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月下漫步

　　月色皎洁，夜空深邃，凉风吹佛，悬铃树道小径幽幽。他们缓慢散着步，都没说话，任晚风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角，静静聆听着风对树叶和绿草的私语。

　　借着月光，文力向蓝月看去，月光投射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给她增添了一层幽秘的色彩。好几次他想对她说“为我停下来吧”，并想拥她入怀，让她在他的怀抱里享受片刻的安宁。从在庄园里见到她的那刻起，他对她就有这种深切的怜恤之心。这是一种本能，就象一位仁慈的父亲对他的孩子，一位准丈夫对待他心爱的妻子一样。风凉了，他打了个寒噤，连忙说：“回去吧。”于是，他们又一同往回走。

　　一路上，蓝月也有几次转头来看他，文力有点小骄傲地挺了挺腰，尽量将自己展现得很有力量，好让她对他产生归依的感觉。他这么做，并不是刻意而为，完全依从自己的本能。有几次，他忍不住转头来和她对视，他却忍不住先对她笑了，而她也对他心照不宣地报以柔美的笑。

　　月光洒在地上，树影婆娑，蓝月踩起了树影。见她一蹦一跳地踩着树影玩儿，文力的兴致也一涌而上，他示意要和她比赛，看谁能踩着一个一个树影的尖儿，一直到达大厦的后门口。蓝月和他双手击掌，同意了。

　　做好了准备，两人一同向前踩去。踩到一处小丁字路口时，有两棵树的树影的间距大约超过了两米，蓝月站在一颗树影的尖儿上，比划了好几次，没有真正起跳跨越。文力也在她旁边，踩在树影上，也试着比划了好几下。蓝月就示意他先踩过去。文力谦让，让她先踩过去，蓝月摇摇头，还是要他先踩。

　　文力于是再次比划了一下，起跳，跨了出去。他落在对面距离树影的尖儿大约30公分左右的地方，于是回过身来，看她踩。蓝月也比划了一下，一脚跨了出去，却跨歪了，偏离了树影。

　　“不算！”蓝月笑着说了句。

　　于是两个人回到起点，重来。这次，文力要她先踩，蓝月就起跳，先踩了出去。她落在距离树影的尖儿大约半米的地方，回过身来看着他。文力站好了位置，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他上前小半步，然后用力再起跳，一下子踩到了对面的那棵树影的尖儿上了。

　　“你耍赖！”蓝月笑着说了句，文力却哈哈大笑起来。

　　“赢了就是赢了！你又没立规矩。谁让你那么笨！”文力和她打趣。

　　“讨厌！”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了他一下，小拳头正打在他的胳膊上。文力又哈哈大笑起来。

　　顺利签完合同，蓝月和文力在二楼西餐厅，一块儿吃过午饭，就出发了。特地坐了一趟东京地铁，体验了那份人挤人涌的快乐，也去品尝了正宗的日本料理，观赏了正宗的日本茶道和插花艺术。直到晚上九点，他们才回中原大厦。文力提议去喝茶聊天，蓝月爽快地答应了。

　　“不知道你谈生意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喝茶的时候，文力笑着问她。

　　“讨价还价，斤斤计较，有时还会逞强斗狠，咳，别提有多难看了！”蓝月摇了摇头。

　　“我真是想象不出来。”

　　“我本来是很有耐性的，一般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就表示对方太过份了。所以稍有理智的商家一般都很知趣。毕竟大家是来求财的。可也有些没打过交道的，不了解我，难免就发生冲突了。但，这种情况，也不多见。”

　　文力忍不住笑了。“老实说，现在的你跟庄园里的你有些不同呢。”

　　“现在是浑身奸商气，是么？”蓝月接上话，口气中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文力呵呵笑了起来。蓝月则微笑着摇了摇头。

