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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堂

时间:2016/5/18 作者: 肖遥 热度: 93984

 小天堂

【文】再

顺着香樟路走到尽头,可以看到学校唯一的一个篮球场隐蔽地躲在树荫里,粗糙简陋的质地。一米来高的红砖墙以老态龙钟的姿态观望着这小小的一隅,砖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颓败的卷须和铺排地一丝不苟的枯叶抓住丝丝缝隙依附在壁垣上,就像小情侣时刻黏在一起不愿意分开。

仁川学校是一所老牌复读学校,关于它的传奇,被人口口相传,所有人都觉得这里是霉运的终结点、好运的跳板。近年来极高的升学率足以让它名声大燥,但学校一如既往的安静,甚至显得有点诡异。

昼渐短,偏北的凉风丝丝缕缕,穿过枳木丛,透过月桂树。十月的前奏割断了九月的尾巴,仁川学校已经补习了两个月。

篮球场上一群身穿耐克、阿迪球服的男孩子们在专注于他们的“篮球事业”,十七八岁的火热青春在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中张扬地淋漓尽致。教室里的硝烟味丝毫没有带出来,同一片天空下形成截然分明的两个气场区。

月桂树鸭绒黄的花骨朵团簇相拥,一株一株排列在篮球场周围,年深月久,枝桠浓密。树底下总会堆着矿泉水瓶,或冷饮罐和一件件最新款的外套。这个专属这群男孩子的天地,总有一个主角儿在这个球场显得过为分明,厮杀了半场球,这个留着经典板寸头略显蠢萌的男生,坐在隆起的树根旁,咕咚咕咚地灌着矿泉水,侧仰的姿势使得流线肌肉型的身板更为迷人,青春与阳光在他周围膨胀。

三年高中,他在市里一所一流的重点学校就读,高考这一仗,他却不幸落马。出生于“书香门第”的秦磊,理所当然地来到了仁川复读学校,有时候他很反感他母亲一直用那种身为教师的一贯威严来规劝自己好好学习,可内心的对抗只是暂时的挣扎,秦磊并没有因此和母亲闹翻走向叛逆不羁的不归路,“打篮球”似乎成为了他的业余“天职”,运动让它的压力随着盐水一同流出蒸发掉,只剩下“理想”的结晶。

学校规定每个周日下午可以自由活动,这个时间段似乎是最活泼的,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如一股被拦截了许久的洪流突然冲开阻碍涌出校门,游荡在大街小巷,小卖铺人头攒动,服装店有女孩子们扭动的身影。这周也不例外,秦磊和男孩们痛快地打了一场球,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秦磊披着外套穿过香樟道朝男生宿舍楼走去,准备早点冲凉回教室推敲数学错题。

夜幕四合,教学楼变得通明。白剌剌的日关灯投射到每一个角落,昏黄的廊灯忽明忽暗,极不协调的色调,让人有些头晕。五楼的廊尾转角处是文科26班,一位经常穿着一件灰白相间的条纹短袖,配一条深色肥硕的七分西裤,拖一双牛皮凉拖鞋,架着一副具有民国风的老式黑色圆框眼镜的“老头儿”已经守在门口,准备抓捕晚归的学生。无疑他是班主任,学生当面叫他“老李”、“李爸爸”,而当他因为某件事严肃地批评了同学们的时候,学生则在背地里称他为“老古董”。

“站住!”班主任一声长叫,筱华趁班主任眼望阳台外,想溜进教室。可是班主任的后脑勺也是长了眼睛的,或者说全身都长了眼睛。筱华只好垂着头心里嘀咕:“该死,又被抓到了!”极不情愿地接受了班主任的惩罚——第一节晚自习后给班主任检查数学作业。筱华下午陪闺蜜一逛街就忘了时间,匆忙赶回学校冲完凉胡乱地套了件衣服用箭步跑回教室,可还是迟到了。把数学作业这档子事早已抛之脑后。

