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书生意气指迷津
范用吉、张迪、樊辛、徐敏子同率一路大军七月二十七日先后奔向洛阳,顺利进占洛阳。消息传到了宋理宗那里,宋理宗在崇政殿高兴地对众文武大臣说:“各位大人,朕已收到了好消息,范将军和徐大人已率军顺利收复洛阳,三京旧都已是我们的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希望各位大人同心协力,中兴大宋为期不远了。”
众大臣一齐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宋理宗说:“各位爱卿,有本快快奏来,能做的就赶快给做了。”郑清之道:“他们收回洛阳是好消息,可是他们也一连发了好几个人来催问粮食。”宋理宗问道:“那就再派人去京湖方面催一催,叫兵部他们赶快置办粮草,如有玩忽职守、消极怠惰者将以法严办。”户部的真德秀道:“臣以为也要加强吏治整肃,任才选能,兴水利、修国道,查仓经界,每一件事都得抓紧做。绍定元年,汀州有晏彪之乱、赣州有陈三抢和张氏之乱,我们应该双管齐下,方能中兴大宋。”宋理宗觉得他说得有些太啰嗦了,也不好乱发脾气,笑道:“那好,就请真大人一件一件地拟好呈报,朕明日御笔批红,发下执行。”
粮草问题不仅困绕着孟珙、赵范、赵葵、史嵩之、郑清之等人,也困绕着崇政殿内的宋理宗。这个从小生活在高墙内的年轻人自然不知道问题的复杂性,只是暗自责骂史嵩之及手下的粮秣官办事不力。有权有势的财主不应征,有地有米的地主不交粮,这才是问题所在。与此更甚的是皇亲国戚们所占据的皇庄正是地主中的地主。
进占洛阳一连两天,也没有见到蒙古人的半点影子。徐敏子的一万多宋军便无事可做了。想要征粮却无处可征,偌大一个洛阳城却不足千户,城外几百里甚至于上千里也难见人烟,除了自己种粮,或找野菜又能去哪里征粮呢?徐敏子和范用吉去城头上巡视一翻,张迪和樊辛则在城下练兵马,或是向城外一百里派也探马,便无事可做。范用吉一回到房里,喝了口茶,便气呼呼地道:“真他娘的憋气,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力没处使,有气没处出,想征粮无处征,想找敌人又找不到。一连两天,我们在这里除了练兵溜马,便无事可做了。”徐敏子道:“范将军,着急有什么用,明天再派人去催问粮草,也让赵大人和全大人、杨义他们快一点,三路大军在一起,总还有个照应,这样下去,咱们只有去城外种地去了。”这时,张迪和樊辛也进来了,张迪道:“昨晚我又抓了几个偷东西的,今天抓了几个逛街的,还好意思说是去逛窖子,我可是狠狠地抽了几马鞭,现在他们只好在城下溜马打架晒太阳。”樊辛道:“出征前大家都想着是只要遇见了蒙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成功则成仁,或是战死沙场,或是凯旋归来,不算是不枉此生了,上对得起国家社稷,下对得乡民百姓。”徐敏子本是想看书的,笑道:“连我都觉得好像是来游山玩水,说老实说,如果打一两场大仗问题就能解决那样就好了,可是你们也看见了,这洛阳城外几百里甚至于是上千里地也难以见到一个村庄,至少也要花上五六十年的时间才会见到人烟,收回三京旧都、中兴大宋,只怕是有些人头脑过于发热。”范用吉道:徐大人,你是监军,这种话最好少说。”徐敏子道:“有什么好怕的,我说的是事实。我们四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船夫了,都得同心同德。”
这夜,宋理宗赵昀正迷迷糊糊睡在龙床上,忽然黑暗中隐隐约约听见有很多人在叫救命,有孟珙、杨义、范用吉、张迪、樊辛等人。赵昀也不知他们倒底在什么地方,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想抓也抓不着。好像是在水中,又好像是在空中。赵昀急得直冒汗,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得一声大叫,醒来一看,黑乎乎的,天还没有亮呢!原来是做了一场恶梦。他叫道:“来人。”一宫女进来跪下道:“陛下有什么吩咐?”赵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那宫女答道:“回陛下,现在将近五更时分。”赵昀挥手让她下去了。身边的贾贵妃醒来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赵昀道:“朕刚来做了一个梦。”贾贵妃道:“一定是陛下这几天国事操劳,担心过度了。”赵昀起来道:“将近五更,那就不睡了,叫他们准备准备,朕要上早朝。”众太监得令,连忙准备洗脸更衣。
宋理宗到崇政殿东侧延殿内,见到了郑清之几个人在那里,刚想说点什么,有人送来了一份八百里加急,加急送到了郑清之手上,郑清之一看,不敢停半分,送到了宋理宗手上,赵昀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忽然大怒,将加急奏本摔在地上,高叫道:“他在襄樊主政十年,前两年他能出三十万石给孟珙,现在叫他再出一点,为什么就这么难,七八万人等着吃饭,他又不是不知道,朕已给了他一个兵部的主官之职,难不成还想做首辅?”郑清之低声道:“陛下请息怒,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时边上的曾从龙道:“陛下,老臣愿代陛下出巡襄樊。”乔行简也道:“臣乔行简也愿去襄樊。”赵昀问道:“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乔行简道:“臣自有办法,不敢说百分之百可行,至少能让他明白其中之道。”杜范也道:“他若不发粮,我杜范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他发粮。”赵昀道:“难得二位爱卿难为朕分忧,天下之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此时,史嵩之正在去襄阳的路上,这日,在行辕里吃饭,一个小吏进来道:“大人,临安有书来了。”史嵩之接在手上,挥手让他下去了。信封上写着:史嵩之亲启。史嵩之拆出来一看,原来是乔行简的来信。
只见信上写到:子由此间将任兵部主事,实为可喜可贺。然福祸相依,未知其后。此次官家决意北进,天意而不可违。子由主政襄樊多年,聪颖过人,其中利弊,岂能不知。子由欲重振四明声望,某虽不才,愿与子由共进退,此次去信,别无他意,遥祝福安。
史嵩之看完,把信交给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笑道:“陈损,这里只有你我,看看吧!”陈损道:“这不太好吧?”史嵩之道:“什么好不好?也让你看看朝中那些人都是什么人?”陈损接在手上看了,笑道:“他说的倒是实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史嵩之道:“如果谁都看出来,那也太小儿科了。他说我想重振四明声望,其实真正觊觎相位的人是他乔寿朋。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天到晚走东窜西,到处说好话,做好人,大事没有见他做,这样的人,那才叫居心颇测,算了,先说自己的事吧!我口述,你帮我写一写。”
他开口慢慢说到:“皇天在上,臣史嵩之叩拜。臣熟虑根本,周思利害,甘受迟钝之讥,思出万全之计。荆襄连年水潦螟蝗之灾,饥馑流亡之患,极力振救,尚不聊生,征调既繁,夫岂堪命?其势必至于主户弃业以逃亡,役夫中道而窜逸,无归之民,聚而为盗,饥馑之卒,未战先溃。当此之际,正恐重贻宵旰之虑矣。兵民,陛下之兵民也,片纸调发,东西惟命。然事关根本,愿计其成,必计其败,既虑其始,必虑其终,谨而审之,与二三大臣深计而熟图之。若夫和好之与进取,决不两立。臣受任守边,适当事会交至之冲,议论纷纭之际。雷同和附,以致误国,其罪当诛;确守不移之愚,上迕丁宁之旨,罪亦当诛。迕旨则止于一身,误国则及天下。 ”他问道:“你记下了没有?”陈损道:“记下了。那乔行简的信呢?”史嵩之一边签上名字,一边道:“不用理他,你替我写些客气话,我签上大名,回他就是了。”他把信交给陈损道:“我的信由你亲自带去临安,你是见不到陛下的,就交给李宗勉或者杜范、李鸣复,请他帮我交给陛下。事关重大,不可拖延。”陈损道:“好的,我马上去临安,大人多保重。” 陈损走后史嵩之又念到:“一片瑶光万里开,停杯追忆谪仙才。寻常明月不易见,如此中秋能几来。零落故人非白社,登临何地不瑶台。欲招黄鹤临风去,为问霓裳安在哉。”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正当南宋众臣为粮草而斗争不休之时,蒙古将领塔察尔和他的副将刘享安已在洛阳城外不远的密林中商议进攻的时机和最佳方案。塔察尔道:“我想先选择城外的援军作为进攻首选目标,做到首战必胜,对城内的宋军,我们再困他三五天,等他们饿得着不多了,再发起进攻。我们一路追杀,必可大获全胜。赵葵那个胆小鬼只有退兵一条路了。”刘享安道:“只是我们的粮草也不多,大概够用一个月而已。”塔察尔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他对着刘享安耳朵耳语一句。刘享安道:“这和野兽有什么分别?”塔察尔道:“你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能活着就是胜利,这个世界,能活着就是不错了,百年之后,还有谁在乎你是否仁义?”刘享安沉默了。塔察尔道:“那就样定了吧!你是想打城外的援军还是围攻城内的宋军呢?”刘享安道:“那就是城外的小子该死了,攻城我不行,野外进攻,我可不怕。”塔察尔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只要有此战功,我和你在大汗面前就好说话了。”
范用吉去城头上巡查,却发现有一帮宋军从城外回来,手中都拿了一大把野菜,大为生气,叫道:“都给我站住,你们谁是带头的?你们去城外干什么?”这时,一个年轻人出来道:“将军,是我带的头。”范用吉一看,却是自己的同乡,名叫秦冲。范用吉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秦冲带的头。”秦冲道:“我发现我们带的粮草已只够吃四五天了,就带着他们每去找一些野菜回来。”范用吉便不再说什么了。就说:“你让他们先回去。我有事和你说说。”范用吉把他带到了城楼上面。二人站在城头上,范用吉好半天不说话。秦冲道:“将军,是不是秦冲今天做得不对?将军如果要罚,在下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的。”范用吉道:“法不责众,你们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只是以后多带一些人,带上兵器,一有问题马上回城。”秦冲点点头,问道:“有什么问题请将军赶快说吧!”范用吉问道:“你跟我几年了?”秦冲道:“大概有五六年了。”范用吉道:“你手下有多少人马?”秦冲道:“有五百人。”他不明白范用吉怎么好好的又问起这些来了。
范用吉道:“我想把一个重任交给你,就是你手下的五百人都拼光了,也要尽力完成。如果任务完成,你和我手下的人都还的一线希望,如果完不成,我们几个人就是能活着回去,也是等着被抓。”秦冲道:“是什么任务?请将军示下。”范用吉笑道:“你一定是认为我叫你上前冲锋拼命。我已想好了,我是主将,这上万人不能活着回去,我就不能活着回去。希望你能回去向陛下证明我们是战死的,这就行了。”秦冲道:“这算什么任务?我秦冲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要求和将军一道去冲,去打蒙古人。”
范用吉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要你就算是拼光了五百人,也要保证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如果他死了,我们就算是活着回去,也是活不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秦冲道:“将军说的是不是徐敏子?那个书生,有什么大本事?”范用吉道:“我说的正是他,他打仗是不行,不过他可是监军,他能和陛下说上话,只有他能证明一切。”秦冲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秦冲和手下的五百人,就是拼光了,也会让他先活着。”范用吉道:“我们说好听一点,是为了国家,可这个国家,这个大宋朝,究竟是谁家天下?”
