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奶奶这些天总感觉肚子很不好受，不时的隐隐作痛。戴保长为了日本人征粮的事，不时的往越州城跑，只有大少爷陪在他娘身边。

“娘你好点了吗？二狗去请李郎中了。”

“还是我儿知道疼娘。”大奶奶半躺在床上，疼爱的看着儿子。“我儿长大了，要懂得学习怎样持家，别整天没大没小和下人们胡闹。”

“娘，我在城里读书时，接触了不少我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现在是新时期，讲究的是平等自由，别动不动称呼别人下人贱人的。”

“怎么！出去读了几年书，规矩也读没了。下人就是下人，他们生来就是要听主人使唤的。我们高贵，他们下贱，这都是老天爷事先安排好的，怨不得旁人。你说说，那个贱丫头伺候你还满意吧？”

大少爷脸红了。“娘，我想娶秋玲。”

“那可不行。等你娶了少奶奶，她只能做小妾。”见儿子低头不语，她笑着说：“是不是我儿有点害羞了。没事，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的。”

这时秋玲端着熬好的药来到房间里，看见大少爷也在房间里，秋玲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没规矩的贱丫头，见了大少爷也不知道打招呼。”大奶奶呵斥道。

“大少爷好！”秋玲把药送到了大奶奶的手里。

外面有人喊大奶奶，大少爷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他和罗伯逊一起来到大奶奶房间。

“大奶奶好！，秋玲姑娘好！”

“还是人家文化人懂规矩。新郎官找我有事吗？”大奶奶依旧半躺着，这是要让眼前的这个洋人充分领教戴家沟主人的威严。

“我是来帮你干活的，我答应的事决不食言。”

“我就喜欢守信誉的人。家里的猪圈塌了，你就先把猪圈给圏好。”

“没问题。大奶奶，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是个读书人，我想发挥一下我的特长，我想义务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你看怎样？”

“读书？饭都吃不饱，读哪门子书。”大奶奶心想，戴家沟百十号人几乎都是文盲。大人也就算了，如果能让孩子们读书认字，不失为一件积德行善的事。

“娘！这可是一件好事。孩儿不才，愿助罗大哥一臂之力。”大少爷高兴地和罗伯逊抱在了一起。

“中！我同意了。书呢也不能让你白教，两天一碗玉米面。你去找铁柱帮忙，就说是我说的。”

“是！”罗伯逊向大奶奶行了个军礼。“你放心吧，你家的猪圈我一会儿就给你修好。”

罗伯逊和大少爷走后，秋玲开始给大奶奶按摩腿。大奶奶把一只脚放在秋玲的肩上，从手上取下一个银手镯对秋玲说：“这几天委屈你了。看见大少爷这些天情绪这么好，有你秋玲的一份功劳。好好伺候大少爷，我不会亏待你。这个手镯就赏给你了。”

“使不得大奶奶，我心甘情愿伺候大少爷，不求赏赐。”

“嘴还挺甜。不过，伺候大少爷要有节制，不能任着他的性子胡来。如果把大少爷的身子弄坏了，我就撕烂你的皮。”

“我会注意的，绝不敢造次。”

“这两天你陪我回一趟娘家，我想尽快把大少爷的亲事定下了。我还想尽快抱孙子呢。可说好了，少奶奶来了以后，你就去伺候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看见秋玲在那愣神，大奶奶抬脚扇了秋玲一个嘴巴。“想什么呢？一点都不专心。”

“对不起！对不起！”秋玲赶紧又把大奶奶的另一脚放在肩上。

“这几天我浑身都不得劲，今天如果老爷不回来，晚上你就过来伺候我。伺候好了，有赏，不然皮肉就得受苦。别心里不服气，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要讨主人欢心。你看我爹把我那几个姨娘调教的服服帖帖的，精心的伺候我爹，犯了错照样家法伺候。所以啊，你要一心一意的对大少爷，大少爷就是你的天，你的一切。主人高兴时，就有你的好，主人不高兴时，你要主动替主人担当。比如说我吧，这几天心情就不好，你就要想法设法讨我开心。我叫你干甚你就得干甚，我高兴了就有你的好处。”说完把手镯戴在了秋玲的手脖上。

门口一声咳嗽，戴保长急急忙忙回来了，进屋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喊什么！踩狗尾巴上了。”大奶奶没好气的说。

“就这么点粮食，皇军、国军都要抢，就连共党也要插一杠子。你说这还让人活吗？”

“秋玲，你先出去吧。”大奶奶从床上下来问：“共党也要来？”