筱华是一个给人温柔之感又有点生性孤高的女孩,齐腰的中分却少了几分霸气来衬托,与生俱来的白皮肤和曲线明显的身材使得她有不同于旁人的气场。“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一扇窗。”上帝把这句话完美地描摹在筱华身上。筱华初中成绩非常好,以她优异的中考成绩足以上市里一流的重点学校,但迫于家庭原因,她去了一所对文化成绩要求并不高但可以全年提供助学金的艺术学校,这样做并不是打算学一门艺术,而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她明白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凭借对语言的敏感力和努力,筱华的文科成绩是相当不错的,可数学却是她的软肋和硬伤。似乎永远摆脱不了它的魔咒。

果不其然,筱华高考因数学的缘故而与重本失之交臂。才起步的青春,才涌现的一丝晨辉,一瞬间,犹如一堆燃烧正旺的篝火被冷雨瓢泼,迅速熄灭化为一堆黑灰,一文不值。筱华决定另谋出路,可遭到了父母的严厉拒绝。他们虽然是普通的工人,可对筱华的未来是加倍关心的。

补习了将近两个月,同学们挫败的心也逐渐拉回正轨。班主任良苦用心,把弱势科目可以互补的同学排为邻桌。

“秦磊,借一下你的数学练习书,好吗?”筱华每次逛街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精力。脑细胞打着瞌睡,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更是眼冒金星,倒头就栽在课桌上。可“老古董”是不好对付的,筱华只能硬着头皮向秦磊求解救,虽然秦磊是“高处不胜寒”,但筱华用直觉告诉自己,他会“英雄救美”。

“啪!”作业书飞到了筱华桌上,桌上的书却落满一地,筱华向秦磊白了一眼。

还没想明白一个数学题,忽然从侧面飞来一个纸团,呈一条完美的弧线,有向心力般地恰好投进了筱华的衣服里面。筱华知道是秦磊在捣鬼。

“你没有其它的衣服穿吗?”纸条上仅有的十个大字在筱华心里却匆匆地形成了一篇文章,复杂难懂的情绪全部速写在心里。再也没有心思研究数学题了,恨不得马上下自习跑回寝室换掉胡乱套上的低胸衣。

如果把两种不同的资源分配比作玩跷跷板,那么仁川复读学校光鲜亮丽的升学率永远是高坐于跷跷板的一端有冲上云霄之势,粗糙简陋的住宿条件犹如重磅压在跷跷板的另一端。可以形象地用因果关系来解释:逆境出人才!

一场秋雨一场寒,校园里的桂花伴随着一场场秋雨,一阵阵秋阳,慢慢地零落成泥,秋鞋踏过铺满落叶残花的小道,窸窸窣窣,鞋底儿绝对留有混杂的清香。宿舍、教学楼、食堂快速移动的是裹着厚实衣服的身影。

热水房冷清了一个夏季,乍寒还暖,这个不足一平米的地方就开始摆着长蛇阵。花花绿绿的水桶热水瓶像地面开出的花。

“啊呀!”筱华一声尖叫,柔弱的手臂拎着一只装满热水的肥大水桶,即所谓的“懒汉干重活。”离开水房还没走几步之远,热水打湿了裤子和鞋。筱华手足无措,等待闺蜜的救援。

“来吧!小弟,我来帮你拎上楼。”等来的不是闺蜜而是班上的徐烨,筱华看他文绉绉的模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细胳膊,本是不抱希望的,可还没等筱华确认是否能行,徐烨早已拎着水桶走过阶梯的转角了。她踩着灌满热水的两只小皮鞋,顾不得什么赶紧追上去。尴尬的情形总是被秦磊逮住,筱华这副囧样,她只想一路狂奔回寝室,不给任何人看到的机会。可总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怎么——啦?”三个字还在秦磊的嘴腔里打滚,筱华早已开溜了。

