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谷越春感到整个人都变了！总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终日笑呵呵，每天闲不住。这是他人生一个新的起点，必须以新的姿态投入到工作之中。于是，是他的班，他认真值勤；不是他的班，换上便服学“便衣”、蹲在候车室……那些老“便衣”真的是神了，只要有扒窃什么的都逃不过他们老鹰似的眼睛，他一定要掌握这种本领。否则，“为人民服务”就是一句空话；入党也谈不上创造条件。

突然，在售票处他发现一个手拿报纸、只调换排队却不买票的“对象”。他立即尾随其后，就在他伸出两根手指钳出钱夹的那一刹那，谷越春猛地上去扣住他的手腕……这是他抓获的第一个扒窃。

扭送到公安所后，内勤夏有银紧急交代他另一件案子：昨晚南方候车室一女旅客被一男青年骗到车站旅店“强奸”了四次！现在这男子正在旅店睡觉，你马上去把他抓到所里来……

接到这个特殊任务，谷越春信心百倍。“在哪家旅店？”他问。

“具体也不清楚。根椐旅客报案情况大概在友谊街……你再去访访、查查，选择方向。”夏有银说。

友谊街很近，谷越春到每家旅店都去问过，就是没这个人。

“怎么没有呢？难得他跑了？或是女旅客讲了假话？”他反复思考着。突然，他自己也哑然失笑：“只有傻瓜才在原地不动、等候警察来抓他！”于是，他顺着友谊街，一直到达致路，终于在一家旅店三楼找到了他。

看到突然出现的警察，青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慌张，也许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青年人坐在床沿，似乎在等待事态的发展。看样子他还不到20岁，眉目很清秀。

“你叫什么？哪里人？到这里干什么？”谷越春严肃地问。

青年低着头并不说话，好像无事一般。他的态度使谷越春感到案子可能并不是原来掌握的那样。

 “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能减轻你的罪过么？只有老老实实坦白，才有可能宽大处理……”谷越春说。

“身为公安人员、不调查不研究，你根据什么说我有罪过？”青年振振有词：“我是都匀铁路电务段职工……只是有点儿说不出口……”

“青年人容易感情冲动、甚至无法控制，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来百年生。’只要你老实交待，还是可以从宽的。”谷越春说。

 “你说的话为时过早。” 青年人说。“我在单位工作、表现都是不错的，这一点你们可以调查。昨晚和我睡觉的是我的女朋友……因为她妈妈不愿意……所以我们跑出来了。已经10多天了，钱也用完了，就这些……”

“既是你女朋友，可她说你强奸了她？”

“可笑至极。是我给家里发电报叫寄钱来，可她不愿意，怕家里人说，想你们送她回家，于是编造这样的天方夜谭……”

“那你为什么要换旅店？”

“我没换啊？一直在这！不信你可以看登记。”

看来，是女人说了假话。谷越春把青年带到派出所，向内勤夏有银汇报了初审情况。

“我看不能定强奸，他双方都愿意……”谷越春说。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夏有银说。“公安工作并不神秘，就是靠人的思维、分析和判断。要辩证地去思考问题，你能这样做很好！”

“我是按照毛主席《矛盾论》讲过这个问题、学着辩证地分析和思考问题的。”谷越春说。同时又想起了当初离开铁路建筑段时周书记讲过的一句话：“……温度能使鸡蛋变成小鸡，却不能使石头变成小鸡。”那时，自己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直到派出所学习了毛主席的“两论”后，才慢慢开始读懂……

派出所的政治学习抓得很紧：除要求自学外，三天一次集体学习。主要学习《毛泽东选集》。特别是《为人民服务》《矛盾论》《实践论》等主要文章都是反复学……此外还有公安业务学习。正规的、系统的学习，使谷越春获得了新的知识，思想认识和理论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他懂得了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一分为二、对立统一……他常常这样想：自己没条件上大学，赶不上黎受人等老同学。但毛主席说“实践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因而特别珍惜这样的机会。每次的学习和讨论，他都非常认真；学习的每篇文章、每个阶段，他都认真作了笔记、写了心得……同时并不断运用到实际工作之中。

一次，候车大厅旅客报丢大量现金的提包，闳所长迅速作出侦破布置，所里同志们都分头出去了。谷越春分析了案情后反复考虑：“他会朝哪个方向逃跑呢？在诸多矛盾中必然有一条主要矛盾起决定作用。犯罪分子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应该是‘侥幸’，因为他自己也携带好几件行李，应该不会跑远……”根据这样的分析和判断，就在候车大厅对面的小旅店，他抓获了犯罪分子……这是他参加公安工作后破获的第一起偷盗案、抓获的第一名犯罪分子。

“小谷啊，昨天的案子破得漂亮啊！”派出所的领导和同志们都这样夸奖他。

从人民解放军开始，全国都掀起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新热潮。铁路公安局下发每人一套《毛泽东选集》1－4卷。谷越春高兴地制定了一个系统通读《毛泽东选集》1－4卷的计划，他的决心就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做无产阶级的红色接班人！

