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有没有去过一座城。”它开始问我一些其他的，似乎想转移尴尬。

    “什么城。”

    “一座城。很远很远，又可能很近很近。可能在某部小说里，也可能就是这部小说特有的。它是什么样的呢？”它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神秘的语言像光的余焰，静静地，在海上漂来漂去。空气中劈开秋天的疼痛。

    我保持沉默，听它继续说。

    “那里的雾很大，也很黏。天空上长着一棵巨大的树，上面结着白色的浆果。地面上零零星星地横着几个人，具体的面目我已经辨认不清了。”

    它的眼睛开始变得温柔，但又有一些说不出的痛，连着温柔一并结怨着，它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一个爱情故事，可能是我的，也可能不是我的；后来，我离开了这座城。”它把头偏移了一下，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伤。红色的喷泉急急地流着，上面溅满了大地的星光和数不清的故事。

    既然不想讲，为什么还对我讲呢？我纳罕道。也许，一个有故事的人，就越想对别人讲述他的故事，可越不愿讲。讲了那么多，说到底，他的故事还是他的故事，我们的孤独还是我们的孤独。

    “然后呢？”

    “没有然后。故事讲完了。”

    大多数，或者所有的故事，就是这样的结局。

    我要离开了，但我知道它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于是我问它关于我的主人的事。它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会找到你的主人的，但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一个，但又是你所期待的。他也会找到你，然后你们永远......”它又不继续说下去了，似乎不想泄露什么天机，意味深长地，又淡淡地，对我笑了一下。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也只好悄悄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围的树慢慢地由红变为黄，又慢慢地由黄变为蓝，像一个季节的诺言，简单，深邃。当我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那树林已经和天空一样蓝，寻不清了。

    “我是谁？世界是什么？”千百年来的独白再次在我身上上演。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是一只没有主人的影子，在这荒凉的人间，寻找我的主人。

    可是，我真的是在寻找我的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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