　　“明天又要分别了！不知下回相见是什么时候？”文力幽幽地说了句。

　　“会有见面的一天的。”蓝月却很乐观。

　　文力未置可否。这时，侍应生给蓝月送来一枝玫瑰花，说是位先生临走时吩咐送的。蓝月接过花，闻了闻，向侍应生道了谢。文力连忙给了小费。

　　“好花儿！”文力说。

　　蓝月看着花，脸色渐渐凝重。“花儿虽好，却不能大意。否则不是被刺扎伤，就是让毒给害了。你这样心地善良，不加设防，迟早会深受其害。”

　　“人与人之间，难道真的只有相互戒备，相互交易，互相应酬，甚至相互敌对吗？”文力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在他的经历中，除了小时候的那一次受了冤枉，还有那一次被骗20万块钱，其他任何时候，他都是完全放松的。对于那两次经历，他一直认为，只是个意外。所以很快，他就把那两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沉迷在具体的事情中，太久太久，无暇顾及甚至无暇揣度别人的想法。他就像生活在一个纯净的真空里面一样，整天忙碌得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记了。要不是在沙漠里遇难，见到了蓝月，他好像连一丁点儿对于红尘世事的心理活动都没有。

　　蓝月轻轻扬了扬手里的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才好。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哪！”

　　“那你呢？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

　　听到他这话，蓝月忍不住笑起来，她是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单纯的人。“你是不了解我才这么说的。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文力很新奇，于是看着她问。

　　“说出来，吓死你呢！”蓝月故作高深地对他说。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放心，我是城墙上的麻雀，胆儿大着呢！”文力不相信。

　　“你现在只是说说而已。等你真正知道了我是谁，你就会改变你全部的想法了！”蓝月说这话时，表情有点郑重其事。

　　“那好，你就说，你是谁？看看我是否能改变我的全部想法。”

　　蓝月喝了口茶，然后盯住他的眼睛，看着他，有些严肃。可是，一会儿之后，她靠回椅子里，表情又恢复到先前那样。“我不会告诉你的。”她对他说，“至少，现在不会。”

　　“为什么？”

　　“我怕吓跑了你！”说完，她嫣然一笑，拿起那朵花又嗅了起来。

　　文力也笑了。“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我也不问了。总之今后美好的回忆会时时搅扰我的心，我虽无权要求你什么，但我会默默为你祈祷。”

　　蓝月很安静地望着他，神色依然那样镇定，这使文力搞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

　　茶厅里此时飘荡起乐曲《荒原的黎明》。乐曲的旋律把人带回到大漠的旷野里，阿达尔的传奇故事、美丽的庄园、盛开的花朵、奇巧的怡心园、和蔼可亲的罗兰医生、精明稳健的小伙子可立、还有那树阴下的秋千、银波湖上的荡舟…一幕幕，一件件，又都浮现于眼前。

　　“多美的音乐啊！”蓝月失口赞赏道。

　　“是啊！今天真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们为什么不去跳舞？”

　　“我也这么想！”

　　“那还等什么？”文力一把抓起她的手。

　　来到舞厅，他们就着一首慢步舞曲缓缓摇荡开去。朦胧的灯光下，他们彼此凝视，眼神由喜悦到关切，到脉脉含情，再到深深的爱恋，内心深处一种期待已久的温情开始萌动起来。

　　蓝月失口对他柔声低吟道：“你今天，很特别！”

　　听到这话，文力先是一愣，继而和悦地笑了。蓝月于是眯上眼睛，头轻轻靠在了他宽厚有力的肩上。他们没有再说话，只踩着心中的节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任由音乐在四周弥漫。

　　子夜时分，蓝月不得不告辞了。走出电梯，她将他拦住了。

　　“请留步！今晚我很开心。谢谢你那样关照我！”蓝月谦和地对文力说。

　　“到华新市来吧！那里的市场在等你！那里的市民也在等你！”蓝月笑了，向他伸出手去。

　　“我会考虑你的邀请。那么，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文力紧紧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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