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_林夕娟子_小小说_文学小说

_我们之间

_{我本是光，允你追逐；你却流浪，我照前方。}

_①

_{长长的麻花大辫，戴着一顶白帽子，长长的睫毛嵌着未化的雪花，脸腮像擦着胭脂红，微抿的嘴唇呼着短促的哈气，一双纤细的手玩着雪球，身后是我与你一起走过的脚印，这是我认识你过的第一个冬季。}

_“_{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傻，但是……”你诡异的对我一笑。}

_{“但是，但是现在你觉得我很聪明？是吧？”我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你。}

_{“现在呢，嗯……依然很傻！”}

_{你做个鬼脸后就旋转着跑呀，跑呀，我抓不住，或者说我根本就触摸不到你，只能在原地等待着你，等你回来。}

_{记得刚认识你时，你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看起来一副憔悴的样子，自我介绍时的腼腆。可以说那不是一种含羞，是一种自卑，是一种小小的年龄里少有的稳重。特别是你奇怪的普通话，听起来就很搞笑，我听到底下同学之间小声地谈论，似乎是有意与你疏远。你手足无措，你意识到了什么，眼眶红红的。老师安排你坐在后门的小角落里，我的斜后方。那之后，你每天埋着头，会对你好奇，偷偷瞄你，而你也会恰好抬头。似乎那时，就注定我们不是普通的同学。}

_{第一次和你说话，是收作业时不见你的作业。我只是轻声的问你原因，哪里会想你会流下了泪。你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也许班里很少有人和你玩耍，即使当时看见你哭的情形，他们也是站一旁问一问，没有给你安慰。}

_{我只能向老师解释，希望老师能给你一些帮助。从老师那里才知道你是从某个小山村里来到这个城市的。你的父母为了给你好的生活，把你过继给了你现在的家。我难以想象离开你离开自己的家会有多难过，特别是你要向陌生的人喊着爸爸妈妈，内心有一种多大的承受力。我暗自下定决心，要主动地去和你做朋友。}

_{“放学一起回家吧？”}

_{我看到你眼神中透出的迷茫，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欣喜。}

_{“放心吧！我们顺路，刚好我也没有人可以一起玩呀！”}

_{“嗯，好！”你背着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包，你似乎察觉到什么。}

_{“哦，这个书包，是妈给我做的，一直不舍得换呢！”}

_{“嗯，哈哈，我们走吧！”}

_{清晰的记得牵着你的手那种凉凉的感觉，刺入骨子，心中感觉怪怪的，你真特别。}

_{“对不起，我问你收作业时的态度不好，把你弄哭了。”}

_{“啊？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我泪点比较低，当时就控制不住的……对不起。”}

_{“你在这里没有可以玩的人么？”}

_{“嗯，我没有人可以玩，但是，我不孤单呀！我可以自己和自己说话，做游戏！”}

_{你尝试挤出来的笑，看起来那么的可怜。}

_{“以后我就做你的朋友吧？”}

_{你突然停下了脚步，九月的风夹杂着某种水果的清香，吹动着你与脸颊齐的头发。一轮夕阳化为一条弧线，与你的头顶刚好吻合。你哭了，那是我们都小，我以为你是感动的落泪，后来才知道我是你十年来的第一个朋友。}

