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桥互许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至教学楼四处打听,知道那小乔所属高一十四班、语文课代表、宿舍110、身高175、体重98、胸围……直说了吧!太平公主一枚。
我还用两个土豆片夹馍外送一瓶AD钙成功把她的闺蜜兼舍友唐笑发展成了我的卧底。唐笑告诉我,小乔昨晚回去后就发烧了,体温一量三十九度多呢。说着,唐笑忙砸了一口AD钙,又把两个夹馍并在一起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真是彻彻底底的吃货一枚。
我急了,忙跺着脚问:“那……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唐笑叭唧着嘴,吐出一片夺命土豆渣:“哦!昨晚啊!昨晚……我给她熬了姜汤,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事了。”
“唉!你给她请假了吗?”
“妈呀!完了完了,这下绝对完了。”说着唐笑馍也顾不得吃就一溜烟往年级部跑去了。
我还想多问几句,早不见了人影。去女生宿舍吧!阿姨又不让进,迂回到后墙吧!和小乔也才认识一天,太过唐突。可不去又担心,真真是左右为难,怎样都不是。
正当我犹豫着在楼道里来回地渡步,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我的左肩,我即时拧着脖子向左望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我正纳闷,小乔突然从右边冒出来,依然像昨天一样捏着鼻子眼睛冲我扮了个了不了的鬼脸。
“嗨!冬儿。”
我诧异地指着她,又细细地看了一圈:“原来你没有发烧啊?”
“啊呸!你咒我呢,还是咒我呢?”说着小乔就过来拧我的嘴,“我把你这臭嘴给撕个稀巴烂。”
“啊哟……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啊!唐笑告诉我的,说你昨晚烧到三十九度,脑子里一团糨糊,她还给你熬了姜汤喝。”这小乔真是有心计,表面上说撕嘴,但怕我有防备,到了跟前却直拧耳朵去了。我也以假装逃脱之名抓着她的手腕,一边告饶,一边又稍稍地挑衅,只是不松。
“啊呸!她脑子里才一团糨糊呢!还给我熬姜汤喝,平时除了吃就是吃。你也真够傻的,这你都信?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你拿什么贿赂她了?土豆片夹馍还是AD钙?套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不说,哼哼!就让你看看九频道。”她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我完全是听英语课时的样子,但末尾那句哼哼却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这体现在她的行动上,具体点就是——我的耳朵快被拧掉啦……
当然,我也体会到了“九频道”的深刻含义。
“说!”她大吼一声,拧得更紧了。
“哦!说,说。两个土豆片夹馍,一瓶AD钙。就这样认识了。”
“嘿——这丫头,也不怕撑死。她可说了关于我些什么?”
“也……没……什么。”我支支吾吾地回道。只见她手再一拧,“哎哟嘿!轻点,轻点。也不过就是高一十四班、语文课代表、宿舍110、身高175。”
“没了?”那手又加劲了。
“体……重,98。”
“再没了?”她狐疑的问了一句。
“再——没了。”
“真没了?”
我心想还是招了吧!不然真被她给拧死也说不定:“还有就是,还有就是,太——平——公——主。”
啪!啪!啊!啊!此处略去一万字。
恰巧,这时唐笑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见着小乔,大叫一声风火轮,又“啊”着跑了。小乔哪肯罢休,忙把左右手放在嘴边,也跟着喊了句“筋斗云”就追去了,可怜了我老人家耳朵还在她手里,无奈,也只能跟着跑了。谁知这一跑又到了樱花路,只是唐笑这家伙早没了影。
这次与昨天不同,一夜的风雨好像卷走了所有的樱花,远远看去只剩下了隐隐的粉色,待上前去寻,却怎知不是樱花残留的血渍?一时间,风茂楼前竟飞起了白花花的瓷片,细看才知道都是些《五三高考》、《真题模拟》之类的备考资料,语数英理化生也在其中。
真是一夜风雨一夜凉啊!褪了粉装,换了白装。
我和小乔呆呆地看着风茂楼前的这片景,都不言语,心中却早已恶浪滔天。毕业季的离愁开始侵袭着我俩,无形中仿佛有一双厚大的糙手把我们紧紧地搂在一起,难以呼吸,快要窒息。
