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小月的惊人举动让张小蕾心有余悸。

第二天是星期天，她干脆没有去上班，在家陪着女儿呆了一天，好言抚慰，小心翼翼地对她进行开导。

好在女儿终归是小孩子脾性，手机到手，再加上妈妈的道歉和保证，很快便多云转晴，破涕为笑了。

小蕾才渐渐地放下心来，却绝口不敢再提手机的事儿了，生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再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儿来。

却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丈夫李道明身上，骂他，埋怨他，不给他一点好脸色。李道明知道她受了刺激，心情不好，不敢和她理论，只好默默地听着她数落，隐忍不发。

星期一，小蕾一大早便起床，将家里的卫生收拾了一遍，给父女两人准备好早餐，打发了丈夫去上班，又亲自用电动车驮着女儿将她送到学校，看着她进了校门，这才回过身去，骑行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来到了润达公司。

今天算是来得比较早，办公室的两个年轻人都还没到。

放下手提包，首先来到经理办公室。

王佑安已经到了。看见小蕾进门，赶忙站了起来，关切地询问着孩子的事儿，听说一切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小蕾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不好意思，昨天没能过来上班，对不起。

没什么，孩子的事要紧，以后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以走，晚点来也没有关系，我说过，你上下班不用那么严格的。

谢谢。

你那天的样子可真是吓人，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为女儿担惊受怕成那个样子，你们做母亲的，真是不容易。

小蕾想起了那天躺在她怀抱中痛哭的情形，不由得脸上一红。

对不起，王经理，让您见笑了。您的胳膊……让我抓疼了吧。

没事，能让你这么一个大美女抓一下，我求之不得哪。

他笑着，望着小蕾的眼神中有一丝异样的光芒。

小蕾低下头去。

那经理，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说完，便走出了经理办公室。

两个年轻人陆续来到。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卫生，小蕾便开始正式投入工作。

首先是设置账簿。按照新的会计准则重新设置了会计科目，将原先已经装订好的凭证拆开来，重新制作记账凭证，重新装订，重新记账。

这等于是将整个上半年的账重新记了一遍。

这些对于常年为企业代理记账的小蕾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在记账过程中，小蕾发现，这个化工厂在财务管理和成本控制方面还存在着很多明显的不足和漏洞。

首先是财务管理制度不健全，甚至可心说是根本没有制度。出纳手里的现金随便借，没有任何批准手续，只是简单地打一个欠条了事，很多欠款长时间不归还，有的长达两年无人问津；报销的凭证、发票五花八门，根本不是什么正式发票，很多不过是一张手写的白条而已，而且传递也不及时；等等。

其次是成本控制方面也非常混乱。公司没有专门的原料和成品仓库，没有专职的保管人员，原料和成品都是露天存放，领用非常随意，只有一个手写的过磅单作为记账的原始凭证，而且，半年多过去了，小蕾竟然没有发现一张实物盘点表，可见盘点制度也是缺失的。到厂区里转一遭，结余的原料、废弃的半成品等堆放得满地都是，既影响环境，又造成大量浪费。

小蕾摇了摇头。王佑安整天忙于经营和应酬，前任会计老眼昏花，下边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大家都对这么明显的管理漏洞视而不见。

中午小蕾没有回家，就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让她们到学校接孩子，自己就在单位食堂简单吃了一口。

下午继续工作。

正忙活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带进来浓浓的化妆品的味道。

小蕾皱了皱眉。

两个年轻人赶忙站起来迎接：来了，张姐！

女人对他俩笑了笑。

小蕾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刘慧所说的那位公司办公室的接待员？

她长得确实挺漂亮。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却很苗条，乌黑油亮的披肩发，白晰光滑的皮肤，小巧精致的五官，白衬衣和黑色套裙紧紧裹在身上，显出坚挺的胸部和高翘的屁股，显得很是性感。

来公司几天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张红笑着跟小蕾打了个招呼，径直来到女出纳面前，将一张字条递给她，说是昨天请客人吃饭的钱，要求报销。