七月三十日,杨义率军到达一个地方,只有几间稀稀拉拉的空房子立在空旷的平原上。杨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兵回来道:“杨将军,前面有一块路碑,上面有字。可小人不识字。”杨义拍马上前,只见路碑上写着:龙门。杨义道:“原来是到了龙门镇,离洛阳还有多远?”身边的一个小兵道:“可能还有一天的路程。”话刚说完,忽然听得“嗖”地一声,那小兵啊地一声大叫,倒在地上死了。又听得“嗖”地一声,一箭射来,射中了杨义的偏将,那小将啊地一声,倒地路碑上死了,鲜血染红了路碑。
杨义大叫道:“大家不要乱,听我号令,赶快列阵,向洛阳城开进,不得停留。”众宋军得令,列阵向前。不多时,便见十多名金国人骑马向前跑去。杨义叫道:“抓住他们,不要放走一个。”一百多名宋军张弓搭箭向前追去。众弓箭手一齐放箭,射倒了八九个,剩下两个拼命逛奔。杨义叫道:“拿弓箭给我。”他张弓拉了个满月,叫了声“中”,“嗖”地一声,一名金国人应声落马。众手下连声叫好。
一名宋军道:“他们好像不是蒙古人?”杨义道:“他们是金国人,早降了蒙古人,做了蒙古人的走狗。”一名小将道:“这几匹马正好让我们解解馋,我们可以喝一喝马肉汤,补一补身子了。”
一名金国人逃走了,跑到了刘享安那里,惊道:”刘将军,我们在龙门镇遇到了宋军。”刘享安道:“来得正好,我已经把龙门四面围住,让他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这一支宋军,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众将听令,看到令旗,守好各个门道,不要放走了大鱼。”众将得令,均跃跃欲试。
刘享安挥动令旗,发动第一轮进攻。一千骑兵在前,一千步军在后,齐声呐喊,冲向宋军。杨义大叫“列阵”,众宋军马上摆开阵势迎敌。一千名士兵持盾在前,一千名刀手在后。杀声震天,狼烟滚滚,两支劲旅终于在龙门这个小小的城镇开战了。大约四十多丈远时,杨义道:“弓箭手准备,射。”连射三拨,虽射中不少人马,但是金人还是冲了过来。杨义又叫道:“长枪队,上。”众宋军持枪冲上。两军顿时一场混战,五六百名宋军成了敌人的马下鬼,而金人的马队也损失了四百骑。杨义命令第二队枪队投入战斗,金人的骑兵却冲着杨义杀了过来。有五十多骑甚至越过了杨义的盾牌防护墙,冲到了杨义面前来,杨义跃马上前,砍杀了七八个敌人,身下坐骑也被敌人刺死了。总算是有惊无险,人未受伤。
第一轮较量下来,杨义问道:“我们死了多少人?”一个偏将道:“我们不是第一次和金人交手,可这次只怕是不行了,敌人损兵两千,我们可能不下三千。”杨义道:“这样打下去,我们是全部会战死在龙门了。我们一个办法是不跟他们打,想办法冲向洛阳城,一个办法是向后撤,你们看那里办法好?”那个偏将道:“两个办法都难,他们已将龙门各个路口都占了,我们是很难冲出去的。”杨义道:“不冲出去,就是在这里守着等死了。”另一个小将道:“好,就听将军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了,杀两个我还赚了,可不要让他们小看我们宋军了。”杨义道:“那好,我们就守到天黑,到时向洛阳方向进攻。张胜,我要你装成金人,为我们找出口,王国平,我想让你也装成金人,带上百十人,目标是他们的主将,听清了没有?”
二人道:“好,听清了。”
在洛阳城内的范用吉、张迪、樊辛、徐敏子也闻到了几分战争的气味,虽还没有打起来,但是塔察尔的骑兵在城外四周若隐若现,城内众宋军也是胆战心惊、草木皆兵。范用吉道:“也不知道杨义他们怎么样?他们倒底在什么地方?”张迪道:“他奶奶的,干脆冲出去和蒙古人打一仗,横竖是个死,呆在这里也太那个了?”徐敏子道:“蒙古人的骑兵是比我们厉害,打野战可不是我们的强项。”范用吉道:“这样吧!等到天黑,由樊辛带三百人要出城,趁夜出城,天亮之前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赶回来,樊辛你的任务主要是寻找杨义他们的下落,明白吗?”樊辛道:“好的,我马上去准备。”
刘享安挥动令旗,发动第二轮进攻,仍是一千骑兵在前,后面是两步军。冲到了相距四十丈远的地方,却不动了。杨义的偏将道:“狗日的是在搞什么名堂?”杨义道:“不要管他,小心一点就是。”过了一会儿,杨义忽然反应过来,叫道:“你带一千人,给我加强侧后,防止他们从后面袭击。”那小将领命去了。果然,不一会儿,侧面和后面都出现了骑兵,杨义仰天一声长叹道:“如此看来,我们这一万多宋军只怕是都要在这里做他乡野鬼了。”敌人三面齐下,众宋军三面受敌,胜败已分了。
刘享安回到帐篷内坐下,心中暗自得意,拿起牛皮袋,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吹着口哨,嘴里不时哼着小调。心中还觉得几分美中不足,没有美人钟鼓舞乐相庆。这时,忽然帐外的卫兵叫道:“站住,你们是哪个队长的手下?不去杀敌,来这里干什么?”
又听得几声惨叫,刘享安连忙拨刀在手,想冲出来,王国平已带人冲进来了。刘享安可是一员猛将,眼见四五个人围进来,顿觉不妙,看准一个最弱的猛劈一刀,再踢一脚,冲了出去。王国平又带人追了出去。十多个人围着刘享安一阵乱打,刘享安原是有百多卫兵,可也被王国平拼光了,而王国平带来的也只剩下这十来号人了。王国平抱定必死之心,率先下手,双方一时相持不下。王国平胸口受了伤,刘享安也是肩头开了一个口子。正打着时,一队蒙古骑兵进来了,四五个杀一个,几下子就把王国平带来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王国平正想抓活的,那骑兵队长在后面狠狠一刀,就把王国平的头砍下来了。那骑兵队长道:“我是奉了塔察尔将军的命令前来助战,请将军下令让我们上去。”刘享安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算是救了我一命,回去我向将军为你请功。”他心里却道:“分明是对我不信任,派人前来看着我。”那骑兵队长道:“请刘将军下令吧!”刘享安道:“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消息吧!”