突然从楼上飞下一个人,脑袋用塑料袋裹着,先着地。只听“咚”地一声,寻声望去,只见那四肢隐隐地抽搐,塑料袋里一滩秽物,地上还淌着偏黑色的鲜血。一位同学恰巧经过,像中了头号大奖,疯了似的就乱吼乱叫着跑开了。不到一秒,四周的人也都惊慌而逃。我瞬间就瘫了。要知道我是晕血的,平时连在手指上扎针验血都会忌惮十分,更何况这又是生平里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摔楼而亡,肝脑涂地全在眼前。可再瞅瞅小乔,按着额头,身姿摇曳,眼看着就要摔倒,我竟然一跃而起接住了她。
“小乔,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啊!马上咱就到医务室了。”我一个公主抱把她揽入怀里,边跑边颤,怕她昏睡过去。路上我疯了似的吼叫,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坚持一下!坚持一下!让一下!他妈的,滚开”!迎着的风吹皱我的额头,眉下蕴着的泪却像是积在心里痛。小乔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着,面色惨白,鼻翼微翕,我哪还有心思顾什么风度、温度,只盼着早点到医务室的好。
红色的十字终于映入眼帘,刚一进门我就瘫跪在了地上,怀中的小乔却还抱着,并无半点着地。护士忙接着小乔,我和她并力把小乔扶在床上后,我也就顺势在床边倒下了。之后我就感觉两条腿被什么东西拖得高高的,脑袋朝下,血液逆流,不过好像好还挺舒服。耳边隐约听到小乔喊情人桥,不管了,反正她安全了。这时嘴角甜甜的,像是有什么糖水不断地注入,我咽了几口,感觉喉结上下不断地滚动,倒也有了几分力气;遂尝试着睁开眼睛,让睫毛微微地打开。朦胧间,看到小乔噙一根吸管,另一头直接我的嘴,像是在输什么液体,甜甜的。我看她已无大碍且面酥眼饧,柔弱温存,便想着多睡会,享受一下。谁知,她竟扔了吸管,直接换大杯来灌我,慌得我忽地一下滚到床底,顺势捡了吸管,还被一根破木棍子硌着了屁股。
“哟!看来还是人家护士说得对,得换大杯灌。”说着小乔喝了一口糖水,把杯子晃着炫耀了一番。
我指着她,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吐了两个字——无情。她“切”了一下就摆手示意让我过去,我也伸长了胳膊示意她下来拉我,一来二去,竟气得她下床来重重地踹了我两脚。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得亏是护士进来拉住了她,又馋我起来,不然我可就挂彩喽!
“唉唉!这位女同学,你得感谢人这位男同学,他比你晕血还严重,却一路小跑把你抱到了这医务室,刚进门就瘫跪在地上,却把你稳稳地抱在怀里,愣是没着地。看的出来,他在意你。”护士这一番话,可把小乔说红了脸,或是真心感动了也说不定。她装腔地踢了我一脚,从护士手中把我接过搀着:“姐,你贵姓啊?”
“免贵姓张,大家都叫我张姐。”
“嗯。再见,张姐。”
就这样小乔搀着我一瘸一拐地出了校门朝西走去。我也就装出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紧着步子走,生怕哪一步迈得大了被她识破又补我两脚。
“唉!咱这是去哪啊?”我不禁问。
“龙桥。”她把脑袋扭到一边,淡淡地回到。
“龙桥?去龙桥干嘛啊?”好吧!我承认自己嘴贱,她转过身还未开口就先掐着我的脸,又一个狰狞的面目凑过来,放了句狠话:“走吧!你。”
我讨了个恫吓,心中却是欢喜。
这小乔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可心里却是温柔善良,虽然她常对我施以拳脚,却每一次都厚积薄发,待落在我身上也只有一二分的力了。况且樱花树下她优雅妩媚,医务室里她温柔细腻,好一个汉子与淑女的结合体,暴力与和平的杂交人。我想得越来越美,不觉口水已挂了三尺。小乔嫌弃地“咦”了一声便把我丢开了,可能是觉得过分,就又凑上来用手替我揩掉。谁知她刚揩下来就径直去问候我的衣服,忙挡——早晚了,她已经把口水转抹在我袖子上了。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小乔突然止住脚步,用手往南一指:“呶,到了。”我抬头望去,只见“永安楼”三个大字赫然显现在眼前,上面旌旗瞭口,绿瓦青石,游廊走台,云蒸霞蔚,把四周美景尽收眼底。下面又有一张檀香朱门紧闭,门前两座石雕麒麟东西相对都正襟朝北而蹲,笑纳八方,喜迎四季。再朝南望去,一座斜拉式的大桥横贯南北,两边各几十根胳膊粗的铁索左右平行,向内四十五度全接在中间最高的建筑上。桥不是很宽,车道只有四米多,可用时供两辆小轿车外加一辆自行车并列而行。东西两边还有带着护栏的人行道和路灯,南北则各墩了三个水泥倒的石墩挡着大车通行。听物理老师讲,那铁索是为了分解力还是什么,总之就是宏伟加壮观啦!