小蕾走过去一看，又是一张白条，上面有经理王佑安的签字。

对不起，这样的白条是不能当作报销凭据的。

出纳小张赶紧向小蕾介绍，这是公司办公室的张姐。同时向着小蕾使了个眼色。

小蕾装作没看见。

张红说，以前不都是这样报的吗，没说不行啊？

以前管理不太严格，这样的条子是不符合会计制度规定的。

这上面可有经理的签字！

签字也不行，这样的白条确实不能报销。

哟，你这刚来没几天，权力可够大的，连经理的签字都不算数了！

小蕾没有理会她的讥讽，平静却很坚决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管是谁的签字，请您先去更换正式发票，不然，我不会给你报销的。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张红气得脸红红的，嘴里嘟嘟囔囔，摔门走了出去。

小蕾心中有一丝快意，似乎感觉为自己的好友出了一口恶气。

两个年轻人对小蕾说，科长，这个张姐可是咱们王老板眼里的红人啊，没人敢得罪她的。

话里含着讥讽，眼里含着快意，似乎小蕾也为他们出了一口气。

小蕾哼了一声，说，不管她是什么人，咱们做财务的，一定要严格把关，今后，凡不是正规发票的，一律不能报销。

两个年轻人答应着，脸上却带着怀疑的神色。

桌上的电话响了，小王接过之后，对小蕾说道，科长，老板让你到他办公室。

小蕾来到经理办公室，王佑安招呼她坐下，笑着问，开始做账了？怎么样，还顺利吧？

做账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原先的账有点乱，需要重新整理一下，可能要花费一些时间。

听办公室小张说，她的单子你没有给她报销，为什么？

我正想跟您谈谈这事儿。我在做账的过程中，发现咱们公司在财务上还有很多漏洞，比如说像这样的白条就太多了。这不但不符合财务制度，容易让人钻空子，而且还有很大的隐患，将来在税务部门查账的时候，很容易被处罚。

接着，小蕾便将自己在财务管理和成本控制方面发现的一些问题详细地给王佑安做了介绍。

王佑安饶有兴味地听着，陷入了沉思。

以前他并没有觉得会计工作有多么重要，认为他们只不过是按老板的指示做做账，管管钱，报报税，并且在老板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数字而已。

现在听小蕾把问题分析得如此透彻，他才明白过来，会计工作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它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工具，而是能在企业经营管理上发挥重要而建设性的作用的。

其实这里面有些东西他早已有所察觉，只不过他并没有深入思考下去，再加上近几年企业的经济效益不错，利润连年增长，他就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听小蕾一分析，他才觉得问题真的很严重。

听小蕾说完，他很期待地望着她，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关键是要制定严格有效的管理制度，无论是财务管理上的现金、发票、账簿凭证的管理，还是物资管理上的保管、领用、盘点等环节的管理，一切都要按制度办事，做到人尽其责，物尽其用。另外，还要根据产品特点和生产工序，合理制定消耗定额，加强对废旧物资的回收利用，减少浪费。

多年的会计代理生涯使张小蕾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如今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王佑安频频点头。

听完之后，他郑重地对小蕾说道：这样吧，张科长，咱们说干就干，由你负责牵头，制定各项管理制度，马上实施。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刻不容缓的感觉。

不，不，王经理，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对厂里的情况还不熟悉，由我牵头，恐怕不太合适。

正因为你是个新人，才更容易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以前的那些老油条都冥顽不灵，自私自利，让他们自己制定制度管自己，岂不是像从他们身上割肉一样，怎么弄得成！

不由得小蕾分说，立即召集各部门头头脑脑们开会，宣布成立制度建设领导小组，由张小蕾负责，着手制定全厂各个环节的管理制度。

小蕾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与那些经理、科长、主任们一块协商起草。

果然是些老油条！

这些“老干部”们对制定规章制度有很强的抵触情绪，无论小蕾提出一项什么样的建议，他们似乎都能找出一大堆理由反对，一连几天，一项像样的制度也没有制定出来。

强大的阻力反而激起了小蕾好强的一面，她不再事事征求这些老滑头们的意见，而是行使自己组长的职权，有些僵持不下的条款，直接向老板汇报定夺。

有了王佑安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久，有关的规章制度便基本制定完毕，并立即在全厂公布实施。

