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母亲在家的日子我少做了很多的家务,现在妹妹快要小学毕业了,也不用我时时看着了。这样平静的日子真很难得。这一年学校开始流行穿校服,家长可以选择不订,只要学校有重大活动的时候穿上就可以了。当然,父母是不会给我花这个冤枉钱的。到了六一,运动会的时候就要到处去借校服了。当然我要借,别人的家的孩子也是要穿的,所以基本上是借不到的。到了最后老师知道了,不但要挨批评,同学们还会看不起我。只有厚着脸皮推给老师去想办法了。
很快又到了下一学期,妹妹升到初一了,我这时候是初三的学生了。开学几天后妹妹拿了一张校服尺寸单回来,说辞和我原来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妹妹说一定要穿上,加上我也在旁边煽风点火,父母这次非常轻巧的就同意了。
我的开学好像不向想象的那么顺利,老师要我通知父母去次学校,我害怕极了,想到父亲肯定是要打我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次父亲去过学校后,我们家进行了一次家庭会议。会议的主题却是我要不要读书。原来教导主任告诉父亲外地学生原则上是不允许参加升学考试了,除了成绩特别好的。父亲问我想不想回老家读书,只是家里只有舅舅和姨妈,凡事都要靠自己了。我看父母的意思也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老家的。这件事情就这样开始拖了下来。没过几天父亲的单位开始折腾起顶班的事情了,意思是我们家可以有一个孩子顶替父亲的工作,而且还是互换户口的。听着这样的言论我坚信如果真的能够顶班父母一定是会让我去的,所以升学对我来说也没有必要了。
孩子就是孩子,只会用简单而天真的思想去考虑问题,从来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是这样复杂。而且复杂得才刚刚开始。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说起她公园同事在上高中的孩子出车祸死了,那家的父母是如何如何的伤心。家里的条件是如何如何的优越。我听着故事好奇得想着是哪位阿姨,母亲继续说着那位阿姨的各种故事意犹未尽。晚上母亲问我想在上海念高中吗,我呆呆得显然是不会回答了。母亲再又提起那位死了孩子的阿姨,说是那家想领养一个孩子。母亲说只要我去了,就可以继续在上海念高中了。我听着母亲的话半天都反映不过来,只是一直呆呆的呆呆的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
接下来几天母亲开始给我整理衣服,她翻遍了家里的樟木衣箱,床顶上下到处翻找。我还是老样子每天上学,放学回到家里母亲就会给我讲以后要注意的各种事项,要如何争取别人的喜欢,要怎么与家人相处。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时候我总是半夜偷偷的流泪。
又过了几天,母亲又开始收拾衣服了,这次她将整理好的衣服重新放回原位,脸上的表情是带着怨气的。原来是那位阿姨嫌弃我年龄太大了,而且我没有妹妹好看,她想领养妹妹却被母亲拒绝了。这件事情原本应该非常平静的划过,但是我真的不懂到底是触动了母亲的哪条神经,母亲开始念叨起以前我从不记得的事情:“以前你二伯父家没有孩子,就把你送给他了,以后他死了房子就是你的了,哪想到他的精神病越来越厉害,连自己也照顾不了。”如果不是母亲的忿忿不平,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从那一天开始父母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如从前了。
父亲同事的孩子陆续有几个去顶班了,左邻右舍都在谈论顶班前后的变化,孩子的未来,以及房子问题。可是我的父母好像并不热衷这些。那天邻居的金阿姨坐在我家打着毛衣聊天说:“你家的大姑娘长的好看。”母亲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非要金阿姨承认妹妹长的好看。这件事情过后,我一度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丑的女孩。
父母又和我谈论自己的升学问题,我这时候把自己的想法和父母说了起来:“我不想回老家,我可以去顶班。”母亲说父亲去单位问过了,因为我是农村户口,父亲是城市户口,我顶不了这个班。父母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我却吃惊不小。父亲说如果不愿意回老家,那么毕业后就去打工吧。原本一心盼望的事情,现在才知道是不可能的。父亲说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做出决定就不能后悔了,以后再想读书就得边工边读了。
回老家,就再也看不到王磊了,不回老家,就只能出去工作了。那段日子晚上我总是默默的流泪,梦里总是有他牵我的手,梦醒却湿了一片枕头。
很快我初中毕业了,九月四号在母亲的帮助下没有领到身份证也同样找到了工作。工作的地点是母亲上班的公园旁边,这家老板租借了公园的房子开了家零件加工厂,如果不是母亲的关系老板是不会收我这个童工的。我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将零件插入车床后卡槽,推动电动刀片刮掉毛刺就算完成了。工作是简单而枯燥的,每个零件在被刮刀处理的同时,飞起火星和铁屑。那些铁屑产生热能飞溅到自己的衣服上形成一个个小洞所以自己的衣服是不能穿的,如果飞溅的不巧打在脸上就会留下血迹,伤好后会变成水痘一样的疤。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由于赶工还有同事在冲床上冲断了手指。还好冲床这样的机器从没有让我去动过。
九月做到十二月底工厂就放假了,四个月我领到了两千元钱,还发了一箱苹果。父亲说给邻居送点苹果吧,也好让别人家知道我女儿也上班赚钱了。这一年的元旦,春节过的极其的舒服,家里足足嗑了二十斤的瓜子花生。在这期间我的身份证终于寄来了,这下找工作方便了。三月母亲又帮我找了了一家工厂,这家工厂是做装饰花的,每天的工作还算轻松。
一天妹妹无意间讲起了王磊,她说:“今天哥哥到学校来看我了,给我买零食吃了,他在我们隔壁的高中读书。”这些话让我心里激起了几片浪花。曾经他的放弃让我也放弃了自己,如今他回到了学校,而我却和他隔开了永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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