小乔兴奋地拉着我走上桥去,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又映入眼帘。只见那水清得见底,蓝天白云皆隐在水里,两岸芦苇丛生,枝繁叶茂,各色的水鸟贴着水面而飞,各式的渔翁又长竿独钓,让人看得仿佛置身画中,简直不敢相信。
“嘿!呆了?”小乔拍了我一下又说,“你知道这桥为何名,河又为何名?”
“我刚作为插班生转过来。”
“哦!那就是不知道了。待本姑娘给你细细道来。”她装出一副说书的样子拿着腔说道,“话说咱这大三原,有南郊、北城两座高中。那南郊以理科著世,稍显富贵;咱这北城嘛!就以文科称名,略见平凡了。你看那书店里凡是买书的大半是南郊学子,凡是看书的则大都是咱北城学子啦!南郊且先不说,这北城每年有多一半都是淳化子弟,故校长郝涛也把北城誉为淳化学子的摇篮。每早,你若闻朗朗读书声必是北城,若究其源头,必是宏志楼无疑。这宏志楼可不简单,里面全是些出类拔萃的文人墨客,个个都生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肚子里的墨水自不必说,就单是即将入住的本姑娘我……吭!吭!”
说到最后,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我并不买她的帐:“你绕了一大圈愣是没说桥和河啊!”她听了这话便低头不语,只是用手轻轻挑起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在耳后,我这才发现她原来红着脸。正要再问,她却开口了:“这桥本叫龙桥,河本叫清河,但后来人们在这相恋相分,故桥南叫忘情桥,桥北叫情人桥;河南叫忘情河,河北叫情人河;水南叫忘情水,水北叫情人水。北城学子若恋则在北,必饮情人水,必泛情人河,必游情人桥,以求相濡以沫,白首不离;若分则在南,也必游忘情桥,必泛忘情河,必饮忘情水,以求相忘江湖,泾渭分明。这叫南分北恋,三死三生。北城学子从来都是这么性情,要恋就连个潇潇洒洒、策马奔腾;要分就分个彻彻底底、汤清水利。”说到这她不免悲伤一阵,北边正有一对情侣在饮那忘情水。
过了会儿,小乔咬着嘴唇踢了我一脚:“呆子,明早放学陪我去划船。
说完她就含着羞跑开了。
我心下明白,却也不复去追,倒是把这北城周围仔细逛逛熟悉熟悉才好。遂下了桥往西走,却被一道横在路上的仿古浮雕石门拦住去路。这石门统共三扇,且并无门扇,中间正门承天接地、气贯长虹,稍大,平时供一些大件车辆出入;两边偏门锦绣精致、雕栏玉砌,略小,但自行车、摩托都没问题;半人高的底座都是上了年代的花雕巨石,经雨打风吹,不仔细处早已长满了蓊茸的青苔。若从远处望去,只见那“浮生门”三个大字率先入目,随后祥云瑞光拥簇,自是威武辉煌不俗。
我用手抚摸着右侧偏门上凸出来的精雕异兽,像在安慰一段古老沧桑的历史,手掌与门的摩擦必定冰凉不堪。我忽又回头,小乔已走远,只是我还不愿回宿舍罢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浮生门里框着各家字号的霓虹灯也争鲜斗艳地陆续亮了起来。我淀了淀,又向前走,好奇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两边的林立小铺。先是一家倒腾古玩字画的收藏店铺,门口皆摆着些重量级的的奇石怪物,搬都搬不动更不要说偷了。再有就是一家略具规模的的超市了,因在龙桥边上,便取名龙桥超市,只见人们进进出出,皆是大包小包地扛,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往后便都是些饭店、理发店、眼镜行、修理部之类满足人们日常需求的零碎店铺了,可谓是个竟不落下一件俗物的十足杂货街,软红香帐,声色犬马,正配了这“浮生门”三字。
看表也不早了,出来这么久,晚自习肯定是旷了。我忽然想起中午跳楼的那个学生,心中不免一阵后怕,遂折了身疾步回学校去,宿舍几个还在嘀咕今天的跳楼事件,我也不管听,一夜抱枕思乔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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