔的吃一块,大多的时候只是喝一点汤,这些当然都是陈浩杰看不见的。


  谭文艳替陈浩杰轻轻擦了擦嘴:“我还买了一些糕点和水果,要不要再吃一点?”陈浩杰打了个嗝,摇了摇头:“我已经饱了,你自己吃吧?”“我早就饱了,如果不是你坚持,我平时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谭文艳望着陈浩杰,眼神中闪动着无限的喜悦。


  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只有他的情郎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这个时候的谭文艳早就忘了她千里迢迢为了什么而来,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姓什么?父母是谁了?


  爱情是盲目的,真是至理名言。


  陈浩杰靠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是不是有些困了,我扶你躺倒再睡一会好不好?”谭文艳满脸的关切。陈浩杰点了点头,他今天确实流了不少血,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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