_{“在想什么呢？”你累喘吁吁的回到我的身边。}

_{“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为什么说我傻，明明是你要更傻才对呀！”}

_{“哼！我才不傻呢！”}

_{“好了，回家吧！”}

_{我们并肩走着，我想要牵你手的冲动悬在半空中，久久的，又放在了背后。你只是笑着，笑着，冲我摇了摇头。}

_②

_{你酒窝无酒，我却如醉如痴。}

_{认识你的第一个夏季，你穿着长袖，旁人看起来都是怪异的眼光。但对我来说，已经不觉得你佷异类。}

_{从上一个冬季跨到这个夏季，我们已经亲密无间。你告诉我你怀念在那个小山村里的每一天。春天，山上有才露出娇羞脸庞的小草，那种沁人心脾的草香比这个城市里的任何高贵的花都要更让人舒服。夏天，山上有蝉鸣的热闹生机，你依稀记得爸爸带着你上山摘桑叶喂着那一群可爱的小生命的笑容，黝黑的脸庞上镶嵌着两列黄色的牙。凶险的时候会遇到蛇，你的爸爸会镇定的把蛇挑起，用手中的棍子把蛇狠狠的打死。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爸爸在你心中的重要，开始追问成长的含义。秋天，你的妈妈会带着你去山上摘野生的梨，酸枣，你最爱的是野山楂，你说那种酸甜的滋味能刺激你的味蕾。冬天，山上白雪皑皑，家里只有白菜与妈妈晒的干菜，你依然很享受，那种雪花在手心融化的感觉真美呀！你说那时候觉得是因为有你才有了雪，一定是仙子送给你的礼物。现在你依然觉得雪可以融化一切的伤痛，那种寂静，令你格外享受。}

_{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要躺在床上，爸爸妈妈告诉你，你只是太累了。你的手很无力的抓起筷子，掉了，你尝试再次拿起，这样固执的过程，总会听到妈妈背过身去的哭泣声。你笑着安慰妈妈，你会好起来的。你每天都喝着不知名的药，你最喜欢秋天的时候喝药了，那种和山楂一起下肚的药变为了一股泉流，你的肠道才愉悦的允许它通过，那时候是你呕吐最少的时候。冬天的时候，你也就只能看着窗外的雪，你手很凉，妈妈不准你在去融化雪。}

_{再后来呢，再后来，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在一个充满刺鼻气味的房子里，单一的色调，感觉很乏力。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爸爸妈妈推开这门，走进来。你看见妈妈憔悴的样子，爸爸依然露着他的笑，很温暖，很让你安心。你抬起手，发现手上粘着一根管子，不知名的一根针穿在你的血管中，有液体企图侵占你的身体，你意图反抗时，妈妈已经用手抚摸了你头。安抚你受惊的心。}

_{门再次打开时，一对看起来和你爸妈年龄相仿的夫妇走近你。女人伸出手想要摸你，你挣扎着移动了身子。妈妈客气的和那对夫妇聊着什么，感谢？拜托？麻烦？只记得那对夫妇对着妈妈说了句放心，就冲着你挥了挥手离开了。}

_{妈妈和爸爸坐在你的身旁，看着你疑惑的的眼睛，一大堆的话难以开口。}

_{“乖，你愿意换一个地方生活吗？”是爸爸先打破了沉默。}

_{你艰难的摇了下脑袋。}

_{“爸妈想给你换个地方，今天那对夫妇是我们同一个村子的，他们很喜欢你，想要接你过去一起住。”妈妈没有看向你，可能是怕心软，一直低着头。}

_{“你跟着他们，就可以有漂亮的衣服穿，有很多书看。”}

_{你试图反抗的小身板，使床都有了些晃动。结果呢？第二天你睁开眼的时候，怎么找爸妈都找不到。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你仍然抱着希望在等待。}

_{是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你彻底的失望了。那对年轻的夫妇有着一种讨好的笑，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女人摸了摸你的头，“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的照顾你。”你闭上了眼，不理睬。}

_{那是一个陌生的房屋，你想起刚刚川流不息的车辆，这栋高贵的大楼。有些不相信。女人带着你进了你自己的房间，粉红色的地板，可爱的装饰，还有那张床，软绵绵的，舒适的让你露出了笑。但你立刻藏住了这种快乐。你不该那么快就接受这些小恩惠。}

_{“来来，多吃点肉，你身体虚弱，要好好补补。”}

_{你缓缓地夹起肉，放在嘴中咀嚼的滋味可真香，在乡村也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一些。你狼吞虎咽的，忘记了应有的固执，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准备走开，抬头他们慈爱的目光正望向你，你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回应的笑了笑就跑回了房间。}

_{之后，他们就带着你来到了这所学校，衣柜里的衣服你拒绝穿，你想穿着妈妈给你做的那件衣服，他们尊重你的想法。}

_{后来，你就认识了我。医生说你比较虚弱，要注意防寒，所以即使在夏季你也要注意体温。}

_{这个夏季，有你空气很芬芳。你在现在的家过得很开心，但仍然很挂念爸妈，不知道他们怎样？过的怎么样？他们一直没来看你，从开始的期待到绝望，你不抱有任何的奢望了。}