有时候,貌似广阔无边的空间因为缘分这种因子的存在,融入你我的生活,升腾出万紫千红。徐烨和筱华曾经是初中同学,在懵懂的年代,两人基本上没有说过话。谁又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高考的落榜使得老同学得以相聚。徐烨一手扶正铜色梨形边框眼镜,一手拍了拍筱华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你可以叫我“老大”。”筱华并没有把这不成文的规矩放在心上,可徐烨却把它奉为金科玉律。

时间在老师激情飞扬的讲解中溜走,在挤进食堂围着一桌分享小炒米饭的简单快乐中滑过,在一个个清晨夜晚中伏案探索知识的坚持中逝去……所有暗无声息的变化表现在同学们逐渐裹得臃肿的身躯上,表现在课桌上海拔慢慢攀升的试卷上,表现在朋友之间、闺蜜之间、兄弟之间相互拉之向上,推之向前的氛围中……

教室的一角布置了一张木质长书桌,班主任专门坐落在书桌边翻阅审查全班同学所有科目的练习书。科任老师是不坐班的,检查同学们完成作业的进度于是就名正言顺地落到了这位年纪虽大,和蔼又严肃的“李爸爸”身上。每次查阅,书桌上便是作业书搭建的城墙堡垒,看不见班主任的头。

筱华右手握着笔撑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思寻着自己今年高考数学是如何惨败于笔下,又该如何重整旗鼓,使得数学像英语一样得心应手。

“你爱喝什么饮料?”秦磊转过头扭着身子小声地问道,唯恐被班主任听到。“噢!随便!”筱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只是随口应付一下。几经座位的调整,秦磊和筱华似乎有说不明白的缘分,总能成为邻桌或者前后桌。可能是班主任觉得秦磊和筱华在学习科目上可以互补。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冲了凉休整了一番,筱华和室友准备一同去教室自习。学校的时间安排尤为紧凑,容不得你有一点私人时间做点浪漫的事。穿过走廊,筱华总不会忘记花一分钟的时间靠着阳台看看最后一抹夕阳,下雨天靠着阳台深呼吸。走进教室,秦磊一如往常地在座位上自习了,筱华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书堆里放着一杯在七杯茶热卖的芒果汁。

或许是学习生活中太久没有发现过惊喜和快乐了,一杯忽如其来的新鲜果汁竟让筱华觉得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爽朗感动。筱华扯了扯秦磊外套上的衣帽,扬起嘴角,一双水灵的丹凤眼闪着灵气和媚感。

“磊哥哥,谢谢啦。”筱华小口地吸吮着果汁,果汁里似乎残留了秦磊的体温,流遍全身。

冬天晨起是一天中最惨痛的时候,室内室外强烈的温差好像要把人割裂。筱华喜欢打开自来水龙头双手捧着刺骨的冷水往脸上扑,冲掉一脸的倦意,使得记忆力的闸门顺畅打开。

筱华不喜欢挤入食堂吃早餐,买早餐的义务就属于徐烨了。为了能吃到早餐,筱华向徐烨“妥协”了。每到晨读结束了,教室里总会回荡着筱华透亮的声音。“老大!拿我的餐卡去食堂,今天我想吃……”

筱华学习的节奏相当快,哪怕是同学们看来学习任务多得不科学。她也会安排地井井有条,除了偶尔几次周末下午放假被闺蜜拖着逛街忘了时间而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每当轮到筱华打扫教室的时候却让她头疼,尤其是倒垃圾,从五楼到一楼往返一次的距离,在她看来是一场马拉松。犹犹豫豫,直到快要上早读了依旧不愿意一手一只垃圾篓爬五楼,宁愿倚在教室门口等待救星。

单调的生活如同壁上的挂钟一圈一圈地爬了上坡又滑过下坡。班上的同学总爱抓住点什么开开玩笑起起哄,“筱华,你的两位驸马爷呢?哈——哈——”

“去你的驸马爷,无聊的家伙!你去倒了这几篓垃圾呢?”筱华好气又带点央求的味道斥责那些喜欢开玩笑的朋友。

来了,来了,筱华老远就看到了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的身影,深蓝色的外套和白色调的裤子,一股充满阳光的气息逼近教室。一定是他,一定是秦磊!