下午，晚上，回家……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坚持按计划学习。晚上停了电，他打手电学；夏天蚊子咬，他在蚊帐学……他的学习态度和学习精神，深深地感动着大家，上级领导指示派出所要好好培养这个典型。

    “谷子啊，”闳所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满脸笑容对他说：“下星期，车站团委要召开‘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公安所党、团支部研究，由你代表公安所到大会作讲用报告！”

听说要自己在全站共青团员和工人师傅面前作报告，谷越春既高兴又惭愧。

“我？我哪够啊，还是叫别人吧。”他真诚地说。

“你就好好准备吧，所里给你两天时间准备材料。”闳所长说，“一定要认真准备啊，这是代表公安所！”

听说叫谷越春代表公安所在“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作报告，麻克幻一脸不服。他问指导员：“是怎么决定让谷越春作报告的？怎么不开会评选、凭个人独断哪？”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看得出他内心的气愤。

“你应该多看看人家的长处、优点……别影响了自己。”指导员说。

见指导员毫不在意他的情绪，他准备找端木汔商量对策。

端木汔当夜班正睡觉。他的桌子上摆满了小镜子、小梳子、小盒子，小刷子，小瓶子……和别人不一样，他对自己的修饰特别讲究。每天起床洗簌完毕，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小镜子用小梳子梳理头发、整理发型。每次梳理、整理都要对着镜子反复端详、揣摩怎样更为美观、大方，定型后再用小瓶子里的“美人蕉”液固定起来……接着就是用小刷子擦拭皮鞋，擦拭干净后打上鞋油，然后两只手紧紧捏住毛巾两头、使劲儿来回蹭，直到蹭得映得见人影儿……最后拧开小盒子，伸开兰花指撇上一点“护肤脂”再次对着小镜子抹脸、脸蛋拍得啪啪响……

端木汔人长得秀气，皮肤白皙，两道眉毛弯弯的，一双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感染人。在车站常有不少来做好事的青年学生跟随，有的时而还到寝室找他。可他一个也不在意，他钟情的是初中同学祝可可。

祝可可身材修长，容貌甜美，酷爱文艺，在学校几次汇演都得过奖，初中毕业报考了市歌舞团。招考导演一看她的模样和身材，特别是她的长脖长腿长手臂，没考就录取她到舞蹈团学习。

因为酷爱，祝可可在歌舞团的学习和训练特别刻苦，一心想当舞蹈家。可没料到一次练功下腰时，她的心太急、用力过猛损坏了腰肌，造成“永久性撕裂”，终身告别舞蹈排练……

按照规定，学习期间发现“不适合艺术发展培养”的学生是退学，但视艺术为生命的祝可可却宁死不退……团部没法，让她负责演出的服装。她悟性极强，又肯钻研，经她设计、制作的演员服装大家一致反映突出了角色个性，丰满了人物形象，因而很受领导垂爱。

祝可可也有他心爱的对象，那就是舞蹈团的男A角常家葱。常家葱和祝可可一起考进舞蹈团，形体潇洒、功底扎实。还是在学习演出舞剧《刘文学》男主角刘文学时，便一炮打响，从此一发不可收：《槐荫记》《牡丹亭》《艾斯米拉达》……什么男1号都是他，博得他常年不变的搭档、女1号白玉冰的喜欢……

白玉冰是舞蹈团台柱，有了她的喜欢，常家葱眼里还有谁呢？祝可可不是不知道，但她认为只要没到手，她俩都有可能，仍然不离不弃、死追不放……

“祝大姐，我喊你一声大姐是对你的尊重，莫给脸……”白玉冰毫不留情、冷冷地对祝可可说。

“你想多了，台柱，”祝可可淡淡一笑道，“我是来给常家葱量身子的。不行吗？不行的话你给团长说去……”

要说这祝可可也真是非同一般：别人量身材做服装都的用皮尺量来量去、一笔笔记。但她可不，只伸出她的拇指和中指成“八”字，在人身上这么一比、那么一划就成了。要说台柱子这两个人都是，团里谁也里不了，这次她就是来给常家葱量身材的。没想到还没见到常家葱的人，就被他的情人泼了一身的醋水……她祝可可是这么好惹的？于是，她用高八度的音调大声喊道：“常家葱！男台柱！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的身材还量不量了哇？不量我现在就走了啊！这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不敢见人啦？”

嚷嚷声惊动了许多人来瞧热闹。常家葱慢慢从更衣间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听凭两个女人处置……白玉冰是老实人，她也不忍心在他心爱的人面前出相，一言不发。