“可不是咋地。我得到可靠消息，这几天就可能有八路军来咱们村。”

八路军号称穷人的队伍，不会祸害老百姓。大奶奶担心八路军一旦进驻戴家沟，让日本知道了，戴家沟就可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八路军是长期驻扎还是要了粮食后就离开？”

“这我哪知道。听说为了反扫荡，国军要和八路军协同作战，也不知道战火能不能烧到咱戴家沟。”

大奶奶来回走了几步，想着应对的策略。二狗带着李郎中来到房间里，“大奶奶，我把李郎中请来了。”

大奶奶坐在椅子上，李郎中给她把脉。戴保长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大奶奶，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李郎中看了看大奶奶伸出的舌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大奶奶这是肠胃里有病灶了，也就是说你的肠胃有炎症。”

“严重吗？”

“目前看来还不严重，但这病来得快去的慢。我先给你开几付消炎去火的药，如果效果不好，我建议你到城里看看西医。他们的消炎药疗效快，但有一定的副作用。”

“消炎药是禁药，日本人把的很严。”戴保长说：“你不是和那个日本军医很熟嘛，这还的李郎中你出马才行。”

“中，我进城见到小野君，向他讨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奶奶尽量静心养病，不要吃那些冷食和辛辣的食物。”

“静心，我能静下心来吗？眼看就要麦收了，一大群狼都来讨食吃。”大奶奶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戴保长只好坐了下来。“李郎中，听说你和八路军打过交道。你能不能想法找到他们。如果他们要粮，我们就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就别来咱们村了。”

“八路军要来戴家沟？”

“消息还不十分确定。我是怕一旦八路军进驻咱们村，怕给皇军那边留下口舌。一旦他们追究起来，我们吃罪不起啊。”大奶奶此时有点六神无主了。

“可我去哪找他们呢？”李郎中说：“我听小野君说，日本人这次扫荡的目标是国军的西盘营和八路的根据地红长沟。我们这儿不是战场，八路军来我们这儿干甚？”

“说的也是啊。”大奶奶走累了，又坐了下来。“他们可能就是要粮食，你想那么多人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

“那就拜托你了。二狗！送送李郎中。”

罗伯逊在院子里垒猪圈，大香蹲在一旁看。“大鼻子叔叔，你们家离这很远吗？”

“是的，要漂洋过海坐船才能来到这里。”罗伯逊腾出手来抱着大香亲了一口，翠莲看见笑了。

“船是什么东西啊？”

“船就是建在水上的小房子。”

“里面能住人吗？”

“能，能住很多很多的人。”罗伯逊被问得都快顶不住了。“大香，你愿意读书吗？”

“读书是甚呀？”

“就是认字。”罗伯逊蹲下身子，用小树枝在地下写了“大香”二字。“这就是你的名字，大香。”然后就开始在地下教大香写自己的名字。

“娘！”大香跑到翠莲跟前说：“娘，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说完在地下写了个“大”字。

“真好。”翠莲笑得很开心，“你到外面去玩吧，别捣乱叔叔干活。”

“哎！”大香捡起一小节树枝朝门外跑去。

大少爷带着铁柱从门外走了进来。“罗大哥，铁柱哥我给你找来了。”

铁柱上前握住罗伯逊的手说：“罗大哥，你要是真能教孩子们读书，你可是我们戴家沟的恩人呢。说吧，需要我做甚？”

“也没什么，给我准备一间房子，一片空地也行啊。再就是给我准备一块黑板。”

“我到城里去要一些粉笔和课本来。”大少爷也显得很兴奋。

“那好，我一会儿就去办。”铁柱看见罗伯逊在垒猪圈，就把罗伯逊往身边一推。“这哪是文化人干的事情。你歇着，我一会就得。”

真是吃什么饭干什么活，罗伯逊半天没干好的活，铁柱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

这时李郎中给大奶奶看完了病来到院子里，罗伯逊走上前去，低声问：“有什么任务吗？”

李郎中四下看了看说：“我们出去说吧。”

罗伯逊和大奶奶告了别，和铁柱、大少爷说了声拜拜，就出去追李郎中了。

“我们队伍要来戴家沟的消息暴露了。我要把这一情况告诉组织，你这几天要密切注意来戴家沟的陌生人。”李郎中边走边说。

“好的。如果有陌生人来，我该怎么办？”

“不要惊动他，设法弄清楚他的来历。”

“是！我一定完成任务。”这句话他是在江南新四军那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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