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一看标题，以为是指“玉琢青枝蕊缀金，仙肌不怕苦寒侵”的白梅花，非也。我指的是人，是我去年教的一个才貌出众豆蔻年华的高一女学生。

　　去年，暑假后开学上课第一天、我信步迈上新生高一（五）班的讲台，全班同学立正异口同声：老师好！我愉快地回答：同学们好！然后我作手势让同学们坐下，接着让同学们按照次序一个一个自报姓名，当轮到一个靓丽的女生时，只见她站起来彬彬有礼说：班主任好！我叫白—梅—花。哎哟，她的报名方式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她自报姓名前加了班主任好的尊称，我感到非常亲切，心里暖烘烘的，我特别留意对白梅花多看了几眼，她长得比同龄女生略高挑苗条（可以说接近消瘦），眉清目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明亮，鼻子略大而刚直，皮肤闪烁着白、红、黑总汇起一种常劳动的人才会有的色泽。同学们见我注视白梅花，都把视线投向她，她环视一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们，又看看自己所穿的洗得发白的旧式花格上衣，感到自己的穿戴与穿红披绿的同学们一对照觉得太不协调了，羞涩地低了下头。我打破僵局说：“请同学们打开新书高一第一册语文课本第一页……”新学年第一课就这样开始了。

　　开学第二周，校长给校学生文艺队下达了任务：在三周内排练一个新的歌舞节目，参加县中学生国庆文艺汇演。时间迫在眉睫，这下可忙得我这个文艺队的辅导员团团转，每天下午第七、八节课集中文艺队在四楼校会议室排练。有一次，我有事离开一下排练场，待我办好事回到四楼会议室门口，右脚刚踏入门槛，左脚还在门外，就看到：白梅花正目不转睛地观看乐队的古芳拉二胡。我突然发现，白梅花靓丽的容貌，匀称的四肢，修长的双腿，是标准的舞蹈演员材料。我驻足想入非非，这时候排练的同学休息十分钟，同学们象百灵鸟一样飞散了，只见白梅花眼快手快地拿起古芳放在盒子里的二胡，运起弓“危我危我，5—2—5—2”地拉着，古芳气呼呼地转过身子一手抢过二胡说：“你是那个班的？敢乱动校文艺队的乐器！这把二胡是校长委派辅导员李老师专程到上海购买的，价值四千多元，损坏了你赔得起吗？”古芳越说越大声，“你也想学二胡，笨手笨脚的拿二胡的姿势都不象样，做梦去吧……”古芳越说越大声，白梅花低下头摺弄衣角，忍气吞声转身正欲离去，谁知不挠人的古芳又放了一排响亮的“机关炮”：“喂，就走了，你是那个班的，敢不敢说出你的姓名？”我正欲制止古芳，只见白梅花一顿脚站住，猛一回头，脸红脖子粗大声说：“我是白梅花，高一（五）班的新生，你嚣张什么，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样的二胡水平有何值得骄傲的，谁人学一个月都会超过你，你小心不要成为‘剩粉’（网上流行语，残货的意思）。”说完昂着头地走了。古芳被气得张大嘴瞪眼睛，难怪有人说，温顺的绵羊发起威来似狮子。我认为白梅花极有个性，有骨气有志气，但千万别要呕气斗气，学校是展示才智靠成绩说话的平台，不是争强好胜吹牛皮的擂台。三个星期后学校排练的节目参加县中学生文艺汇演，由我带队，白梅花随演出队出发，演出时负责看望演员服装。轮到我们上场了，古芳突然拉肚子，入卫生间十几分钟都不出来，报幕员催了三次，我焦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梅花挺身而出，胸有成竹地对我说：班主任，让我顶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她拿起二胡登登登地迈上舞台，向演员点头致意表示开始吧。白梅花演奏二胡一点也不比古芳逊色，乐队合奏得很和谐，与歌舞演员配合默契，赢得了观众阵阵喝彩和掌声，演出非常成功，此节目被评为一等奖，哎哟，白梅花真了不起。