现金管理加强了！没有人再随意借钱，原先借钱的人也都相继把钱还上，不再拖欠。

发票管理加强了！没有人敢再拿着一张白条来报销了，而且每张发票都附上说明，将发票的来源、事由、经手人等都标得清清楚楚。

物资管理加强了！建立了专门的仓库和仓库保管员，原料、成品等都按消耗定额，专人定时定量领用，同时加强盘点，废旧物资不再随意丢弃，而是有专人回收利用。

……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小蕾总算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个多月之后，效果初显。小蕾为王佑安做的会计简报显示，本月，在销售、收入等基本稳定的前提下，成本费用大大降低，利润比上月增长了10%左右，而且在财务管理、成本控制等方面，面貌焕然一新。

王佑安感到非常惊喜。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财务科长不但发现了公司管理上的诸多漏洞，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帮助自己完善了各项制度，取得了如此显著的效果。

刘慧帮自己物色的这个人选真的非常优秀，非常合适。看来，她不单单是个财务人员，简直就是一个全能型管理人才。

谢谢你，小张，你可为我们公司解决了大问题啊。要不是你，我还想不到咱们公司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改进空间。真的非常感谢你。

一个劲儿地向小蕾表示感谢。

您不用客气，王经理。这些问题，任何一个专业的财务人员都能发现，只不过有个愿说不愿说，愿承担责任不愿承担责任的问题。我想，如果换成刘慧，她可能会比我做得更好。

哼，她，比你差远了。

对了，王经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家刘慧也是财务出身，为什么不让她来给你负责公司财务，还要另请别人呢？你们两口子在一块干，夫唱妇随，不是更好吗？

我不想把这个公司搞成一个夫妻店，我想尽量把公司做的长一些，甚至想做成一个百年公司，我有这个梦想。你知道，在中国，凡是家族企业，几乎都是短命的，我不想重蹈覆辙。而且，两口子在一块，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这看不顺眼，那看不顺眼，容易产生很多问题。就让她专心在家照顾孩子，照顾家庭，不是更好吗？

小蕾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

2

令张小蕾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在一个每周一举行的班前例会上，王佑安突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任命张小蕾为公司副总，负责财务管理和公司行政事务等方面的工作。

小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散了会，她才来到王佑安的办公室，一个劲儿地推辞。

王经理，我刚到公司不久，您就给我这么重的一副担子，我怕我胜任不了，还是请您收回成命吧。

王佑安微笑地望着她，说：我说你行你就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你完全能够胜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也许我在财务管理方面能给您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在行政管理方面，我确实不行。

你还没干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不要再推辞了，先干一段时间看看吧。再说，这个副总的位子并不是什么铁交椅，如果干得不好，我随时可以撤换你，你也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小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任命。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公司里的人见到她，都热情地与她打着招呼：“你好啊，张总！”、“张总，祝贺你！”、“张总，什么时候请客啊？”……

几个月之内，她从小张、小蕾升级为“张科长”，又从“张科长”一跃而成为“张总”，仿佛身处梦中。

有点激动，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谦逊地向大家点着头。

也有一些不安。

总时不时地会想起刘慧，觉得像是自己抢了人家的饭碗似的。

下午便接到了刘慧的电话。

祝贺你了，我的张大副总，恭喜你高升啦！

你快别寒碜我了，什么科长，什么副总，还不都是给你们家打工！

那不一样，以后出门，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哈哈。晚上可记得要请客噢，老地方，不见不散。

老地方当然是小天鹅火锅城。

菜也是老几样：鸳鸯锅底、牛羊肉、大虾、鱿鱼、青菜……

喝的是扎啤。

刘慧举起酒杯：为了张总的荣升，干！

你又来了，你要是再叫我张总，我就不理你了。

小蕾的脸红红的。

刘慧笑着：怎么，当都当上了，还怕人叫？你别不好意思，慢慢会习惯的。

唉，我这个什么副总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儿？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家王老板一句话，我就又狗屁不是了。

