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外面下雪了，您别坐在窗前了，仔细受了寒。”小丫鬟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又去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待屋中的温度升了上去才走到窗边。

“夫人，夜深了，您去歇下吧。”小丫鬟又唤了一声，窗前的少妇却丝毫未动，仍呆坐在窗前，痴痴地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空。

“夫人？”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少妇的肩，少妇仍未回应，但她的身体却以僵直的状态朝小丫鬟倾倒而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小丫鬟跌坐到地上，胆怯地搡了搡倒在地上的少妇，却发觉手下的触感乃是僵硬冰冷一片。

守在外廊的老妇人在听到小丫鬟的惊呼之后立即闯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位在院中做事的婶子，几人见到躺在地上的少妇时皆有些怔愣。

幸而老妇人年长，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淡定了，很快就恢复过来，并吩咐几位婶子将少妇搬到床上，又让人去通知了管家。

管家很快便赶来此处，他是男人，更是比其他人淡定些，他指挥老妇人探了探少妇的鼻息，发现少妇已然没了气息。

消息一出，满屋的人皆是一阵沉默。

“如此，也好。”管家抹了抹脸，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老妇人为少妇换上寿衣，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出了阁楼。

一夜之间，边关萧府换上了白装，素缟飘扬，宛若白雪纷飞。

少妇的葬期很短，也只有府中的仆人参加了她的葬礼。

次日一早他们便将她封入灵柩之中，又在天明前将灵柩抬到了昆仑山脚下。

“管家，真的要烧了夫人的尸骨吗？”小丫鬟抽噎着，抓着老妇人衣袖的手上青筋毕现。

管家先让一家丁往灵柩上泼油，这才回答道：“老爷葬身此山，便让夫人也在此处安歇吧。”

他挥了挥手，便有人将火种扔到了灵柩上，大火轰地将灵柩吞噬，很快他们的眼前就只剩下一堆银白的灰烬。

一阵山风刮过，灰烬飘散到空气中，复又落在皑皑山雪之中。

众人痴痴地看着灰烬落下，眼前却浮现往昔老爷与夫人于庭院之中弹琴舞剑，吟诗作对之景。

老爷本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夫妇二人从繁华的京都来到这荒凉凄苦的边关，至今已有十数年。

但前年老爷与敌人作战，一路逼退敌人至这昆仑山下，不幸遭遇雪崩，敌我双方竟无一人生还。

而积雪融化之后，狼群作祟，连将军完整的尸骨都未能寻得。

正因如此，夫人一直不相信将军已然西去，日日盛装，于窗前守望，昼看昆仑山上雪，夜观山间皎皎月，静待良人归来。

但，昆仑山上雪起了又融，融了又起，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死去的人却不能再死而复生，夫人的等待，终究只是一缕虚妄的执念。

故而她西去后，管家道了一声“如此，也好”。

如此，也好。

黄泉之下，彼岸河畔，执念深重的两人终将相遇，全了生不能白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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