第二轮进攻之后,杨义身边只有一千多人马了,其中还包括四百多名伤兵。杨义也受了轻伤,腹部中了一刀,他还是强忍着,撕下一块布条随便包扎了一下。这时,刘享安已派人过来劝降了。那使者道:“我们刘将军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降到他旗下,他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杨义道:“我大宋兵一万人马,一天之内差不多都被杀光了,还来这里假仁假义,你们大将军只会做人家的狗,跟着抢屎吃,哪里把我们宋人当人看。”那使者道:“我好心来劝降,阁下却不识抬举,那好,我这就回去,你们就准备等死吧。”他气呼呼地回去了。
刘享安发动第三轮进攻,命令所有兵马投入战斗。杨义道:“兄弟们,是好汉的就跟我冲,横竖是个死,我们就给他来个痛快的,也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软蛋。”此时已是黄昏,一千多宋军跟着杨义,发了疯似的冲向金兵。金兵箭如雨下,众宋军纷纷倒地,一时血流成河,杨义身上连中五箭,眼睛仍是睁得圆圆的。此时下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两三只战马站在血泊中孤独地哀鸣着。刘享安过来看了看,叹道:“看来他是心有不甘,把他的尸首送到洛阳,交还给宋军吧!”
几只乌鸦飞进了洛阳城内,在枯树上悲惨地叫着。天黑时,樊辛从城外带回了令人沮丧的恶耗,洛阳城内立马弥漫着极度悲观绝望的气氛。范用吉道:“前几天好端端的还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打一场仗,忽然间说死了就死了,如果见不到他的尸体,说什么我也不相信的。”张迪道:“蒙古人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我们,我们留在这里也只能是等死,我看我们还是早作决定为好。”樊辛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明天趁着天黑,冲出城去,向南撤兵。”张迪道:“连孟珙都不敢来,他姓赵的还在后面看我们的,要找敌人找不到,要军粮没有,要援兵不见半个人影,这打的是什么鸟仗?”范用吉道:“好吧!明天是撤是守,我们就一定要做出决定,自古上至将军,下至步军马弓手,无非是三个结果,一是战死,二是得胜而归,封个什么大官。三是当个叛徒,偷活下半生。”徐敏子道:“反正就是死也不能做叛徒。”第二天一早,蒙古人就送来了杨义的尸首,众宋将见到杨义的尸体,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顿时哭声一片。范用吉道:“杨兄弟,你先走一步,我范用吉随后就到,明天我给你多杀几个蒙古人,为你报仇。”
中午时,范用吉道:“樊老弟,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吃饱,睡一三个时辰,午夜二更时分,向南进兵。这次我还是要你和我一起打头阵,咱们兄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樊辛道:“能和范大哥同生共死,我樊辛也知足了。”午夜临近二更时分,范用吉请示了徐敏子之后,和樊辛各率两千人马为先锋开路,杀出城去,宋军一路直奔洛水北岸。范用吉道:“樊兄弟,我在前部署第一道防线,你在后部署第二道防线,就是死也不能后退一步,必须保证徐大人他们安全渡过洛水。”樊辛道:“好的,大哥你都敢在前面积拼命,我做兄弟的也不怕死。”
塔察尔的蒙古军反应过来之时,宋军已顺利到达洛水北岸,塔察尔有些急了,马上命令刘享安的骑兵猛追。范用吉笑道:“来得正好,让他们尝一尝我们强弩的厉害。”他马上将第一线宋军分成三支,一千人放在正面,另两支分成一支五百,分列两侧,形成钳形,专等蒙古人到来。三轮箭下,刘享安一下子损失了三百多人。由于害怕宋军的强弩,蒙古军一时不敢再胡乱猛冲了。塔察尔一时半刻没了对招。徐敏子马上命令宋军争分夺秒地渡过洛水向南逃跑。塔察尔想了一会儿,命令全军集中所有盾牌,分成两层,密密麻麻地排成一路,由步军在前向宋军逼近。逼近百步之时,先用二十架抛石机打了一阵,忽然骑兵趁机冲了出去。这一招果然厉害,范用吉的正面一千人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被消灭了。范用吉身受重伤,被两个宋军用马驮着救了向西逃走。两翼的宋军一杯茶功夫,也被消灭了。
塔察尔道:“把那家伙的脑袋扔过去,看让他们看看。”蒙古军把一个宋军的人头用一件衣服胡乱包了,用抛石机抛了过去。人头正落在了樊辛不远处,樊辛叫人拿来,打开一看,不由得放声大哭道:“范大哥,小弟这就为你报仇。”这时,一个小队长过来道:“樊将军,徐大人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过去?”樊辛大怒道:“现在过河没有后卫也是死,谁敢向后退,我现在就要他的命,给我冲。”一时间,喊杀声压过了死亡带来的恐惧,樊辛心中的愤怒使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死之前要多杀几个敌人,为范用吉报仇雪恨。蒙古人的近万铁骑向一阵狂风刮过来,似乎要把这两千人马碾得粉碎。宋军的鲜血染红了河水,樊辛身中一箭落马,被蒙古人的马踩了成一堆肉泥,与泥土混在一起了。塔察尔命令蒙古军马上渡过洛水,和刘享安一道向南猛追。徐敏子不敢停留半分,也是命令宋军拼命向南逃命。一连跑了一天一夜,见蒙古人没有跟上来,徐敏子这才松了口气,命令停下来休息一下。张迪马上叫人埋锅做饭,饭还半生半熟,众士兵已经等不及了,像一群饿狼一样哄抢起来,张迪好不容易抢到半碗,分给徐敏子一点,众人刚吃了个半饱,有人叫道:“不好了,蒙古人追上来了。”张迪马上叫道:“快走,快走。”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徐敏子上了马,带着众人向南继续跑。张迪问道:“徐大人,你有什么好办法?”徐敏子道:“我能有什么好办法,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跑。”张迪道:“这样不行,徐大人你带大队人马先走,我还是组织人马,用弓箭挡他一阵,秦冲,你要保护好徐大人。”秦冲点点头。徐敏子道:“那好,张将军你多保重。”
张迪连设三道防线,专等蒙古骑兵冲过来。张迪一声大叫道:“准备,放箭。”一时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名蒙古骑兵中箭落马。蒙古后又被迫停了下来。蒙古人马上拿出弓箭和盾牌,由盾牌兵在前面开路。塔察尔对刘享安说:“这样追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的粮草跟不上。我们的粮草也是不多了。”刘享安道:“将军,我们可不可以追慢一点,以此让他们上当。我带上两千人马,兵分两路,从两翼冲到他们前面,只要堵住他们的退路,到那时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塔察尔道:“好主意,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一过,我们就只能收兵回去了。”这时张迪已下令反冲锋了,还有两三枝箭射到了塔察尔马前,还有两三只从他头上掠过了。塔察尔道:“都要井坑里面的羊了,快要死了,还想拔我几根胡子,真是不要命了。” 徐敏子正庆幸没有蒙古兵追来,秦冲忽然叫道:“徐大人,前面有蒙古骑兵。徐敏子一看,前面有蒙古骑兵一字排开,前后五排,少说也有上千人。徐敏子道:”看来我们已被包围了,别无选择了,只有向前冲了。”秦冲道:“保护好徐大人,大家跟我冲啊!”战场上喊杀声、马蹄声、刀箭声再次响起,血溅四野。秦冲指挥仅有的两千人马,不停地发动进攻,众宋军也抱定必死之心,像发了疯似的只管向前冲。刘享安自然也不敢轻易让他们过去,放跑了这两千宋军,别说拿不到军功,也许还要被问罪,也只好下了死命令道:“都给我顶住,谁敢后退一步,我马上砍了他。”他一会儿又叹道:“简直像一帮疯狗,都他妈的疯了。”杀到黄昏之时,秦冲只剩下七百多人了,双方都又累又饿,一个士兵道:“秦大哥,我们已一天一夜没吃饭了,现在连刀都拿不动了。”
秦冲面色十分凝重,好半天没有说话。徐敏子说:“我们还是想办法弄一点吃了吧!”秦冲放眼四下张望,忽然见那一边有几匹刚死去的战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马上叫人拿着盾牌大着胆去把死马拉过来,众人一齐动手,几下子就把那几匹马分光了。秦冲分到了马大腿上的两块好肉,送给了徐敏子一块。众人切成碎小丁块,生吃下去了。徐敏子硬着头皮吃了几块,觉得吃不下去了。其他的宋兵则吃得嘴上全面是血。
刘享安在一边看着,不知道是在吃什么,便问道:“那些宋军是在吃饭什么东西?”身边的人道:“好像是在吃生马肉。”刘享安道:“简直是野人,吃吧!这大将军也真是的,为什么还不赶上来?我们也吃一点干粮。吃完后准备再战。”