　　经过几周的观察，白梅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踏实懂事善解人意，对人真诚干练勤快，尊老师友爱同学，学习认真成绩优秀，各方面表现都比较突出，美中不足就是有时课堂上神情恍惚，甚至伏桌睡觉，不然的话，班长的人选非她莫属。

　　我多次找她谈心，询问她为何在课堂上老是打瞌睡的原因，她总是吞吞吐吐支支唔唔，似有难言之隐。为此我也不好再问，因为她成绩好。有一次我上作文课，评讲她写的作文《我的母亲》，不料她竟然伏在课桌上睡着了，传出恰似低音的二胡声有节奏的鼾响。有个同学说：“班主任，白梅花又伏桌睡觉了。”我停下课来说：“同学们，待我先向大家讲件事，然后再去叫醒她，好吗？”同学们好奇地看着我。

　　我便把前几天耳闻目睹的事讲出来：“上个星期天，我因身体有点不舒服去人民医院找当医生的小姨。当我上到二楼内科五室门口，奏巧遇到我们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她见到我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红着脸与我打招呼‘班主任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飞一样地跑开了。我疑惑地问小姨‘刚才走出门口的女孩她来这里是看什么病？’小姨诧异地看着我问‘你认识她？’我回答‘何止认识，非常熟悉，她是我现教高一的学生，我是她的班主任。’小姨说‘她因营养不良而引起中度贫血，目前她的血不够8克，正常人是11-16克。贫血会致使人面色灰暗苍白，精神不振，倦怠嗜睡，还经常会感觉头晕，头痛，严重的话甚至会晕倒。你班的那个女孩要叫她多吃些补铁、补血有营养的食物才能够改善她的状况……”

　　同学们一直在凝神静听，连平时最调皮捣乱不认真听课的两个男生也都静静地听着。看着大家凝重的表情我问：“大家是否知道这个女同学是谁？”有几个心直口快的同学尖叫：“白—梅—花。”其他几十个同学异口同声肯定：“对，一定是她。”我的心里似塞了酸楚楚的棉团，舌头也不听使唤，再说不出话来了，只默默地点点头表示同学们猜对了。我慢慢地走下讲台向白梅花走去，试想把她叫醒。这时，班长几乎哽咽地恳求：“班主任，现在离下课只有几分钟，就让白梅花多睡一会儿吧？”我的双腿象灌了铅似的迈不动了。

　　有一次校长患病留医住院，全班同学推选白梅花做代表。当买慰问品时，她对正在挑选的我说：“班主任买苹果要多一个心眼才成，我茫然不解，只见她双手麻利地剥开贴在苹果上的标签逐一检查，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个红通通的大苹果有问题，一打开标签就发现有个深深的小洞，用鼻一闻发现内中发出异味。白梅花说：“班主任，这个苹果不能要，花了钱要买好的。”我惊奇我佩服，一个十四、五岁花季少女，象是闯荡经济市场见过大世面的老手，处事这么老练沉稳，任何伪装虚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问她：你是怎样识破标签下的秘密？她说：“我妈过去是摆水果摊做买卖的，早上到水果批发市场进货运到地摊上卖，起初进来的靓苹果总卖不出去，后来发现进货时被水果批发商耍弄了，他们把标签贴在苹果的腐烂外，伪装得挺漂亮，表面上看来是好嘢，实际是烂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妈进苹果就多了一个心眼，打开苹果上贴有的标签仔细检查，看看其中是否另有文章。”啊，原来如此，白梅花的精明意识是妈妈传授的。我接着又问她：你妈妈现在干什么了？白梅花那双大眼睛狡黠地转了两转，不好意思神秘一笑：“班主任，这是家庭秘密，无可奉告。”面对这样一个机智有心计的女生我束手无策，也跟着笑一笑不了了之。