_③

_{秋季运动会是学校最令人兴奋的，你也活跃着要尝试，你的身体虚弱，我劝阻你不要参加。你说，这可能是仅有的机会，我不懂你话的内涵，但你态度的坚决，我选择了赞成。}

_你报了₈₀₀_米，₁₀₀_{米短跑。在运动会之前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陪着你早晚的练习，我能听到你大喘气的声音，我没有劝你放弃，你认定的，我改变不了。我把担心埋在心底。}

_{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班里有很多人喜欢和你玩，你的乐观，善良，吸引着每一个和你交往的人。}

_{你不知道运动会那天我书包里装满了各种药，你还嘲笑我的贪吃，装了那么多零食。}

_你站在₁₀₀_{米的起跑线，我的心揪在一起，为你加油。你紧蹙的眉头，大口的呼吸。哨声响起，你快步的离弦。我疯狂的跳起来为你欢呼。你速度很快，像草原的羚羊把同组的人狠狠地甩在了身后。你看起来没有一点病态的样子，那才是你，你是属于竞争中的佼佼者。}

_{你摆着剪刀手，朝我挥了挥。你第一名，然后我把你扛在了肩膀上。单手拧着水，喂到你的嘴中。我没有开问，知道你的状态根本说不出话来。我扛着你在草场上转悠，风吹来，加速了你汗流的速度，你脸通红，偶尔还伴着急促咳嗽声，我拍着你的背，焦急的等待着。}

_{“看到了吧！我第一名！”你喘着费力的炫耀。}

_{“对啊，比我厉害，真是崇拜你。但是，你这样，下午}₈₀₀_{米能参加么？”}

_{“太小看我了，小事，你倏地拿着水喝着往前走。}

_{那是一个骄傲的勇士，我也很开心。摸了摸书包的药，还好你们没有派上用场。}

_{中午，你一个人吃了两大份饸烙面，这是你最爱吃的饭。我打趣道，最大的原因是我请客吧？你还说我真小气，仍然心安理得的吃着。}

_{下午，虽是，秋高气爽，但是}₂_{点钟是气温最高的时候，你还穿着长袖，背后的衣服都有一块块的湿迹。你挥着手中的宣传页，几根发丝在跳动。}

_{你仍然是哨声吹响后最快的那一个，下午的学生都有些疲倦，没有多少人围观，赛道也显得更开阔点，视线中的你一直都在。你咬着牙，我跑着带着你，告诉你要坚持，要坚持。你很顽强，再次获得了第一。}

_{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比赛结束后呕吐了，但是你有挥手的力气，我才安心，你没有事。你说中午吃多了，还怪着我让你吃那么多。你就是那么霸道，让我无话可说。}

_{你就是胜者，挑战着自己。你说你特别喜欢海子的那首诗：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坐在运动会散后的操场上，你接近要求的命令让我记得这一天，记得这一天的你。你说可能没有机会去看海了，我告诉你我们还那么小，只要过些日子，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你还风趣的说道，你要跑着去，冲我挥了挥奖状。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几乎是要问你什么叫没有机会时，你会很巧妙的扭转话题。}

_④

_{“假设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我们一起唱着。那个时候我们喜欢听忧伤的歌。你那时候}₁₅_{岁，你恋爱了。}

_{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谈话的内容就只有你和他怎样怎样，我感觉到了我们出现的危机，一直没有说出口，可能很快你就会意识到，我是一个对友情极其敏感的人，属于我的就应该是我的，而我一直认为你是属于我的。你不懂，你还是沉浸在你和他的世界里，我帮你瞒着你现在的养父母，圆着你撒下的谎。}

_{你和他去爬山，我会担心你会不会大口的喘着气，他不会细致入微的给你呵护，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你和他争吵，我会害怕你伤心过了度，会做傻事；你和他在哪里奔跑，我会想象你开心的模样，会想他会不会给你递水。可是这些，我从来都没有问出口过。}

_{那时候，我以为可以长久的帮你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你从办公室里出来，泣不成声。我连走上前去询问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很惊讶你给了我一耳光，说着我们不再是朋友的话。我没有和你争吵，只是这种被人误会的痛，你根本不可能体会。}