另一边张迪一直战至只剩下他最后一人,张迪一身是血,骑着最后一匹战马,高举战刀直冲向塔察尔。塔察尔奋力射出一箭,张迪胸口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半夜四更时分,秦冲亲自选了六十名勇士,换上了刘家军的衣服。秦冲召集剩下的七百多人,对大家大声叫道:“各位兄弟,今天的情况大伙也心知肚明,我不必多说,我们只有拼死一搏,才会有一线生机。等一下我自己带上六十人直奔他们的主将,其他人就跟着徐大人向南突围。”徐敏子道:“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问过将军的大名呢?如果一起到了黄泉路上也好歹有个伴。”秦冲道:“回大人,小的名叫秦冲。大人不必过于悲观,好歹我们手上还有七百多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就是死,也要拿也一点男子汉的血性来,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宋人也不是懦夫,不是孬种,你们说是不是?”众人齐声回应。秦冲对着徐敏子行了一礼,算是永别了。众人也不多说一句,跟着他出发了。徐敏子拨出战刀,大喊一声,带着众宋军直奔杀向前。
刘享安这边也是累得要命,倒在地上睡了一会儿。睡得正香时,忽然听见喊杀声震天,料想是宋军冲杀过来了,便拨出战刀。众亲兵忙将他围在中间。一个道:“宋军过来了,大家保护好刘将军。”近百名刘家军士兵把他保护起来了。宋军一阵猛冲猛打,刘家军一时乱了阵角,又是天还没有亮,四面一片漆黑,双方一场混战。将近天亮之时,宋军只剩下三百多人了,徐敏子终于还是冲出了包围圈。刘享安一见,呆不住了,又气又急,叫道:“让开,让开,围着我干什么?都给我追。”他拨开手下的士兵,跳上一匹快马就想追赶。一个士兵道:“将军,您还没有拿刀呢!”一边说一边把刀送给他。刘享安接在手上,催马奋力追赶。手下的士兵见他如此拼命,也只好跟着他追上去。秦冲见他出来了,也催马跟上去,拿出弓箭,眼见近了,拉弓射出一箭,不中,却射中了前面一人。秦冲有些急了,又射了一箭,却射中了马屁股。那马一下子倒在地上,刘享安也摔下马来。刘享安大怒,叫道:“给我抓住他。”这时秦冲已冲上来了。二人你一刀我一刀,都杀红眼了。刘家军毕竟人多,而秦冲只有六十人,几下子就拼光了,秦冲也被抓了。刘享安道:“先把他的脚给我打断了,回头再找他算账。给我弓箭,都给我追。”一个士兵:“大人,前面到了河道决口,过去了就危险了。”刘享安哪里听得进去,只管拼命追。
本来刘享安是可以追得上的,只因为当时天还没有亮,又被宋军和秦冲一阵乱冲乱打。等刘享安收拾好了秦冲时,徐敏子已带着三百多名残兵跑出了近一里多的路程。刘享安又气又急,一直催马直追,身后几百名士兵也跟着催马追赶。
徐敏子带着三百人跑进了黄泛区水淹地,马已无法跑动了。三百多人在滥泥塘里拼命向南逃命。刘享安跑到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叫道:“赶快射箭。”刘家军箭如雨下,徐敏子后背中了一箭,摔倒在了泥潭之中。四五个士兵连忙架着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向南方高一脚低一脚地逃去。刘家军连续射出三拨箭矢,宋军又死了四五十个。刘享安见主将已倒下,便不再进入水淹地区追赶,下令班师北返。
刘享安见抓来的二十多名宋军还被捆在那里,掉转马头过来道:“你小子虽然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但是只要你肯跪下叫我三声爷爷,我就可以饶了你们这二十多号人不死,怎么样?”秦冲道:“我想你也是汉人,先是投降了金人,现在又投降了蒙古人,而且还想干逼良为娼的勾当,你以为我们宋人个个都像你这么下贱吗?”这一下又戳到了刘享安的痛处了,他火冒三丈,气得爆跳如雷,气呼呼地挥着手道:“狗杂种,大爷好心饶你不死,你却不识相,给我拉下去全部砍了。”二十多名宋兵全被反捆着,跪成一排,转眼间,二十几号人全死于刀下了。几名刘家军想把秦冲按了跪下,可是就是按不下去。刘享安骂道:“真是一帮废物。”他从一名手下那里抢了一把大刀,上前两步,在秦冲脚弯上猛踹一脚,大刀抡下,“咔嚓”一声,血溅了一地,秦冲的人头滚出几步,两边看着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大气。
一场北伐中原,意图收回洛阳三京的大战就这样收场了。宋军损兵近三万人,只剩下徐敏子带着三百名残兵败将吃了七天的桑叶,将马杀了,又抵了三天,饿了两天,才回到了襄阳地界。在一家农家院里偷了一点东西来煮了吃,到了襄阳城下,一个都已是骨瘦如柴,哪里还是一帮军人,和要饭的叫花子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这日,宋理宗赵昀正早起在垂拱殿看奏折,看了两三本,忽然见有史嵩之的奏折,便马上拿起来仔细看。看了开头几句,还点点头,看到到位后面几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口气看完,不禁拍了拍案桌道:“这史嵩之也太牛了,想让他干兵部的差事他不干,如今又动不动就说其罪误国,论罪当诛,他这是什么意思?”垂拱殿外的值班太监也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大事不妙。皇上发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理宗静了一会儿,叫道:“来人,传郑相。”过了好一会儿,郑清之来了。宋理宗道:“恩师,这个是史嵩之的奏折,他倒底想说什么?”郑清之把手向下压了压,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皇上低声,宋理宗赵昀道:“那就让他们到院子外围去。”
郑清之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遍,并没有马上回答皇上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问道:“四川前几年有一个进士叫邓若水,还有一个叫胡梦昱,字季昭。江南西路吉水人,不知道陛下是否听过此二人?”宋理宗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个,不悦道:“没有听过,宋国有这么多进士,朕哪记得过来。”郑清之道:“此二人才华是有几分,可是文笔犀利,锋芒太露,敢言天下人不敢言之事。特别是那个胡季昭,直接上书卫王,说本朝之忧,不在朝内,而在山东。当年济王一死,他就上书为济王鸣冤。”宋理宗气呼呼地道:“那又不是朕的旨意,若论文采,朕也不是很差,论治国理政,朕也未必就比他差。”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难道他们还真的想让朕退位不成?”郑清之道:“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想让陛下给济王一个王爵谥号,福萌后代子孙。”宋理宗道:“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下正忙,容后再说了。朕现在已做了十年皇帝,好不容易能自己做主了想干一翻大事,他们要么是反对,要么是抗旨,或是玩忽职守,动不动就以老臣自居,难道真以为朕拿他们没有办法吗?”
忽然听得垂拱殿外一个太监大声叫道:“启奏陛下,襄阳传来急报。”郑清之去接了进来,交给宋理宗。宋理宗接过来一看,忽然间一呆,愣在那里,奏折掉落在地上了。他回到椅子上,呆呆地坐下来,一言不发。郑清之连忙捡起来仔细看,看完了,脸色十分凝重,把奏折扔在案上,叹道:“如此说来,我这个枢密使重任也是当到家了。明天一早,臣就会向陛下提出辞呈,在文武百官面前提出辞官。”宋理宗一时还愣坐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呢!过了好一会儿问道:“恩师,你刚才说什么?”郑清之道:“臣是说明天一早会向陛下提出辞官。”宋理宗又急了,站起来道:“现在是在这节骨眼上,恩师却向朕提出辞官,那朕还能指望用谁呢?”郑清之道:“陛下且息怒,这样辞呈臣不能不写,主动担起这个责任,不然看史嵩之这口气,是不把我赶下来,他是不会罢休的。还有那个乔行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臣主动辞官,这个是以退为进的策略,陛下也须得写一份罪已诏,这个首辅枢密使让他们去争吧。”
宋理宗道:“朕的一切学识,皆拜恩师所教,现在恩师难道会舍朕而去吗?”郑清之道:“只要陛下用到,臣随时应如,臣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居家以备资访。”宋理宗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无罪,罪在朕躬。万方有罪无罪而惟我在。这罪己诏朕是要写,可是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呢?”