　　慰问校长后在回校的路上，我把准备提白梅花作为班长候选人的想法告诉她。在一般学生看来盼望巴不得早到手的美事，她却叠声婉言推开说：“不成不成，班主任我实在不是当班长的料，你叫我干什么都不推辞都乐意，保证干好干出色，就是千万别让我当班长。”我不满意她的回答说：“你精明能干，在同学中威信高，口碑好，完全可胜任班长，你不当班长谁当班长？”她见我主意已定，很是着急，那双睿智机灵的大眼睛骨辘辘地转，略思片刻细声地说：“课堂上我打瞌睡，甚至伏桌睡觉，鼾声如同拉二胡妨碍同学听课，下午旷课多甚至缺课是常事，班主任，您想想，这样周身毛病的人能当好班长吗？这样的人只能带坏同学，是害群之马。”我截着她的话说：“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既然你发现自己的缺点就迅速痛改前非，你会成为一个好班长的。”她继续滔滔不绝说：“班主任，您以前担任上一届高一的班主任一直跟班上到高三毕业，三年来您连续年年被评为优秀班主任，您所带的高三（五）班是先进班，升大学率最高，我当班长万一把全班同学带差了，有损您的名声，我会内疚无脸见您。您听说过吗，一颗老鼠屎弄坏一锅靓汤……”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我用手势制止她，心里嘀咕白梅花呀白梅花，口才真不简单，服你了。我笑着说：“白梅花，想不到您口齿这么伶俐，口才这么好，高三毕业时你要报考北京外交学院，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外交官。”她应变力强马上接上我的话尾说：“班主任，您风华正茂才貌双全，您才有资格胜任当外交官，那时候，我当你的贴身服务员；您以后当了作家，我为您抄写稿件整理材料，总之我心甘情愿一辈子跟着您。”咦，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一副铁嘴铜牙，大了如何了得？！我俩嘻嘻哈哈，完全忘了师生的界限，蹦啊跳啊，忽又搂抱又唱歌，情不自禁地哼起毛阿敏的金曲《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未来不是梦……先是小声哼着，越哼越大声，心血来潮就吼起来，然后，我俩吱吱喳喳，纵情地把隐藏在各自内心深处的稳私象倒黄豆似的全都抖出来，全是呓语废话。在路人眼里是发癫的姐妹俩，疯够了乐够了，我恢复了原来的理智，语重心长道：“白梅花，努力吧，您前程似锦，我记得当代伟人毛泽东曾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的时期，好象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教育局大张旗鼓举办全县35所高中数学竞赛，分各年级进行，我们学校积极组织学生涌跃参赛，先在校内进行摸底考试，然后每个班选出成绩前2名同学参加县的角逐，可是白梅花的考分排在全班第三，（与第二名仅差0.1分），考试就是这么残忍、这么冷酷无情，按竞赛规定白梅花是没有资格参加，上数学课的符老师长吁短叹：白梅花最有潜力，如果她课堂上不打瞌睡，不迟到不缺课，别说班上第一，全级第一她都稳拿，可这样有实力有潜力的学生不能参赛，奈何？！多可惜！李老师你是班主任，你去把实际情况向校长反映，恳求上面开恩多给一个名额，好让白梅花去露一下身手。我当即向校长反映白梅花的实际情况，校长也是爱才之人，他马上打电话给县竞赛办公室找领导恳请增加竞赛名额，刚好竞办主任是校长的学生，轻而易举争取增加一个名额，让白梅花代表班、学校到县参加数学竞赛。竞赛日期迫在眉睫，只有一周准备时间，我迅速找来白梅花，向她讲明竞赛的意义，鼓励她珍惜机会充分展示自己，现在距离竞赛只有一周时，在这一周内你下午可以在家自习，专心致至复习，你要树立夺冠的信心，力争竞出水平竞出好成绩，为学校争光添彩，我尽了鼓励之能舌，说得天花流水，可是白梅花平平淡淡满不在乎地说：“还是让别的人去吧，我……”我非常诧异，吃惊地打量着她，在别人盼星星盼月亮抡着争取的美差事，她却大大方方地拱手送人，不理解，我真不理解，不知她想做什么……我用暂定的手势制止她再说下去，有些气恼没有商量的余地说：“校长的决定，你想弃权的话你找校长去。我正准备离开办室，白梅花见我发火，她红着脸嗫嚅说：班主任，我听你的。她的声音很小，象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勉励她，白梅花：我相信你，你会出人头地的，快回去做充分准备，这样才符合你白梅花不服输不认输不会输的性格。