_{后来呢，后来，我们有半年没有联系。其中断断续续的听说你依然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事情，还是担心。有过几次冲动，到你家楼下，想要喊你名字喉咙却卡了什么，叫不出声。}

_{我们又是怎样和好？是你那天给我在门口的惊喜？一只可爱的龙猫玩具，有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字样。我当时就认出了你的字迹，夺眶而出的眼泪，大声的喊着你的名字。一首悦耳的歌曲在楼道响起，听见你唱的声音。}

_{“你曾说我的心像玻璃心，纯净的洁白如水……”正如歌里说的你就觉得我一直这样，给你最简单的守候，最执着的陪伴。}

_{当时是要告诉你，时间在变，我也在变。听到你说你得抑郁症的那一刻从口中想要说的化为乌有。我只能把想要说的话深埋在心底，例如我现在很喜欢汪峰的歌曲，不再听那些情感的曲子，也只能说给自己。}

_{你拉着我下楼，手依然那么涼。那是春天，拥抱时你身上淡淡的花香，调动了我身上慵懒了一冬的倦意。你从某个星球说到你要向望的生活，未来的计划中还是有他，你的养父母已经知道了，你说他们觉得你现在的情况迫不得已的同意你们在一起。我给你满满的祝福，你说那时候很对不起，是错怪了我。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早已不在乎，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对你彻底死心。我想了多种我们再次遇见的情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听到你抑郁症的消息。}

_{我看到你手腕处的绷带，还有刻着带字的伤痕。你的包中还有一把刀，很锋利，亮的映出我们二人的影子。我能帮你什么？是像以前那样么？可是，这些，他都做了。就是在那半年里，他快速的占据了你的整个心，没有了我的位置。}

_{“你后悔吗？”}

_{“后悔？没有！我感觉这就是青春，认识他很幸福。”}

_{我送你上车，你的笑容定格在车窗里，印在我的脑海里。}

_{那之后，你不知道，我还因为你离家出走过了一次，不过只是没出息的在某个公园闲逛了一圈，然后无聊的回到学校时，着急的妈妈把我搂在怀中，又是责怪又是担心的一连串的话，我也没听进几句，只是没出息的一直哭，哭。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能再因为左右我的生活。}

_{那个初三，我选择了我们约好的学校，并且如愿以偿的被录取了。}

_⑤

_{“嗨，好久不见！”}

_{我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你，穿着运动服，出现在我的面前。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红色，你伸手牵我时，我往后退了几步。你诡异的露出笑。}

_{我跑呀跑呀，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伸着手要抓住我。我要跑，可是我为什么要跑？对了，你在初三那一年就去了国外，后来，后来，你的养父母给我送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我虽看过一遍，却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_{你说：感谢我对你的照顾，只要我在的地方，你都会一直保佑我。因为我是光，才会让你追随。你说你其实有很严重的疾病，你很自卑，从小就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玩，是我选择了和你玩，在那个时候给了你除父母外别样的欢乐。你说，你知道爸妈把你送到这个城市就是为了给你好的生活，希望你有一个难忘的成长。你的爸妈不知道去了那个城市，挣着血汉钱。只是，病情恶化。你去治疗了，会回来的。你一直写着谢谢，重复的让我掉下了眼泪。}

_{我看到，你追来时样子和你参加比赛时的模样相似，这一定是梦吧？是梦，我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的疼痛告诉我这是事实。}

_{你那年到底去了哪个国？痊愈了吗？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要停下来，停下来好好问问你。我慢下了脚步，伸出手牵你手。}

_{手心依然那么凉，就像冬天里的雪花，就让我用温度融化你，融化这个冬天的寂静，就像当初我主动要和你做朋友，我们才有了一切无可言喻的感觉。}

_⑥

_{“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_{记得你青春的脸庞，与你可爱的笑容。}

_{“或许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没逃脱……”}

_{记得你给的感动，即使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面对成绩失望时，你一直的鼓励；是我哭泣时，你从身后变出来的糖；是我无聊时，你陪着我看动漫时的童心。}

_{“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月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_{是我们每个节日必给对方写的贺卡，是我们在一张床上说的悄悄话，是我们彼此分享的小惊喜，是我们难以割舍的友情。}

_{“我们之间，转了一大圈，相同的起点……”}

_{这是棒棒糖的歌，是形容我们最恰当不过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