次日早朝,朝礼山呼完毕。宋理宗道:“可能列位大人都得到消息了,此次北进中原,意在收回洛阳三京,可惜只有一路进去,粮草又跟不上,听说张将军等三万将士为国玉碎,朕昨天得到消息,一夜未眠,如锥心刺骨一般。只因朕一念之错,铸成大错。所以这次此伐,朕先担起这份责任,朕以寡德,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村,胳胔相望,是皆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天心,下无以定民志,托予小子不替上帝名,欲图绍复之功,岂期轻动于师干,反以激成于边祸,至延强敌,荐食神州。斩桑伐枣破屋流离之状,朕既不得见;慈父幼子寡妇哭泣之声,朕亦不得闻。今此下诏以陈轮台之悔,益申儆于边防。”此言一出,众人一时惊于北伐洛阳之败,皇上也开明罪己,众人一时不知所措,只是跪拜道:“陛下圣明。”郑清之跪下道:“陛下自省罪己,如此胸怀,可称明君。此次北伐,臣也是投了赞成票,臣也是有责任的。昨天一得到战报,臣昨夜已拟好了辞呈,准备让位于有才德者。” 此言一出,众朝臣一时议论纷纷。
宋理宗在上面看了看众人的反应。
宋理宗道:“此时正是朝中用人之际,郑相如果要走,也得把一些事情交待完了才行。而且是去是留也应和各位大人一同商议定夺,朕年纪尚轻,也不敢擅断误国。”郑清之道:“臣才疏学浅,实在是庸愚误国,枢密重任不可再做,此次北伐,臣雷声附合,急功近利,罪在其首,所以史大人说其罪误国,言之在理。臣已无话可说。”
杜范出来道:“郑相,你这不是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吗?你是帝师,又是首辅,此着并非人臣之道吧?”郑清之道:“为国尽力,我郑清之责无旁贷,只要陛下有旨意,我可以随时奉诏,做一个小小的粮秣官或是机宜,总还是可以的吧?但是这首辅是坚决不能再做了。”
宋理宗说:“那你就说说这朝堂之上谁能接任首辅一职?薛大人过世了,陈大人也重病在身。”
这时有一人出来奏道:“臣向陛下推举一人,各看看如何?”乔行简眉毛一跳,问道:“君赐,你说的是哪一位?请说。”说话的是庆元元年(1199)己未科状元曾从龙。曾从龙道:“此人功高而不自傲,权重而不临下,才德皆备,战功赫赫,可谓是国之重臣,是首辅的最佳人选。”
郑性之问道:“君赐说的是孟珙吧?如果没有史大人供给他三十万石军粮,他能率先打进蔡州城吗?就是孟大人在此,我也敢说这个话。他能打仗这我承认,不过也不能只算他一个人的功劳。”乔行简道:“君赐说的这些我是认可的,孟珙能打仗这一点我承认,他的为人我也没有话说,这过我却认为他不是首辅的最佳人选,倒底是什么原因,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郑清之道:“孟珙打仗是很有一套,不过用他治国理政我就不太认同了,用他治军那一套理政是行不通的,你认为呢?”曾从龙道:“二位大人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他。”宋理宗道:“总该不会是史大人吧?”曾从龙道:“也不是。”乔行简道:“不是他二人,那是否是吴状元或是杜大人呢?或是李宗勉大人呢?”董槐道:“也不是。”郑性之道:“那总不会是你曾一龙吧?”曾从龙道:“我自认有一些本事,自小熟读兵书,也任过几年地方官,不过也不敢在他面前夜郎自大。”宋理宗道:“那你就直说了吧!”曾从龙道:“这个人声名赫赫,为什么各位就是没有想起来呢?”郑性之道:“那可是要怪你没有说清楚,这个人我猜到了,他不在朝上。只要我随便一说,各位就一定猜到他的,此人年高德邵,可谓国之望也。三十岁时才于绍熙四年中进士,历任四川安抚制置使、浔州司法参军、淮西提刑司检法官、建昌与新城知县、邕州通判、淮东安抚使、秘书兼太子侍讲、工部侍郎、焕章阁学士、成都、潭州、隆兴知府,无论是东边我的家乡天目山、扬州,西边的剑阁剑门关几大州,中部的几大州,南边广南西路的浔州、邕州,两广以南的海州琼州雷州,他都去过了,全国的东西南北中,他都走了一圈。不置私产田地,四十丧偶而不续弦不纳妾,治军理政皆有一套,朝野内外有口皆碑。”郑清之道:“他应该也七十有七了吧?别的人我不敢说,可是只要一说他,我第一个心服口服,如果他能出任首辅,我第一个双手赞成。”乔行简道:“原来是他,就是崔大人,名讳是上与下之的,他这个人我没有意见,郑相,你说呢?”郑清之道:“他若能入临安做首辅,我没有意见,只怕他未必愿来。”宋理宗道:“闹了半天,原来说的是他。朕怎么一时间把他给忘了。”乔行简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再次下诏,让他进临安城,他也做过太子侍卫讲,工部侍郎、焕章阁待制、焕章阁学士。入住临安也算是颐养天年,有个善终。”众人都点了点头。宋理宗道:“那好,郑相,你的辞呈朕先压一压,以后再说,乔大人,就请你代朕拟诏,请崔正之大人进京,另外郑相也要请史大人和孟珙快快入京,商议江防大计,此次北伐,为什么会失败,也要问一问,其他不出兵的或出兵不出力的人,比如四川的赵彦呐,襄樊的赵范也都要议一议,应该给什么处置?就请几位大人给一个商议结果。”郑清之和乔行简道:“臣领旨。”宋理宗道:“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可以退朝了。”众人行礼完毕,就此散朝了。
赵葵这日回到扬州,拿起笔来画了一幅千里江山图,可画了一半,却没有心思再画下去了,把笔扔在一边,叹道:“江山江山,何为江山?”他这时走到窗边,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天似乎又要阴了,又叹道:“难道我大宋真的无望了?中原真的是收不回来了。”他站了好久,忽然见一边书桌上的书札,拿起一本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
《瑞鹤仙》:怪新来瘦损。对镜台、霜华零乱鬓影。胸中恨谁省。正关山寂寞,暮天风景。貂裘渐冷。听梧桐、声敲露井。可无人、为向楼头,试问塞鸿音信。 争忍。勾引愁绪,半掩金铺,雨欺灯晕。家僮卧困,呼不应,自高枕。待催他,天际银蟾飞上,呼取嫦娥细问。要乾坤,表里光辉,照予醉饮。
赵葵初看几句,觉得平平常常,看到最后一句“要乾坤,表里光辉,照予醉饮,”不由得赞道:“好词。”他走到门口叫道:“来人。”不多时,跑来一个仆人,赵葵道:“去问一下门房,这词是谁写的?叫他进来。”赵葵坐下,又拿起来好好看了一下,笑道:“这是什么人?不看真是错过了。”不多时,只听见门外有人道:“大人,客人进来了。”
赵葵走到门口,只见院中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只听他道:“小生余玠,见过赵大人。”赵葵道:“原来你叫余玠,刚才看了你写的《瑞鹤仙》,想着要见一见。快请进来。”二人入内坐定,有人送来了茶水。赵葵笑道:“请用茶。我还没有好好听一下你的情况呢?”余玠喝了一口,笑道:“小生余玠,字义夫。祖居江浙开化县,父辈移居江西路洪州分宁县,后来我又移居到了广济县,想着自己已是二十七八岁了,将近而立之年,却是一事无成,东南西北走了好几处,只可惜了。”他看了桌上的千里江山图,笑道:“想不到大人能文能武。还会画画。”赵葵道:“说到能文能武,陛下最喜欢的只怕还是小将江万载,江氏三兄弟听说都是个人物,今日到我这里,见到了伯乐,你这千里马不如再写一首来,如何?”
