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怡心园与银波湖
第四天清早，文力在屋外花坛边打着拳。随着气息的运动，他感到体内的浊气正在向外散发，外面的清气进入体内，血液鲜活起来，在身体里欢畅地流淌着。打完拳，头上有了汗珠。他拿起放在花坛沿子上的毛巾，揩了揩汗，便缓步向院外走去。
走出院门，他回身仔细端详着这个奇异的大门。大门以门额上的红木油漆牌匾的中心线为界，只见上面有“怡心园”三个深褐色木浮雕字。奇怪的是这三个字从右向左排列过去，“怡”字是王羲之的行草书法字体，“心”字右边一半是王羲之的行草书法字体，另一半则是艺术标圆字体，“园”字也是艺术标圆字体。
“原来这里叫怡心园！还真是个怡心怡性的好地方啊！”文力暗想。
门外距离林荫大道约有100米远，因正是花开的季节，所以整个怡心园看上去像被包围在花的海洋中一样。来到林荫大道上，路的另一边的花田里每隔5百米左右，就有一座庭院。庭院在花海绿树的掩映下，隐约现出一点儿白墙红瓦。
“看来，我比阿达尔更幸运！不仅来到了玫瑰庄园，见到了玫瑰公主，而且还成为这座庄园里的贵宾。”
他顺路信步走去。“一个受害者如今变成了幸运儿，只要是我所求的，都能得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又想起昨天“零用钱”那折有趣的小插曲。真没想到，五百万美元只是她一年的零用钱。“这是什么世道啊！”他心理极不平衡起来。
“她要只是一个农场主就好了！只可惜她还是一个商人！她怎么会是一个商人呢？”他惋惜地长叹一声。他承认最初对她的印象太好了，以至于自己现在走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也许她与其它商人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然，她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赞助我。”他违心地这样来安慰自己。
他停下来，向花田尽头遥望而去。“沙漠里，现在不知怎样了？妈妈……”
想到妈妈，他的心忽地一下提了起来。妈妈心脏不好，受不得半点刺激。妈妈的病归根到底是为他而得的。
“人，还真是不能闲停下来，否则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多愁善感之中。无论男人女人，都一样。”文力轻轻叹气。
忽然，文力感觉到有车行来，便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华冠牌豪华轿车，悄无声息缓缓驶来，在他跟前停下了。蓝月从车里钻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淡的荷绿色丝质宽袖宽脚的小立领的套装，配着双同色坡底皮鞋，像清晨的新荷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你久等了！今天气色比昨天更好了。”蓝月很高兴。
“是的，我已经好了。”
文力笑说，和她缓步往回走。可立开着车先进了怡心园大门。
“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我习惯早起。再说，我不能每天等着人来叫我。”
“你是病人，应当得到特殊照顾。”
从蓝月的口中，文力这才弄明白这怡心园为什么会如此独特的原因。原来曾经设计建造这座怡心园的是一对年轻的中德混血的双胞胎兄弟。这两兄弟一个偏爱东方古园林，一个偏爱西方古城堡。当时接受这个任务后，两个人的设计理念和方案不能统一，于是决定各负责一半。哥哥北乔负责水的部分，弟弟南乔负责陆地部分。极具专业精神的兄弟俩毫厘必争，各不相让，这才有了这座奇巧的怡心园，当然也给后世留下了“怡心园，两样心”的可爱的典故。
走进园里，文力注意到蓝月非常仔细地打量着所有的花草树木，以及湖里的水和鱼。他没有打扰她，只静静地陪着她。
文力仍然只能吃百合粥和适量的蔬菜及肉丝，饭后又喝了半杯再生水，然后在沙发上躺下养神。蓝月坐在他对面，陪他说话。话题都是一些轻松欢快的逸闻趣事之类的，说说笑笑的。可立站在蓝月身后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他。一小时后，他们按计划去游湖。可立将他们送到银波湖畔。
银波湖，方圆十公里，湖水洁净清澈，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湖心有三座较大的岛，岛上绿荫葱笼，生机盎然。