“还愣着干嘛?我还有几处语法混得很厉害,昨天写了一篇英语作文,你抓紧点给我解释、修改一下。走吧,一起去倒垃圾!赶紧的!”秦磊毫不顾忌地抓着垃圾篓小跑下楼了,筱华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十七八岁的年龄总爱充满幻想,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渴望有人伴你左右,而且,这个人,无论你是用多么糟糕的性子和脾气对待他,他总能无怨无悔地陪着你,听你絮絮叨叨,和你细水长流。我们可以大声而不脸红地宣称: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

每当模拟考试不理想的时候,藏在筱华心里的少女情怀一个劲儿地在萌发,她一直在渴望,努力过后的前方应该是樱花烂漫,自己可以高傲地当一回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

在天昏地暗地复习书本、提升技巧、攻破难点的日子里,苦涩的日子看似很漫长,其实又很简短。筱华瞥了一眼贴在课桌上的日历,一道道用红笔划掉日子的记号,格外刺眼。

公历十二月二十,日历上的这一天,筱华用五角星把它圈了出来,这是她满十八岁的生日。

十九日晚,筱华失眠了,彻头彻尾的失眠了。不知道是害怕老去的时光会夺去属于自己的一些什么,还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让自己透不过气来,还是考虑着明天的生日该怎么度过?筱华的脑袋里闪过的想法,就像迎风吹出的彩色泡泡,五彩斑斓,不计其数。

“嗡嗡……”筱华意识模糊,伸手摸到手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微微撑起沉重的眼皮,好似上下眼皮涂了厚厚的粘稠胶水。屏幕的强光刺得眼睛剧痛。是谁呢?这么晚了,手机平时都是一具哑巴道具。为了专心不分神,筱华早已拒绝了与已经上大学朋友的深夜闲谈。

依稀看得到屏幕上跳动的短信提示,来信“磊哥哥”,居然是秦磊!

“可爱的小傻瓜,请允许我第一次私下里这样称呼你。逗你的——哈哈!筱华,生日快乐!真心地祝福你天天笑得跟傻瓜一样,谢谢你教我英语。我是不是很笨呢?最后,当然是祝福你能够用你的努力考入你心心念念的大学。”筱华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相信这是外表看似高冷的秦磊发过来的短信。短不短的几句话,在眼前不断放大,模糊,放大,直到化为一缕灰白的雾气。很快,抱着手机沉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睡意袭来。

第二天,照常早起上课,万古不变的程序照样运转。筱华从不抱希望可以收到来自亲人朋友的各式各色的精美礼物,每一个生日一直都是这样平平淡淡,有时甚至在遗忘中度过了自己的生日。爸妈都在外地打工,今天固然也不会送来蛋糕,共享一次烛光大餐。自然也就习惯了平淡的十八岁生日。

“小弟,看看老大送给你什么礼物?”徐烨变戏法一样地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大礼盒。满脸堆着绝顶自豪的笑,从镏金的镜框里飞出来,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睛了。筱华迫不及待地想透过他那双装满鬼点子的眼睛里得知卖的是什么关子。原来——看到礼盒里的各种小东西,筱华的记忆被拉回到了今年暑假。

高考结束后,五味杂陈的情绪在空间里逐一晒出来,无意中,筱华看到了一条透露出不好兆头的说说,这是她极少联系过的初中同学徐烨发的。忽然从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发生点什么,让她害怕惶恐。筱华抱着一丝希望拨了这个许久不曾用过的号码,幸而电话接通了,是徐烨。那一晚他和她聊了很久……