余玠道:“那就让大人见笑了。”他放下杯子,把千里江山图移开,拿了笔纸来,想了想提笔写道:念奴娇.扬州初逢赵大人见赠。飞龙在天,三山五岳,沐雨飘飘,怒海泛波涛。狂风呼号,帘卷西风,弄玉吹萧。笔走龙蛇,明志文好,骚人笔战意更高.黑白子,看风云变幻,万般玄妙。
赵葵赞道:“妙极,妙极,笔走龙蛇,明志文好。骚人笔战意更高.黑白子,看风云变幻,万般玄妙。果然是别有一翻境界,虽然遣词用字没有平仄,但是其中之意境,飞龙在天,好一个飞龙在天。今日送你八字,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余玠道:“多谢大人吉言。”二人再次入座。赵葵道:“不过,你倒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我可是不知道是潜龙勿用还是或跃在渊。前些年在新墉杀李全有功,今日之败,陛下伤心,我们做臣子的更是坐卧不安。”余玠道:“赵大人不必过于自责,听说在北进之前,早有各位大人上书,反对急功冒进,只是陛下想在亲政之初有所为,却是事与愿违,凡事皆应顺势而为,不可用强。小生以为修车马,备器械,以为野战之计;固城壁,浚濠湟,以为强边之图;宽民力以固邦本。衍军储以实塞粟,练兵备战,是为上策。是如一人,大病之后新疲之余,须假以时日养精蓄锐,方可再战。”
赵葵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好,这样,你就先在这里跟着我干,就如你所说,做个机宜或是副尉,修车马,备器械、固城壁,浚濠湟,储塞粟, 一个城一个城是检查,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兵马?你看如何?”余玠道:“多谢大人提携,余玠愿为大人效力。”赵葵道:“不是为我效力,是为朝庭,是为国家。”
正当南宋临安城的崇政殿众人正讨论谁是谁非、各自应承担多少责任争论不休之时,塔察尔带着易州的张柔、史天泽进入蒙古高原会见蒙古大汗窝阔台。进入大草原,张柔笑道:“果然是别有翻风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塔察尔道:“大汗听说你在二月围困蔡州城时受了伤,又知道你总管易州有方,对宋人的战法很了解,所以召你进入答兰答巴思。”张柔道:“大汗召见,张柔万分荣幸。”1235年筑蒙古首都哈剌和林城,建万安宫。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帮人,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早下马在那里等候,见塔察尔和张柔到了,便道:“忽必烈奉窝阔台汗之命前来迎接二位。”塔察尔说:“张柔,他就是托雷的儿子忽必烈,大儿子叫蒙哥,已经随军西征了,忽必烈是老四,他身边可是有好几个大文人。他也算是半个汉文人了。”忽必烈道:“早年听海云法师讲经,后来又听几位汉学大师讲四书五经,感觉不错,今天听说张先生来蒙古拜见大汗,所以在此等候。希望张先生多多指教。”
张柔说道:“原来是托雷的儿子,还是个汉人通,有王者之气,只是可惜了,你爹死得早了一点。”忽必烈道:“先生见笑了,我不过是只是喜欢汉学,更谈不上什么王者之气,窝阔台汗有贵由、阔端、阔出几个儿子,我还有大哥蒙哥。”张柔道:“我的这点学问不算什么,比我懂的汉人更多。”
不一会儿,到了王庭了,只见殿帐个两大排仪仗展开,牛角号声声。一个侍卫叫道:“蒙古大汗有请千户张柔。”张柔三人进入殿帐内,只见里面正中坐着个高大粗壮的人,想必就蒙古大汗窝阔台了。张柔说:“千户张柔拜见蒙古大汗。”二人一齐见了。窝阔台说:“好,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先喝一杯我们蒙古的马奶酒。”四人一齐喝了。窝阔台道:“这是我二儿子阔端和三儿子阔出。大儿子贵由已经和速不台、拔都、蒙哥他们西征去了。这是拖雷家的两个小儿子,一个是忽必烈,一个是阿里不哥。”
张柔马上起身见礼,四位王子回礼。张柔又引见了史天泽,双方见礼。窝阔台说:“我听说你早年就跟随我们的太师国王木华黎打仗了,我还听说你和速不台、托雷、塔察儿、史天泽他们打下了金国的许多城池,你又在打蔡州时受了重伤,现在好了没有?”张柔道:“有劳大汗挂念,现在好了,可以骑马,但要想上阵杀敌,还要再来几个月。”窝阔台说:“我现在就封你为易州的万户,让你统管一方,你看如此?”张柔忙跪放谢道:“多谢大汗。”窝阔台道:“你们汉人就是礼数太多。慢慢养伤,明年一开春,我们就南下。南朝那个姓赵的小娃娃,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还没有南下呢!他倒是先北上了,就凭他那几下子,还想收回洛阳。被我们的塔察儿收拾了一下,只怕是在家里哭呢!”众人听着都不由得笑了。窝阔台问道:“那个小皇帝叫赵什么?”张柔道:“听说他小时候叫赵与莒,后来又改成赵贵诚,做了皇帝后又改成叫赵昀。”窝阔台道:”改来改去的真是麻烦,他为什么不改成赵饭桶或是赵小狗,我从小叫窝阔台,长大了到现在还是叫窝阔台,一点也不麻烦。”这时,有东西送上来了。众人一边吃烤全羊,一边继续谈。窝阔台问:“张万户,你有几个儿子?他们有能来为我大蒙古效力的吗?”张柔说:“有是有几个,都因常年在外而疏于管教,一个个都没打过仗,有一个儿子叫张弘略,有些管理才能,可以做一些机宜和管账之类的事。”窝阔台说:“不能打可以慢慢学。这年头要的是能打仗,要书生来干什么?”姚张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快,但不敢说什么。窝阔台又问道:“听说你抢了一个状元,叫王什么的,是吗?”张柔道:“是叫王鄂。”
窝阔台说:“明年我打算派我的二儿子阔端和三儿子阔出南下,张万户,你认为我们应该先打哪里才好呢?”张柔一时没有说话。窝阔台:“你认为我不应该教训一下赵昀那个小娃娃吗?”张柔道:“不是,要打就要打大的,只是想要打到江南,就得用水军,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水军,江南有三多,多水,多山,多树,没有水军,那可不行。可是练水军少说也要个四五年的时间。”窝阔台说:“我们准备先西征西方,南征宋国,等我们打完西边,就集中力量消灭他们。你说练水军要上四五年,要那么长时间吗?用一年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边造船只,一边练兵。”张柔心中不由得想笑,看来他们对水军真是知道的太少了。没有专门的木匠指点,这个练兵船只根本造不出来,不光找地方砍木材,还要找地方练水军。水上打仗和草原陆地上打仗可是两码事,没有两三年的操练,哪里称得上真正的水师。张柔道:“最少也要三年,一年半造船,两年时间一边练兵,一边选将,看地形看水情。”他还想说蒙古军中只怕十年二十年也选不出一个好的水军统帅,可是自然不敢说出口来。窝阔台道:“难道除了坐船用水师,就没有第二个方法?江水每一处都是那么深,马过不去吗?”张柔道:“有是有,从凤翔和兴元府下去,进入潼川和巴州、达州、利州、沔州,不过,那里四面都是高山,路也不好走,江水就在山脚。还有就是翻过吐蕃的大雪山,就都不用坐船了。”
窝阔台道:“水军我们也要建,我们也可以从凤翔和兴元府直下利州、潼川、成都。阔端、阔出,你们就做好准备,明年一开春,我们就南征宋人。到时也请张万户、史天泽、夹谷龙古、刘黑马、口温不花、察罕一起南下。”众人齐声点头道:“是。”
端平二年(1235年)正月二十三日一大早,宋理宗正坐在垂拱殿内批阅奏章,突然间听见值日太监在门外大声道:“启禀陛下孟珙和史嵩之回来了。”宋理宗说:“马上传旨文武百官到崇政殿,共商国事,再传郑相马上到这里来。”那个太监答应了一声是,马上下去传旨了。
不一会儿,首辅郑清之到了。宋理宗说:“恩师,史嵩之和孟珙都回来了,你还得得帮朕拿个主意。”郑清之说:“主意臣一定会拿,不过,这辞呈臣也必须还得写。陛下想要中兴大宋,就是得用好两个人,一个是孟珙,另一个是史嵩之,朝上的几位京官都应该让他们到地方的各路各道、各州各县任上一两年的地方官。一可体察民情,二可吐故纳新,以防各派结党营私,形成根深蒂固、矫旨乱政之势。”宋理宗说:“恩师这个主意不错,朕认为应该马上实施。对于四川的赵彦呐、淮西的赵葵全子才、襄樊的赵范史嵩之朕应该如何外置才好呢?”郑清之说:“下旨申叱就可以了,又能怎么样呢?兵马不到,千万不能乱动他赵彦呐,其他二人更是万万不能动。”
宋理宗不高兴地说:“真是岂有此理,那要让朕忍到什么时候?朕还是一国之君呢?居然拿他没有办法。”郑清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可是坐在了火山之上,绝不可以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值日太监在门外道:“文武百官已经到齐,有请陛下临朝。”郑清之说:“陛下,臣也应该过去了,请陛下也赶快上朝去。”
