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当小猪们可以撒开四蹄欢跑,我们都有点逮不着的时候,史屠夫来了,他是应杨司务的邀请而来,这回他是敲着一面小锣来的。
史屠夫有个第二职业就是騸猪,他对杨管家讲,他的手艺好得很,保证这一刀儿下去就断了猪儿的根,猪儿就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用不了一年就长成肥猪,可以宰杀了。他收了杨司务十二元钱,每只小猪一元钱。
史屠夫把小猪捉住,右脚踩住小猪的一条后腿,左手拉住另一条后腿把肚皮亮出来。史屠夫右手拿刀在小猪的肚皮上划一刀,然后用手指在猪肚皮上一挤,从伤口处挤出两粒粉红色蛋,用刀一挑蛋蛋落地,再拿紫药水往伤口上一抺,完事放回猪圈。
小猪们的惨叫不绝于耳,长白山在猪圈里呼天抢地。史屠夫的动作麻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干完活路,他把小猪身上割下来的零件收拾好回家,这包东西他要炒一盘下二两烧酒,据说是很补身体的。
小猪们不再活泼了,也不欢蹦了,它们全都依偎在长白山的身边,惊恐地看着我们,是不是因为它们跑到了篮球场上去,惹军人们生气了,才挨了这惨痛的一刀啊。
我们原以为这些可爱的小猪和我们一样有美好的未来,有多种命运可以选择,可是这一刀过后,它们就只有一个命运了,在屠宰场中发出第二次惨叫,然后变成猪肉。
我们开始恨史屠夫了,他的相貌变得狰狞了,我们认为史屠夫住烂房子活该,穿烂衣服是背时,找不到老婆断子绝孙是抱应,我们咒他头上生大疮,脚下流血浓。我们恨史屠夫,我们更怕史屠夫,每当看到他时我们都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命根,我们真的害怕他有一天会给我们也来一刀儿啊。
革命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革委会成立,军管会撤消了。大人们敲锣打鼓地欢送解放军,我们也去跟长白山告别。
飞母鸡回来了,他一见到我们,就向我们伸出中指拇,追着我们说,我真的没有指奸军管会的猪啊……
我们都说他娃儿疯了。
飞母鸡没有疯,他后来学了医,当了妇科大夫,成了接生公。
2016年2月24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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