他敢！你就给我放心大胆地干，他要敢找你的麻烦，我跟他没完！

其实，我到公司来，一是看你的面子，二是来讨碗饭吃，根本没想过要当啥副总。再说，我从来没当过官，恐怕也挑不起这副担子。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经理的，别急，慢慢来，我相信你的实力。

其实有时想想也挺可笑的，这个副总和财务科长本来应该是你的，却偏偏让我来搅这趟浑水，真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想的。

刘慧笑了：怎么，提拔你当副总还提拔出毛病来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咋样了？

什么任务？

别装傻。我让你替我监视他，打探消息，你来了几个月了，还一点消息也没向我透露哪。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吧，假模假式地给我弄个什么副总的虚衔，还不是让我给你当探子。

别不知足！快说说，老王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小蕾沉思了一会儿。

其实你们家老王是个挺好的人。作风还是挺正派的啊，整天忙忙碌碌的，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啊。

你得长点心，别被他的表面现象给蒙蔽了。他最近跟那个小妖精关系怎么样？

哪个小妖精？

就是那个小接待员嘛。

噢，她呀，我跟她很少接触，也没见她跟老王有什么异常啊。

唉，你在这方面太不敏感了。以后啊，别光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拿出点时间来多侦察侦察，别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儿当做耳旁风。

看来我真是胜任不了这项任务，要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

两人边吃边聊。

过了一会儿，刘慧再次举起酒杯。

小蕾，今天晚上，你也得祝贺祝贺我。

你又怎么了？

刘慧伸过头去，趴在小蕾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有了！

有什么了？小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傻呀，我怀孕了！

啊，真的？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真是值得庆贺。来，干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慧的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

慧儿，你的计划慢慢地实现了，我真替你感到高兴。不过，你这可属于高龄产妇了，一定要当心，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的。我去做过检查了，医生说，可能是个男孩。等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王，他一定会高兴死的。我想，以后，我们的感情基础会更加牢固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多幸福！祝福我吧，小蕾。

望着刘慧脸上幸福的母性的光辉，小蕾的心里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有些嫉妒，当然更多的还是替好友感到高兴，感到激动。

但这种激动里却掺杂着一点别的东西，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的地方，疙疙瘩瘩的。就像一个人正香喷喷地吃着烤鱼，喉咙里却不幸卡上了一根鱼刺，有点煞风景。

人的本能若是与某种功利目的结合在一起，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

3

当上副总，工作上不会再像原先那样单纯和专业了。

她负责的是厂内除生产和销售以外的所有行政事务，工作千头万绪，人员错综复杂，对她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来说，要想将全公司这几十号人伺候好，管理好，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再难也得硬着头皮上。她边学边干，边干边学，充分施展自己女性的温柔和魅力，大力协调各个部门、各色人等之间的关系，认真地做好每一项工作，很快便赢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同和好感。

何况，背后还有着老板王佑安的坚定支持。

没过多久，她便适应了工作环境，熟悉了工作内容，在做好财务工作的同时，还将公司的行政管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断地化解各类矛盾，解决各种问题，确保了公司各个部门的正常运转。

王佑安非常满意，也非常得意，深感这次自己当机立断，对张小蕾破格提拔，决策是何等英明！便非常佩服自己的眼光和勇气。

同时，他对张小蕾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这个外表文静、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潜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和干劲，真是不可思异。

在这个灰尘满地、气味刺鼻、单调乏味的化工厂里，小蕾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她的美丽、温柔和充满感性的工作方式，犹如千里大漠之中的一株沙棘花，鲜艳盛开，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抹动人的亮色。

他开始关注她的一言一行，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有小蕾在身边的时候，他总觉得踏实，觉得心情舒畅，做什么都特别有精神。相反，如果小蕾请假或者出差，三两天不在身边，他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恹恹不振，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猛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小蕾渐渐地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刚来公司的时候，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心无旁鹜，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老板。现在，当一切都走上正轨，心情轻松一些的时候，她对他眼光中这些特别的东西便不能再熟视无睹了。

这目光，常常令她想起西湖边上那个白色的、酷似费翔的身影。

这感觉令她感到温馨，也令她感到苦恼。一方面，她渴望见到他，渴望看到他沉稳优雅的样子，渴望感受他眼睛中那种淡淡的忧郁；另一方面，她又怕见到他，在他面前，她总是有种尴尬的、不自在的感觉，令她脸红心跳，非常难堪。