宋理宗叹了一口气,心里感觉空荡荡的。他阴着脸走进了崇政殿,文武百官跪拜行礼,山呼万岁。宋理宗问道:“请问黄州的孟珙到了没有?”孟珙上前拜道:“臣孟珙叩见陛下,恭请圣安。”起身后,宋理宗道:“果然是名将之后,英勇不凡,孟爱卿公忠体国,破蔡灭金,可谓功勋昭著。”孟珙道:“托陛下鸿福,宗社之威,全赖三军将士用命,臣不敢独占其功。”宋理宗道:“说得好,你和太常寺主簿朱扬祖代朕拜了八陵,一路上辛苦,可眼下之势也是不容乐观,对此孟爱卿有何高见?”孟珙道:“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才,练兵蓄力以待时机。”宋理宗道:“我们此次北进中原已是失败,不过要是鞑靼人前来议和又该如何?”孟珙道:“臣不过一员武将,只知为国上阵杀敌,至于是和是战,当有圣断,臣可敢妄语。”宋理宗道:“现在襄阳已准备得差不多了,黄州和光州还得烦劳孟爱卿操心。”孟珙道:“固城守城是臣份内之事,只是近几月来,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之众前来黄州避难,一时之间黄州城是人满为患,是个大问题。”宋理宗道:“爱卿有何好办法?”孟珙道:“臣在齐安、镇淮各建一寨,在章家山、毋家山建了两座城,从难民中选强勇之士入先锋军、摧锋军和飞虎营、虎翼营,只是兵器和粮草、种子都不够。”宋理宗想了想道:“这样,让史嵩之借你一些,在黄州、光州多开些荒山,让他们自造一些房子。各位大人,去年北进中原损兵折将,薛大人、陈大人三位执政先后过世,朝庭也是多事之秋,不知各位爱卿有何高见?”真德秀上前道:“臣以为赵彦呐应该革职,交付三法司和刑部定罪,其他的几个人应该官降一级。”曾从龙也上来道:“臣也是这个意思。”郑性之却道:“臣以为只有孟珙兵进四川才可以定罪,如果冒然捉拿他,那可不行。四川可是他的地方,有良田上千里,又有剑门关、阳平关、仙人关、大散关、武休关、岷江、沱江、嘉陵江、渠江环卫,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在那里称王,或是向蒙古人投降。”郑清之道:“我赞成信之的看法,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天下已平而蜀难平。二十八前,吴玠吴璘的后人吴曦在那里称王,后来还向金国投降。”乔行简道:“那件事已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过也得小心从事,还是先忍一忍,让他官降一级,下旨申叱,等孟珙兵进四川再捉拿他。”宋理宗道:“那就这样吧!请中书舍人代朕拟旨,呈上来朕看了以后就降旨申叱。”史嵩之上前道:“臣自请官降一级,罚俸半年,请陛下恩准。”郑清之道:“史大人,前不久你还说有些人其罪误国,论罪当诛,但不知是说想让陛下降旨杀谁呢?我已向陛下提出辞呈,让位于有才德者,不如你来坐这个位置,如何?”史嵩之苦笑道:“朝廷大事,岂同儿戏,郑相说笑了。前面我们不是议过了吗?请崔大人再次入京。”孟珙说:“臣以为还是从襄樊出兵北伐邓州、唐州、蔡州,东边的扬州、泗州、建康府采取守势,主要是和蒙古人争夺木材等造船材料,还有各大河道湖泊。四川那边应陈兵剑门关、摩天岭、阳平关、饶风关、仙人关、大散关、武休关、七方关,尤其是剑阁剑门关、阳平关、仙人关最为重要。加固沔州、利州、兴元府、夔州、巴州、达州、合州、成都府、嘉定府、潼川府、汉州,利用几条江和各大山城联防,形成边关和山城、江水三者环卫之势。再者可从北方军中选忠勇之士入我龙卫军、忠义军、镇北忠卫军、摧锋军,在襄樊等地安置流民。”郑性之道:“大将军你的想法不错,前面赵葵他们据关守河的想法也不错,可是结果又如何?现在的中原大地,遍地白骨,蒙古人杀人比踩蚂蚁还简单,单是洛阳一地就有一百多万百姓被杀。你看现在谁还敢带头出兵?”孟珙说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我估计只要明年一天春,蒙古人必定会派兵南征,其目的可能会是袭扰掠夺,或是在江北选地造船练兵。”曾从龙道:“你的根据是什么?”孟珙道:“这不需要什么根据,而我们是否能取胜的其中一个关键就是安置北方流民于襄汉,信任和重用北方将领,二是整肃国内各地,重点是四川、邕州和江南各地。三是利用江防,重点是襄汉一带训练一支江防军,再利用水军夜渡北进,抢夺军马粮草和流民。”陈卓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李全在扬州被赵葵打死也才是三四年以前的事,那个李全、杨妙真夫妻在江东江北一带和我们玩了多少年了,没有见他真心打蒙古人,背后就地坐大,最后还不是养虎为患吗?”宋理宗听孟珙这么一说,中心的不快却是少了几分,他也不想也不敢去批评陈卓,看看孟珙会怎么说。孟珙说:“现在的北方汉军力量仍然是不可小视,河北西路真定的史天泽、易州起兵的张柔都可是蒙古人帐下的万户,手握重兵,称霸一方。他们熟悉我们的战法。蒙古人想要南下,他们就会重用北方汉军水军,以北方军为先锋,还可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认为我们是否能争取北方军是战胜蒙古人的一大关键。争则存,不争则亡。未来的几年之内,我们仍是免不了和张柔、史天泽交手的,其中最张狂者当属那个张柔。”
这一日,孟珙来到临安城外,信步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小的寺院,孟珙抬头细看,却见小寺院门头上写了“绎钵寺”。孟珙觉得名字取得真有些意思,便想进去讨教一下,就想走了进去。进去到了门口,又觉得有些冒失了,在门口那里犹豫不决,却看见一个清瘦的老僧走出来道:“佳客到此,便是与绎钵寺有缘,就请进来坐,吃一点斋饭。”孟珙只好跟他进去了。却不是到大殿上,只进了一个小而整洁的食堂。
到了内堂,只见四五个年轻僧人正围坐在地上,一边吃包子,一边喝稀饭。那老僧亲自盛了一碗稀饭,让孟珙吃。孟珙也不客气,吃了个干干净净。那老僧不由得笑了。一个年轻僧人捧了清茶,让孟珙喝了。吃过饭,那几个年轻僧人都下地种菜去了。那老僧问道:“施主到此,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孟珙道:“心愿倒是没有,只是见大师的这绎钵寺名字取得有点意思,便想进来请教一下。还不知大师法号呢?”那老僧笑道:“山里人,那有什么法号,只是取了个空名,叫空寂子。”孟珙道:“原来是空寂大师,还望大师指教。”空寂子道:“听说两百多年前,北边的一个云游僧行空到此,身边只有一套僧衣和一个金钵一本《内经》,在此每天上山采药给众位乡邻看病,或是种两块地,有一日他上山采药,不幸落入深谷。众乡邻有感他的恩德,便在此建了一个小小的寺院,里面供着他的金钵和一本《内经》。这个小寺院先是取名为衣钵寺,后来又改成了绎钵寺。”孟珙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在下还是认为取为衣钵寺还是绎钵寺,似乎是出于一个高僧或文人之意,可能会有更深一层的佛理。”空寂子道:“施主出言不凡,独具慧眼,天圆而地方,不管是天还是一锅一碗,都是一钵,佛家认为天下虽大,天下风云变幻,风雨不定,万变不离其中,却都在一钵之内。”孟珙道:“大师果然高论,在下还是一知半解,愿听大师细说一钵之论。”空寂子道:“那就恕老僧放肆了,乐天诗云:临高始见人寰小,对远方知色戒空.回首却归朝市去,一稊米落太仓中.自古民以食为天,餐具为钵,圣人之法,天地之道,皆可曰铎钵。五谷不丰,一钵中空。刀兵所向,皆为钵中。万钵盛之为公,一钵盛曰私。由此可见万物之兴衰。”孟珙一时觉得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上了香,还了五两香油钱。
从绎钵寺回来,孟珙心中也一直在想着中兴大宋、收回三京旧都的大事,可是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出征前的粮草问题。他在床上又想了一夜。第二天,他便去向宋理宗辞行了。宋理宗在垂拱殿召见了他。
宋理宗听他要出去巡边,笑道:“这样很好,你决定去哪一边?”孟珙道:“臣决定先去江东和江北,巡视浙东,还想去见一见杜杲大人,他可是一个能文能武文韬武略的老将,善打守城战,防中有攻,臣想去向他讨教一二。”宋理宗道:“你的想法不错,朕也想让你先去浙东巡边,整饬各地宋军。再去襄樊,最后是利州,朕也听过襄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利州几遭浩劫,一片萧条。浙东真州、滁州一带也必会有一场大战。朕准你执天子剑,行先斩后奏之生杀大权。朕之所以决定如此,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倒底是史嵩之手下的人办事不力,或是别人不买他的帐,还是那些刀民抗命不交粮,或是根本就无粮可交呢?”孟珙道:“这恐怕是几方面的原因都有,各地的情况有所不同,江浙一带水好条件好,只要是不发洪水,自然有好的收成,有些地方是地方官吏、乡绅地主和官军为害一方,则是办事不力和抗命不交两个方面的都会有可能。利州几个州则是无粮可交。行先斩后奏之大权还请陛下三思,臣是怕有人说臣独断专行,恃宠而骄,矫旨弄权。臣受此隆恩,实在是诚惶诚恐。”宋理宗道:“爱卿多虑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道理朕还是懂的。。”孟珙想了一会儿,只好道:“那好,臣就多谢陛下隆恩,臣定记住陛下的话,如果没有其他事,臣先行告辞了。”宋理宗赵昀挥手让他出去了。
孟珙骑了一匹大白马,腰佩天子剑,只带了十来个随从,飞马狂奔,直向江东进发。日落时分,抵达江边一个菜园子边上。正见几个农夫在田里做事。孟珙下了马,正要向那些农夫问路。一个高大而又清瘦的老头上来了,他脸上的两道伤疤格外显眼,只听他问道:“请问大官人,你这是去哪里啊?”孟珙道:“在下想找一个地方投宿,明日一早过江。”那老头道:“不用投宿了,今天晚上就可以过江了。我已经在江边备好的船,专门等你大将军到来呢!”