“这三座岛上分别建着世界上三大宗教圣殿，每年有各自的信徒前去朝拜。”蓝月向文力介绍。
“是么？会不会发生宗教冲突？”
“虽说是各信各的教，但他们都是华家子弟，家规仍是至高无上的行为准则，人人都必须无条件地遵守和执行。”
文力实在是想象不出，三大宗教信徒齐集银波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你信什么教？”他突然好奇地问。
“我想，宗教的教义归根结底是叫人们修德修身、驱除妄念、尽忠职守，为正义而战。既然教义是相通的，只要心诚，并正确理解教义，就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事实上，我对这三种宗教的礼节、祭祀仪式都很熟悉，能作到不出差错。”
“这样也可以？”这太颠覆人的世界观了，文力已经有些跟不上这里的节奏。
“当然可以。一切皆有可能嘛！你呢？你信什么教？”蓝月反过来问他。
“我不信教。我只信仰共产主义！”
“是啊，多此一问！咱们先上哪座岛？”
“三藏取经，佛教盛传。就先去拜佛吧！”
于是，他们来到泊着各式船只的渡口，上了一条有船桨的小木船。文力划船。
登上佛岛，一股淳朴的佛家风气扑面而来。沿途，随处可见打禅习武和正在劳作的僧人。他们每过一道山门，就上三柱香，并虔诚礼拜，以示对佛的礼敬。
登至大雄宝殿，佛家伦常、佛理的精深博大，都以其恢宏壮观的景象展现在他们面前。今天不是讲经的日子，因而住持方丈至通大师只陪他们游览了寺内各个景点，并请他们品茗了岛上特有的金针香茶，以及几样寺里特制的素点心。至通大师还以自己深厚的气功和精纯的穴位指法，帮助文力疏通经络，蓄养内气，治疗内伤。
文力了解到这佛山圣德寺的来历。
圣德寺，原名抱月寺、感月寺。二十多年前，如夫人踏花抱月归来，奠定了该寺主基。五年后，寺庙修建完工，举行庆典。当天，突发事故，主庙垮塌。幸而月德照临，化险为夷，五百多人幸免于难，遂重修主庙，抱月寺即改为感月寺，一年后再改为圣德寺。
文力是从寺中碑刻上看到这个故事的，文字记叙太过笼统，因而无从查考。大约这件事是庄园里人尽皆知的，用不着细说。但也极有可能是蓝月特地简化了这则故事。他确信“如夫人抱月归来”是指抱蓝月归来。尤其是“月德照临”一说，他认为也许是含有双重意思。
“如夫人是谁？”下山时，文力问。
“是我母亲。”
“月，指的是你吗？”
“你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是指你。”
“你还觉得有什么？”
“我觉得你不简单呢！”
“哦？理由呢？”
“一时也说不上来。同一个家族里面，会有不同的信仰。真不可思议！”
“信仰自由，不能勉强，哪怕是一家人。你觉得这种家风怎么样？”
“这种家风已经盛行多年，也许有它存在的道理。让我慢慢去领悟吧！”
的确，要接受这样的现实，是需要时间和一定的承受力与消化力的。回顾历史，世界上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发生的宗教冲突已经举不胜举，即使是在当今社会，不同信仰的宗教徒，也还时有教义上的指责与辩论，偶尔也还会因为一些习俗方面的事情，发生小规模的冲突。好在，现在社会法制健全，管理手段科学先进，倒也不至于发生严重的流血事件。
蓝月停了下来，有些出乎意料。但她却笑了。
“你笑什么？”文力也笑了，问。
“我以为这世上除了我们家，再也不会有如此开明的人了。”
“我是被眼前的事实所征服，才如此开明的！只是，月德照临，是什么意思？竟然能让五百多人幸免于难！”
“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个小孩儿，有点儿先知先觉的第六感，在庆典大会上突然跑出来说大殿可能会垮塌，叫他们赶紧离开。结果，三百多僧众和我父母以及家族族长们共五百多人刚撤出大殿，大殿就垮塌了。月德一说，指的就是这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嗯，我明白了，明白了！”文力点点了头，不由得深深看了看蓝月。
回到怡心园，文力累坏了，靠在沙发上不想动。蓝月替他拿来拖鞋，倒来一杯水，就要告辞。
“你这就走了？”文力起身来问。
“你累了，洗洗，休息吧。”
蓝月看他的眼神，有了很大的变化，给他的感觉是，她就像他的亲人一样，那份关切已然发自内心深处了。
文力不说话，默默地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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