　　县高中数学竞赛结果公布了，白梅花夺得全县高一数学竞赛总分第二，哇！从班上排名第三竞然考上全县第二，这个飞跃令重点中学的师生大跌眼镜，我兴奋的心情无法用自己笨拙的笔来表达，在县强手如林的学生群里脱颖而出，谈何容易，这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校长更是笑乐得合不上嘴巴，全校师生都振奋欢呼起来了，白梅花创造了学校学生历来参加县赛的最好成绩。要知道，我们学校在本县教育战线抬不头起来，学校环境条件不理想，位居闹市，况且旁边就是农贸市场，人声鼎沸噪音滚滚，很少学生愿意来就读，在校就读的千方百计通过关系转学走人，剩下的生源基础差，每年学生高考成绩全县排名倒数第一，到我校当老师认为是极不光彩的事，入我校读书的学生在社会上低人一等。现在白梅花为全校师生争了一口气，令全县几所高完中刮目相看，我们学校的参赛生破天荒考倒了县一流中学的尖子生。我们师生可乐疯了，走出校门昂起了头挺起胸，校长走起路来也挺直了腰杆，我这当班主任和教数学的符老师更是心花怒放，扬眉吐气了。白梅花书写着教改的传奇，她成为我们学校耀眼的名片。

　　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白梅花病了，先请2天病假，后又续请三天，现在二个星期都过去，还未见她的身影，我这当班主任的心镜被焦虑搅得很不平静，她究竟怎么样了，是病未好还是出了其它事……种种不详的猜测在我的脑海折腾着。一天周五下午我没有课，买了2斤水果骑着自行车直奔白梅花住处“鹿儿巷”第九幢居民住宅大楼，到了大楼门口，我犯难了，我并不详细知道白梅花家住几楼几号，我只得耐心地等候过往的人问情况，在我焦急等人的时候偏偏下倾盆大雨，一阵阵雨箭猛烈地射向大地，水泥地面溅起二寸多高的水花，行人都止步躲雨，路上无行人，也无人上下楼，我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等了足足半个多钟头，喜出望外地看见一位披着黑色塑料雨衣的中年妇女，推着一辆陈旧不堪的三轮车顶风冒雨艰难地朝我站立的方向移动，一步二步三步……举步维艰一推一咬牙。啊，她与挑着重担不断向上攀登的泰山挑夫、扬子江上用绳缆架肩拉船逆流而上的纤夫一样，用意志去丈量艰辛，用毅力去支撑信念，用恒心去编织多彩的梦，正象鲁迅先生的说，她们是时代的脊梁。我估计此人是九幢大楼的住户，她一步一抬头，一定是看看自己家的玻璃窗关了没有，向她了解白梅花住处一定没有错。我撑着雨伞，走进风雨里，帮这位亚姨推着三轮车，亚姨回过头来点首致意，连声谢谢……她很有礼貌，这么一丁点儿的事，她都千谢万谢。当三轮车接近九幢居民宿舍楼时，我开腔了：请问亚姨您是不是住九幢？她落落大方地说：“是呀，同志妹，你真聪明，一猜就猜中了。”我接着说：“亚姨，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她爽快地回答：请问您打听谁，我脱口而出：“白—梅—花。”这时她的眼光和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从头到脚打量着我，警惕地询问：你是什么人，你打听白梅花干什么？她解开雨衣，用力抖几抖沾在雨衣上的积水，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的头型、面部轮廊，身材与白梅花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是刚直的鼻子，大眼睛，不同的只是肩膀阔圆得多，腰围粗得多，虽然岁月的刻刀在眼角黎下了浅浅的鱼尾纹，稀疏的白霜过早地撒落在鬓角，但一点都掩盖不住她健美强壮的身姿。我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眼力判断说：“亚姨你一定是白梅花的妈妈。”她惊异地说：“我不认识你。”我连忙笑着回答：“我是白梅花的班主任。”她脸上疑惑的神色马上消失，眉开眼笑欢天喜地说：“欢迎欢迎，欢迎李老师。”我俩虽从未见面，但一见如故，她热情地说：有劳李老师帮我推车，我常听梅花说起您，你是位好老师，快跟我来，上楼。她一边说一边手脚利索地搬一筐西红柿噔噔噔地上楼，我搬起两条大冬瓜也尾随她上楼。