孟珙疑惑道:“老人家,你认识在下吗?”那老人笑道:“当朝第一将孟珙,天下谁人不识?”孟珙更加疑惑了,问道:“还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那老人家笑道:“你看我脸上的两道伤口,就是当年和金人打仗留下的,你千里迢迢要到江北去找我,不就是找我吗?”孟珙道:“难道老人家就是杜杲老将军,孟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杜杲道:“走吧!我带着你们过江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前面,到了江边,洗了手,让那些下属坐一条船,他和孟珙坐一条船。孟珙问道:“杜老将军,你是如何知道我将要巡视江北的?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杜杲神秘地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孟珙道:“老将军还真会卖关子。”杜杲道:“听说陛下把他的随身佩剑送给你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不能让我开开眼。”孟珙把剑递给他。他接在手仔细看了一下遍,见上面有“赵府”和“与莒”四字,笑道:“看来陛下这名字取得好,后来的字更好,贵诚贵诚,君子相交,贵之以诚,只是在些可惜了,世界的君子是越来越少了,智勇者是更少了。”
孟珙问道:“杜老将军,其实你不必大老远地亲自来迎接我?这样会折我的寿?”杜杲道:“没那么严重,春秋之时有老子七十高龄出迎三十岁的孔夫子,我可是法效老子。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你不来,我还想去临安见你呢!可我又不想去拍那些大学士的马屁。所以我就在此迎接子。”孟珙道:“你又如何亲自下地干活了?都这么老了?”杜杲道:“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我很老吗?六十岁都不到,人家老将黄忠、廉颇,老了也不服老。人人都不去种地,都想做地主,那宋军都去喝西北见了。我看那个史嵩之是做了兵部主官,却不是打仗的行家,不过他倒是能管一方,襄阳主政十来年,种地可是种出了水平。”孟珙道:“我出征他可是给了三十万担军粮。”
杜杲道:“人家都说你孟珙很厉害,我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很普通嘛?”孟珙笑道:“在我看来,不是我很厉害,是我手下的将军和士兵他们忠于大宋,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实现了我的战略意图,一个将军再如何厉害,没有粮草,没有厉害的兵,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宋的江山,也不是我一个人顶着的,比如赵葵、曹友闻曹友安兄弟、吕文德、吕文焕、吴潜、崔与之大人、还有你杜老将军,都是国之重臣。”杜杲道:“我是老了一点,崔与之也是七十多岁了,以后可得多多培养新将。无论是在浙东还是全蜀,上到扬州、天目山,下到邕州、柳州、雷州,崔与之都是功不可没。至今我手下的老兵都十分想着他们当年在崔大人手下参加万弩社万马社,他不在任上,可他手下的摧锋军还在。”孟珙道:“回去我还向陛下奏明,从各军中挑选勇将能人,重新组成一支新军,还叫摧锋军,大人你看如何?”杜杲道:“不错,也叫摧锋军,刀锋所向,无坚不摧。”
孟珙笑道:“前两天我去一个寺院叫绎钵寺,那里的方丈说,自古民以食为天,餐具为钵,天地锅皆是一钵,天地之道,圣人之法,皆曰绎钵,五谷不丰,一钵中空。刀兵所向,皆因一钵。老将军你以为如何?”杜杲道:“还真是这个理。看来这个方丈还真有些学问,佛家儒家,可融可通,能有大作为赢得世人拥戴者,必然通融其中之理,金人南侵,蒙古人南征,难道不是为了一钵之中吗?你看看朝中那些阁臣,有几个是为了国家的,还不是为了钵中之物?朝中的什么郑清之、赵范、乔行简、李鸣复、刘晋之、李宗勉、杜范,都不过是一介书生,一个个高谈阔论纵论天地,舞唇弄舌。可是有几个是能办大事实事的?那些人说得比唱的好听。前两年我去临安面圣,遇见了那个赵善湘,你听听他说什么,老杜,你也太寒酸了,同样都是吃皇粮的,别人都穿得那么体面,而你却这么打扮?那个史弥远、李知孝,总是在不同的场合讲我们要讲礼义,知廉耻,不要好酒贪杯,不要赌钱,不要斗鸡,不能如何如何?可从他嘴上从来说不出也说不清楚我们应该怎么做?”
孟珙平静地听着他发牢骚,杜杲忽然道:“我说了半天,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孟珙笑道:“反应在心中,不在嘴上。”杜杲道:“你孟珙倒是好性子,倒沉得住气。”孟珙道:“当年我听说史弥远伙同杨皇后、钱象祖、殿帅夏震,在玉津园槌杀韩帅,我那时年轻气盛,可又能如何,只不过能发发牢骚而已。现在我最关心的是陛下北进中原、中兴大宋的决心有多大?”
杜杲道:“你想问陛下,那还不如问你自己吧!”孟珙道:“我不明白老将军是什么意思?”杜杲道:“陛下今年不过三十岁,比你还小。”二人一边说着,不知不觉两只船已到了江边了。忽然听见另一只船上孟珙的一个手下叫道:“是什么人?”又听“嗖”地一声,有人射箭过来,有人“扑通”掉进了江中了。
杜杲暗叫“不好”,刚要出舱,有一黑衣蒙面人已执剑冲跳上船来,只听他大笑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私议藐视陛下,对君王如此不敬,当灭九族。”杜杲道:“你黑衣蒙面执剑到我船上,难不成是专门来杀我的吗?”那人笑道:“不错。”话未落,孟珙已拔出天子剑,弓步上前,猛地刺出,那刺客连忙闪开,孟珙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脚踢出,将他踢到江中去了。
此时,船舱外箭如雨下,另一边船上孟杜二人的手下不断有人被射中,有很多箭射在了两只小船上。有人高叫道:“大家小心,不要放走一人,不然你们就死路一条。”杜杲道:“看来我二人是凶多吉少,跳下水去。”二人一齐跳下水去了。幸好这时离岸边不远,二人都上了岸边。这时江边的草丛中却马上烧起了大火,有人叫道:“大家小心,不要把那二人放走了。”孟珙只好扶着杜杲沿江边向下游高一脚低地逃命。正走时,跳出两名刀手,拦在前面。孟珙问:“有种报上名来,你们是奉谁的指令来杀我的。”那二人不答话。只管举刀杀过来。孟珙只用了三个回合,就轻松解决了,把尸体扔下进火准中。
孟珙和杜杲二人快天亮时才从上了岸,走了两里,到一家农户中偷了两套衣服。杜杲道:“想不到你我二人堂堂一方大员,现在居然流落到这里干起了这种勾当。”孟珙道:“老爷子,你还是快点吧!那些人只怕不死心,可能他们的人马上就会追来了。”二人换好了衣服,孟珙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这时已有近百人向这家农家小院奔来,均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孟珙和杜杲找了点剩饭和野菜汤,刚吃了一半,那帮人已到了。孟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有种报上名来,让我看看你们的狗脸。”其中一个为首的蒙面人冷冷地道:“你二人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们只管拿银子然后杀人,谁要是说出东家的名字,那就是自讨没趣,自找死路。我可不想坏了道上的规矩。”孟珙道:“那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是宋人还是金人,或是蒙古人?”那蒙面人道:“我管他什么宋人金人,还是蒙古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些皇帝老儿王公大臣,有几个管过老百姓的死活。现在我们只认银子,谁给我们银子,我们就给谁卖命。”孟珙道:“那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叫你去杀你爹娘老小,你也会干吗?”另一个蒙面人道:“大哥,不要跟他啰嗦,动手再说,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为首的蒙面人手一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孟珙挺剑刺倒一个,踢倒一个,与那为首的汉子打在一处,杜杲也出手伤了两人。那为首的汉子也确实厉害,与孟珙打了个平手。孟珙瞅准机会,退到一边,又见一名汉子执刀砍来,孟珙闪开,一脚将他踢了撞向那为首的汉子,孟珙马上跳过去,先刺伤他的右手,捡了刀,另一名汉子又砍过来,孟珙低身躲过,一刀砍了。第三个汉子又砍了过来,孟珙执剑架住,一脚踢倒在地。为首的汉子趁机站起来左手执刀砍来,孟珙右手架住,左手一刀刺在他的腿上,那汉子便站不起来了。孟珙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丢了刀,一掌扇在他脸上,叫道:“快叫他们住手,不然我一剑刺死你。”那汉子道:“有种你就下手,老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孟珙又一剑刺在他腿上,那汉子痛得大叫。一人跑过来要救,被杜杲喝住了。这时,有一大批人马过来了。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武官。只见他下马来道:“卑职拯救来迟,请大人见谅。”杜杲道:“刘整,你来得正好,这些人都抓回去细细盘问。”那叫刘整的年轻武官应了声“是”。杜杲道:“他是我的人,叫刘整,小时就在江面上混,外号叫过江龙。”孟珙道:“这个人嘴还挺硬,我想带回去好好盘问。”杜杲道:“好,这事你作主,我不过问。”孟珙问道:“他叫刘整吗?我想见一见他。”杜杲道:“是的。”他叫刘整过来。刘整跑过来道:“下官刘整,见过将军。”孟珙问道:“他现在是什么职位?”刘整道:“下官职位是承信郎,任县上的捕头。”孟珙道:“大才小用了,给你一万人的水军,你敢带吗?”刘整道:“只要跟着将军,我就敢带。”孟珙道:“好,从今天后你就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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