筱华这时候才知道,徐烨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直到他父亲再婚。像所有单亲的孩子一样,徐烨在性格上有许多缺陷,性格内向,脾气古怪。然而,他一直在默默努力,就像春天地底下的种子蓄积了全部的力量来冲破压在头顶的土层,但这种力量是看不见的。他也如此,中考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市重点。只是高考过分紧张发挥失常与重点大学无缘。他想复读重新找回窝在心底的梦想,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去恳求父亲给他一次机会,可家人还是极力反对。

筱华想了一整晚,怎样用胳膊的力量才能扭过大腿呢?

事实逼她撒了一个谎。筱华以徐烨高中班长的名义向他的父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作为最后的斡旋。动用了她所有的脑细胞,用尽了她所有的才情才使他父亲回心转意。徐烨满心欢喜地答应筱华送给她赤壁遗址的小宝贝作为答谢,红泥、小石头、铜钱、陶片、瓷珠……这些历史的残留恰是筱华最喜爱的东西。

艺术生陆续返校了,活跃了整个校园。每一位艺术生的身上都散发出浓浓的艺术气息,感染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他们的身影在教室穿梭,教室里的温度都要提高几个点。

“哈啰!筱华,好久不见哟!”墨蓝色大衣下盖着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一条英伦条纹黑灰色潮的围巾蓬松地绕在大衣领口。手腕上的卡西欧钢带手表反射的银光抖落在上下跳动的睫毛上,睫毛垂下来的影子调皮可爱。欷浩云总爱以艺术家的气质包装自己,偶尔自创的一副写意画作,足以让他神经兮兮地数来天,忘乎所有。

高中学校的画廊里总有欷浩云的画作,风云叱诧的“小天才画家”成为了女生中的大众情人。筱华虽然没有学画画,美术鉴赏却是她课余生活的最爱。自然地也结识了他。

“好久不见!浩云哥!”筱华崇拜他的画画天才,可偏偏却多了几分敬而远之的隔离感。就像一汪澄澈平静的湖水,你不敢用指尖去触犯了它的崇高和神秘。

班主任为了遵循他的互帮共赢原则,安排了欷浩云与秦磊为同桌。秦磊帮他解答数学难题,筱华帮他修改英语作文。时光如飞轮,呼啦啦旋转不留痕迹,一波一缕的气流钻进了记忆里。秦磊和欷浩云磨合成了最好的兄弟,筱华也成为他们最好的朋友。生日的时候,欷浩云会叫上筱华和秦磊一起去“宝岛”吃顿饭,月底的小假会一起去“左岸”吼几首歌,很默契,三个人都钟爱陈奕迅……

气温在不痛不痒地回升,暖而绵的体温在恢复元气。

“筱华,今天下午放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赏个脸,好吗?”纸条上附带画了一个苦苦哀求的可怜小人儿。

整个上午,在秦磊心里熬过的每一秒似乎比每一分钟还要漫长,因为完全是等待。

捱到下午,走出校门。两人似乎并不能好好地并肩走着,总是一前一后的位置,中间似乎立着一堵尴尬羞涩的高墙,筱华低着头数着慌乱的步子。两个人终于在一家小涂咖啡馆前停了下来。

“筱华,时间不多了!我们上去说说话儿放松放松心情吧。”秦磊愣了许久才挤出这句话,像挤一支冻住了的牙膏。筱华踩着慌乱的步子紧跟着秦磊,没有思想,空洞着双眼让咖啡馆古色古香的装饰品漫无目的地填充。

点了两杯玛琪雅朵,两人面对着面倚向窗子。“筱华,谢谢你对我学习上的帮助……我很欣赏你。”时间流淌在咖啡里,顺着咽喉缓慢流向心窝,好像有麻而苏的小手在心窝边挠着痒。

