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凌晨三点三十三分。我看了看手表，发现手表上影着几重星光的影子，像绮丽的露水，一层盖着一层。沙漠上出现微光了，也是彩色的，浓淡不均地幻着，好像黎明是一个爱臭美的仙女，一件一件地把她的衣服脱掉，又穿上新的——不知道时光是不是也是她不小心丢掉的。

　　种子已经种下了。至于具体什么地方，我也记不清了。我继续孤独地等待着黎明，两只脚因为久坐变得酸痛。我站起身。起风了。星星像风铃般漾了起来。淡淡的银河像一口流动的坟，此刻，有蝉翼堆叠起来。远处的光是水声吗？还是我听错了；凌乱，似寄养白马的塔。塔中的白马，和我的目光一样，梦幻却不失清醒，似乎也在等待黎明。

　　等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美好如慢慢拧开的、一斟绿色的毒酒。

　　“你说人们为什么要等待？”

　　“因为他们喜欢记忆，他们等待的其实是过去的那个东西，即使他们在离它越来愈远，却像是在雾里看一座灯塔，越看越美。”

　　“可是我等待的黎明不是过去的。”

　　“不，恰好相反，黎明是最终极的过去。你所等待的黎明，其实是黄昏。”

　　我的潜意识里出现两个声音，在河面上款款地飘，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像是山谷中大提琴的两枚影子，迷婉、神秘地奏着，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感觉好像是我心里潜伏良久的，美丽的水草，或者可能是只是毒蘑菇。

　　我再次看了看我的手表，已经四点四十四分了。刚才的迷离已经变成刺目的金黄了。地平线上，目光所及的地方，太阳羞涩地露出一角，像闪亮的指环。我的心变得像打麻将一样乱，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友人，激动如大海。“终于等到你了！”我大声喊出来。更惊奇的是，我刚才种下的种子，现在已经冒出来了，像是杰克的金豆，开始疯长，迸溅。只是没有直冲云霄，长到跟我一样高，便立即停止了，然后开出紫色的小花。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完成。

　　我惊得合不拢嘴，手指颤抖地点了一株。就在我点的那瞬间，树上的小花立即枯萎了。然后树皮开始脱落，露出人形的皮肤和毛发。这时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四棵树全部变成了四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围在我周围，饿狼般地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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