祝可可见常家葱无声地走出来，就已经说明他败下来了！她暗暗得意，继续大声喊道：“今天我心情很好，特地来给你量身材……请把你的裤子脱了”舞蹈团的你男演员们平时练功都是光着脊梁，下面有的穿练功库，但大都是短裤……这祝可可将常家葱拉过来，命令他：“站好，把手伸开……”然后她照例伸出她的“八”字指在常家葱的两肩、胸脯、后背、大腿比过来、划过去……最后两手箍住他的大腿跟……

一旁的白玉冰气得直哆嗦……这祝可可虽然这么做了，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人家常家葱心里向着的不是自己！她比划了一阵子，气也出了大半，放下常家葱自己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就在这时，她看到端木汔来了……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我今天忙得很……” 祝可可没好气地说。

端木汔料定会遇到“当面羹”，因而他并不生气。他默默地从一个精致的纸盒中拿出一个橘红色真皮新款女式皮包递给祝可可：“我没什么事儿，只是给你送包包来……是在车站路‘九千年皮草店’买的……你们经常到外地演出，需要高级一点儿的包……”

祝可可撇了一眼，还真是喜欢那包，可她不能有任何表示，否则他就不会走了。

果然，见祝可可一点儿反映伢没有，生怕把事情搞砸的端木汔默默地走了。

“走了？”祝可可的同事们说，“也怪你，早点儿把话说明，他不就不来了？‘没办法、当警察。’一个穷警察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肚子不快活的端木汔回到派出所，一头倒在床上暗自神伤。

“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麻克幻不知什么时候进来问他道。端木汔慢慢起身说：

“还不是老样，看不起小警察……”

“她看不起你就混出个人样来叫她看看哪！” 麻克幻大声道。说着，他将所领导主观决定谷越春出席车站讲用报告会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对端木汔说了老半天。

“再找个人，我们一起去找指导员说……非得把谷越春拉下来不可！你想想：我们三个人一起到这个所来，他凭什么就高我们一等？为了表现自己、三块两块钱的给别人，我做不出来……现在要不解决好这个问题，以后就更不好说了……”麻克幻最后说。

端木汔还在祝可可“当面羹”的窘态中拔不出来。见麻克幻把一个讲用报告会看得你们重要很不以为然说：

“你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谷越春这个人就是野心大，想往上爬……所以总是不做正事做‘好’事……你要想当积极分子，以后你也多做好事啊！”

麻克幻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第二天，端木汔却把麻克幻对他讲的话一句不漏对谷越春说了。

“他这个人，自己不想进步，也不想别人进步……”端木汔说。

“由他说去。”谷越春平淡地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性格决定了。原先在乡下看到困难的人，也忍不住给个三块两块的，你说我那是往哪儿爬？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呢，怎样了？”

端木汔唉声叹气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万事开头难。”谷越春说。“个人婚姻大事更是如此。要我看来：你和那个什么家葱各有各的长处、现在就各自发挥各自的优势……”

“那你说我有什么优势？”端木汔不解地问。

“那个家葱的优势是舞蹈、是艺术；而你的优势是身份、是政治……而艺术是吃青春饭的，身份的‘饭’则是终身的……”

端木汔恍然大悟，他激动地抓起谷越春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愧是一个‘黄埔军校’的！”

“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车站三楼会议室召开。容纳500人的会议室坐满了车站全体共青团员及服务员、装卸师傅，还有运转、调车师傅及派出所的全体同志。

会前，各单位互相拉歌、赛歌，气氛热烈而欢快。

谷越春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多年来，他一直盼望自己能为人民、为国家做出自己的一点贡献，盼望自己的青春能为国家放出一点光辉……

来到公安岗位工作不久，派出所的领导和同志们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关怀、培养和鼓励。自己只是学着雷锋做了一点点小小的事情，哪里谈得上是“报告”啊！但他明白：既然领导要自己讲，就是要自己、并通过自己带动大家一起，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好好为人民服务……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谷越春走上了主席台。看着几百双熟悉和不熟悉但同样热情的眼睛，他认真地回忆和讲述了在车站值勤的日日夜夜：那汗流浃背的早晨，那大雪纷飞的夜晚，那雨天为旅客找回丢失小孩儿的感动，那黑夜汉阳破案途中思想的斗争，还有那一封封旅客热情洋溢的表扬来信……他的报告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报纸上雷锋、王杰的事迹千千万，没想到活着的雷锋、王杰就在我们眼前……”工人师傅们感慨万分地说，“平时经常看到他，只知道他工作勤奋，爱唱爱跳，还真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在侦查破案过程中、也有那么多的曲折和思想斗争……”

许多人纷纷向主持领导递纸条子：“要求把谷越春同志的发言整理出来供我们组织学习……”

发言完毕，谷越春下不了台，大家要他非得唱两首歌不可。平常，车站的那些服务员逮住他就要他唱歌，平时有哪个旅客有急事买不到车票找到他，他都当作自己的事、连忙去找售票员。“唱支歌，唱支歌就卖给你！”售票员都这样说，他都欣然而唱。

谷越春神情激越，放声清唱了一曲“看见你们格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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