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在折磨着她，困扰着她，也……燃烧着她！

无数次地自责过，想强迫自己忘却这些烦恼。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老板，是自己好朋友的丈夫，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脸红嘛，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心跳加速嘛，他们完全可以自然地、自在地相处，而不必也不应该有任何尴尬的感觉嘛。

可却始终无法做到。

这天，王佑安打电话让小蕾到他的办公室去。

走到门口，看见张红从里面出来，撅着嘴，红着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小蕾和她打了个招呼：忙着哪，小张？

张红哼了一声，没有理她。目光中含着一丝恨意。

小蕾望着她漂亮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她知道张红因为那张发票的事情，还在生自己的气。

王佑安见小蕾进来，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笑着问道：这段时间又是做账，又是抓行政管理，肯定累坏了吧？

累倒不累，就怕哪里做得不够，耽误了公司的事情。

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我知道你挺累的，这几天跟我到南方出趟差吧，放松放松。

怎么了？

厦门有家客户，过两天要搞个订货博览会，邀请我参加，你陪我一块去吧。

小蕾沉吟了一下。

想起刚才张红气呼呼的模样，便有些明白了。看来，这次陪同老板出差的本来应该是她，却没想到被自己横刀夺去，这才委屈成那个样子。

怎么，不想去？

不是，能出去转转当然好了，只是家里这段时间事情挺多，再说，孩子还小，又刚出了那么个事儿，我有点放心不下。

孩子都上中学了，不用天天守在她身边吧。再说，这次过去，除了参加订货会，我还想顺带着回收部分货款，你作为财务负责人，也很有必要跟我一块过去。

小蕾还想再说什么，王佑安打住了她：行了，你不要再推辞了，飞机票我都订好了，就咱们两个人，明天早上9点20的飞机，你回去准备准备，咱们一早出发。

小蕾无奈地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4

晚上，小蕾在餐桌上宣布了自己即将出差的消息。

女儿少见地对自己表示了理解：妈，我知道你刚当上副总，工作忙，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听爸爸的话，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

女儿长大了！小蕾的心里有一丝感动。

李道明也表现得很平静，除了嘱咐她在外面事事小心，照顾好自己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晚饭，小蕾收拾好行李，便早早地上床休息。

李道明躺在她身边，一声不响地看着手机。

自打上次栀子花事件之后，李道明逐渐减少了对张小蕾 “骚扰”的次数。

做爱的间隔期逐渐拉长，三天、五天、一个星期、半个月……有时甚至一个多月都不在一起。

以前，只要一看到小蕾裸露的身子，他就会抓耳挠腮，总要不自觉地摸一摸，搂一搂，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而现在，即使自己的衣服脱得再干净，他也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好像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钓鱼上，对床第之事已经失去了兴趣。

更令小蕾纳闷的是，以前自己每次拒绝他的求欢，他都会有非常强烈的反应：撅嘴、生气、摔东砸西……而现在，无论自己对他多么冷淡，他都出奇地平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有得做就做，没得做就不做，做与不做对他来讲好像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小蕾感到不可思议。

她有时会把这些变化归结于年龄的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不论男女，在本能的欲望方面势必都会有所减弱。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可是，他们之间的这种变化还是来得太突然，太戏剧化了。

今天晚上也一样。自己就要出差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临走前的这一晚，他们之间总应该会发生一些什么吧，她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似乎也在准备着发生一些什么。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丈夫一个劲儿地看着手机，心无旁鹜，身边这具极具性感魅力的女性躯体，对他来说好像已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小蕾有些失望，也有些失落。

好在她自己的欲望也并不是多么强烈。而且女人控制欲望的能力似乎总要比男人强一些。过了一会儿，她的心便慢慢平静下来，想发生一些事情的冲动也渐渐地消失了。

想着明天的行程，很快进入了梦乡。

李道明听着妻子的鼾声，望了望她洁白光亮的身子，摇了摇头，拿着手机，疯狂地收发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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