聊着聊着,聊到街市亮起了夜灯。

仁川学校并没有因为即将送走一批人而显得躁动不安,反而像是夜深的海,肃穆庄严。暗涌的小情绪被压在深海里。

班主任加倍精心地照料着这群快要展翅飞翔的“小雏鹰”,徐烨依旧承包着筱华的早餐,秦磊仍然耐心地解答着筱华的数学难题,筱华继续指点着欷浩云的英语。时间的飞轮在加速,呼啦啦模糊了旋转的影子,湮没在学涯里。

筱华盯着贴在桌上的日历,被红笔划过的日历像是染了鲜红的血。纯粹的日子,恍若隔着没有玻璃的窗往回望,清晰纯净。还剩一个月!在这里仅仅剩下一个月了,未来的一个月,会更加明亮爽朗吧。“小弟,在最后的一个月里,不要被任何事分心,我相信你不会庸人自扰的。我们一起加最后的油!”筱华忽然想起了早上徐烨对她的“警告”。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搏斗,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筱华沿着香樟路恍恍惚惚地走着,暖风中混杂着香樟的烈味,刺激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末梢。原来,仁川复读学校也有令人心动的一角,葱茏的树叶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抹了一层油。青色石板铺成的小道,洒满了发亮的铜钱,影影绰绰。筱华踩着漏下来的光影,像是踩掉了内心的凹凸和斑驳。

“筱华!找什么呢?”秦磊刚打完一场篮球,剩下他还在月桂树下喝着汽水。穿着白色的阿迪运动衫,刚劲的男生气概下显出柔和。筱华径直走向了篮球场,立在秦磊的身旁。手心发潮发凉,在暖阳的沐浴下手臂上却泛起了细疙瘩,嘴唇发干,胸腔发紧。

“找你呀!”筱华还是带着暖人的微笑,紧挨着秦磊坐在月桂树下。两个人沉默着,沉默地能够听到空气的流动。“筱华,我们毕业后去同一个城市好不好?我会把握好自己的成绩。不能让我妈失望,还有你。”秦磊很自然地把胳膊轻轻搭在筱华的肩上。金色的碎光滴在秦磊的睫毛上,坚定的神情飞出眼眶顺着睫毛直接传达到筱华的心里。筱华依偎在秦磊坚实的臂膀下,思绪早已飞出了这片小天地。

仁川学校的所有学生在这一天早上的鞭炮声里,各自走向了命运的介绍所。筱华给了秦磊一个最坚定的拥抱,徐烨和筱华相互给了彼此最大的鼓励,欷浩云答应送给筱华一副自创的油画……

有尔存焉,得之我幸。

又是一个丹桂飘香的八月,云淡风轻地送走了彼此的十八岁。筱华和秦磊并肩漫步在江堤。从仁川学校涌出的桂花味密密地盖住了整座小城,一丝不漏,严严实实,捆绑住两颗青涩的心。浓浓的水雾浮在江堤,看不见堤首,望不到堤尾,掉漆的老船顺着汩汩而流的江水向前驶去,渐渐模糊,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江中。“小弟,我毫不保留地祝福你和他好好走下去。两座陌生的邻城,一定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一道封锁。我是不会再默默地喜欢你了。对不起,我没有兑现我对我爸和你的承诺。你要珍重!”看过短信,筱华只想大哭一场,撕心裂肺也好。

一轮红得像一束红玫瑰的朝阳从江对岸冉冉升起,筱华感觉一阵眩晕,转身向秦磊的胸怀扑去,紧紧相拥。直到水雾散去,眼前清晰明朗。

一年前,仁川学校被重重地按下封印,暗涌的一切小情绪只能表现地波澜不惊,但这里依旧是无数少男少女心中的“小天堂”,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做一场场关于青春的美梦,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年后,封印被解除了,关于情感,关于命运,全都在释放它们的能量,就像小宇宙在爆发,无懈可击。而命运却像单行铁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轨道,前方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只有动力十足地往前蹿,往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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