　　她回头看上我捧着冬瓜，连忙放下西红柿奔下来接过我手中的两条冬瓜，歉疚地说：“有劳李老师，快上楼，不高，就在三楼。”我坚持要搬冬瓜，她不肯，两人推来推去，突然听到白梅花的尖叫声：“班主任放下，不用你搬，我来。”原来白梅花下来了，我疼惜地指责她说：“白梅花你不好好休息下来干什么？我看你来了。”白妈妈喜笑颜开说：“梅花，你看李老师多好，冒着大雨看你来了，并且帮我推车，还帮搬冬瓜呢。”我笑着说：“亚姨别见外，快上楼聊聊吧。”

　　上到三楼白梅花家，我环视一周这是简陋得再不能简陋的家了，一切家具都是陈旧的，没有发现电冰箱洗衣机的影子，更谈不上什么电脑电话了，显眼的就是中厅放一台黑白电视机（三十年前上海出的那种黑猫牌黑白机），白妈妈招待我坐下之后，又马上下楼去搬菜，白梅花热情地倒开水给我：李老师请饮白开水。我接过开水仔细打量她，她憔悴的脸庞写着困倦与疲惫，原来就显得不够健康的肤色变得苍白又透着淡青，那过于苗条（说消瘦更准确一些）的身躯显得更高挑单薄了，我的心象被几只牛角蜂狂锥了一下，疼惜地问：“白梅花，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她勉强地笑了笑，笑容缺少了往日的妩媚，满不在乎说：“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感冒发烧一下。”这时候她妈妈把卖剩的菜全部搬上来了，解下围裙擦擦手就坐在我身边的打开了话盒：“刚开始，花儿只是偶尔得了感冒，发烧39度，我赔她去医院打了一天点滴，第二天我给了钱叫她自己去再打点滴，谁知她瞒天过海把我给她看病的钱拿去买只乌鸡燉汤给她爸吃，拖了3天不打点滴，后来热到40.5度，吓死我了……现在好转多了，天天坚持下楼给我搬菜，叫她不要拖着虚弱的身板上下楼走动，她就是不听，她的性格刚强硬梆梆的，凡是认准了要干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我与白妈妈似久别的亲人，无话不谈。从中知道白妈妈几年前从机械厂下岗了，靠摆小贩挣钱养家糊口，丈夫因车祸瘫痪卧床不起，一双儿女读书，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花儿非常懂事，下午经常帮我卖菜，有时下雨进的货消不出去，回到家搬上三楼来回要走拾几躺，我苦我不怕，就是苦了孩子我心酸……说着说着，白妈妈的眼窝里藏满了泪水，呼吸抽搐起来，墩实的肩胛一纵一纵的颤动……

　　我明白了，终于彻底明白了，难怪白梅花婉言推托不愿意当班长候选人，怪不得白梅花总是在课堂上打瞌睡，下午老是迟到，旷课---原来她要当妈妈的好帮手，又要去学校上课，两边兼顾，“忠孝”要两全，难为白梅花了。

　　当晚，任我怎样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没有一些一毫睡意，老是惦着白梅花的窘迫家境，惦着风雨来雨里去的白妈妈，同情白梅花爸爸不幸遭到飞来的祸害，担心着优秀的学子——白梅花是否能够坚持学业---假如白梅花的家境丰裕的话，假如白梅花能坚持勤奋读下去的话，假如白梅花能更换环境到重点高中就读的话，这么这样聪慧过人的学生极有可能顺利地迈入清华、北大的门槛，可恨世上没有假如……我思着想着，漫无边际地狂想着，我蓦地想起宋代大文学家苏轼那首著名的梅花诗：中州腊尽春犹浅，只有梅花最可怜。坐遣牡丹成俗物，丰肌弱骨不成妍。此诗的第二句令我感触最深，我反复喃喃吟哦着：只有梅花最可怜，只有梅花最——可——怜，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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