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学坏，仅仅因为无聊。

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几个男人坐在路边，似乎是在闲聊。实际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路过的人身上。其实没有太多的人路过这里，但是只要路过了，那么基本上都要被看似闲聊的这几个人弄得很尴尬。看似闲聊的这几个人中有个一身黑，黑帽黑鞋黑衣服，他叫冬之寒，他是今天最得意的，因为今天的坏点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一个老头走过来了，看似闲聊的几个开始假装闲聊了，都不去看老头。其实他们都在看老头，用眼角。

老头走近了。老头走得不紧不慢，本来目光向前，但是当他觉得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的时候，就略低了头，把目光转向地面。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钞票。那是一张百元大钞，很新，很显眼，更主要的是，很诱人。

老头不是缺钱的人，但见钱不捡特别是见到大张钞票还不捡的人好像没几个，反正他不是。他从小就有一个捡一次钱的梦想，但梦想是最难实现的，九曲十八弯几十年过去了对此他早就绝望了。可是没想到老天不让他绝望，现在突然把机会给他了，他除了赶紧把握住机会，实在是没有其他想法了。他马上就弯下了腰，伸出了手，指尖向钱币够去。

可是他的手对这张钱币似乎有着排斥力，当他的手就要接触到这张钱币的时候，钱币突然动了一下，离他的手远了一点。

没有风，但老头以为有风，他觉得是风吹走了钱币。他垫了一步，继续着捡钱的动作。但那张钱币仍然排斥他的手，手近了，钱币就走了。老头不气馁，仍然坚持，即使钱币又走了两三次，他仍然坚持。

他就这么死心眼，他如果能去想一想的话也许就放弃了，但此时的他是忘我又忘他的，除了眼里能感觉到一张钞票之外，再没有其他感觉。

后来钱币越走越快，老头急了，开始手脚并用，连踩带抓，扑腾腾地根本就不像在捡钱，而像在抓一只就要飞起来的鸡。

假装闲聊的那几位也不再聊了，也不再用眼角瞧老头了，都用正眼了，都坐正了身子，对着老头露出一脸观看稀奇动物的笑，只是都忍着还没笑出声。

老头的身体还不赖，仍然跟着钱币连踩带抓。结果，他扑进了黑衣人冬之寒的怀里。

冬之寒绷着脸，不笑，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老头。而早就乐不可支的冬之寒的同伙们，现在终于爆发，笑声差点震聋老头的耳朵。

可是老头的眼里还是只有钱，钱币已经被冬之寒抓在手里了，老头仍然死心眼，竟然去抓冬之寒的手。

冬之寒把手扬了起来。

老头抬起身子，还是去抓冬之寒的手。

冬之寒把手又落了下去。

老头急了，说：我的！

冬之寒站了起来，把手举高，那张钱币就在他的手下晃悠。

老头一时有些惊讶，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伸着头仔细地去看那张钱币，还看冬之寒的手。

冬之寒的手上，缠着一圈圈的细线，那线细得很不容易被看见。细线垂下，另一端连着钱币。

老头这才大彻大悟，气歪了鼻子，说：你个年轻轻的……

郊外，有一条小路，走不了汽车，但常有自行车经过。路上有一处高岗，路过的每一辆自行车都必须先推行爬上高岗，然后再骑行冲下高岗。

一个白衣女子，白帽白鞋白衣服，名字叫燕子，她在向高岗下猛冲。她没骑自行车，但看她的样子绝对不想比自行车慢。但事实上她还是比自行车慢，因为她的前面有一辆自行车已经离她越来越远，而后面的一辆自行车离她越来越近。她使劲跑，使劲跑，直到后面的那辆自行车赶上了她，她才停下，指着前面的自行车着急地说：大哥大哥快帮帮我，前面的那个自行车抢了我的钱包了，求你，求你，快帮我把他截住，大哥你快追他帮帮我好不好……

“大哥”是个实心眼子，不用燕子继续求他，撒开了自行车就追了下去。

前面的自行车没抢人家钱包，不需要逃跑，所以用不着玩命的速度。可是后面的这辆自行车却是在追贼，用的就是玩命的速度。自然，两辆自行车很快就零距离了。零距离的时候，后面的这辆自行车已经散架了，前轮都飞了。那位“大哥”也飞了，幸好被前面的自行车挡住，他抱着前面自行车的驾驶员一起扑倒。

接下来，两个人发现自己都没受伤，争吵就开始了：一个要钱包，一个说没那回事。

此时，燕子正在高岗上和七八个另外的女子都坐在自行车上看热闹。燕子不怕他们会找回来，他们想爬回高岗得一会时间，而她们只要骑上自行车向着路的另一端冲下高岗一撒欢就没影了。

若问：冬之寒和燕子如此损人不利己，图的是什么？答：找乐。虽然损人不利己但损人悦己，他们图的就是一乐。社会上总要有些流行的东西，比如因为战争会流行兵痞，因为贫穷会流行土匪，因为变态会流行流氓，而现在在这座城市里，因为无聊就流行找乐。

这座城市白天长，夜晚也长，无事可做特别无聊的人又特别多，实在无聊难耐了，那么就只好去找乐了。

流行找乐的这座城市，叫第十二月牙城。

但不是所有无聊的人都会去找乐。

妖也很无聊，孤孤单单地漂浮在空中，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但她是不会去找乐的，因为她不会，虽然她漂浮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但她不属于这座城市，找乐这种事她还没听说过。她的旁边有一只鹰，也许这只鹰也是无聊的，孤单地盘旋着。

蕾乐也很无聊。她也不会去找乐，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在看书。这座城市里虽然在流行找乐，但有些人是绝对不会去找乐的，比如傻子和好人。找乐也是需要一些条件的，需要想出各种各样的花俏点子，还要很完美的表演出来，还要不被警察抓住，这是傻子做不来的，所以傻子没办法去找乐。而好人不去找乐的原因只是因为找乐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好人干的，哪个好人能为了自己的乐而让别人恼？所以，血统纯正的好人对找乐这种事都是不屑去做的。当然，从坏人堆里被踢出来的好人除外，比如冬之寒和燕子。蕾乐属于好人，血统纯正的好人。

蕾乐经常做的事就是看书。她经常看的书是电子学方面的。但今天她看的是一本小说，有关于爱情和战争的。买这本书的时候她没细看，只以为是爱情的，如果知道里面还有战争的话她就不买了。但是已经买了，她还是要看一看的，不想细读，只要能明白个大概意思就行。虽然不细读，可一些有关于战争的文字还是被她看见了，让她很不舒服。书上有这样一句话：因为战争世界变得不再和平，但为了和平必须战争。看到这句话后，她就皱了眉，对于这句话的对与错她懒得去分析，她只是赶紧把书翻了页。而接下来她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大眼睛的女孩都不会出生在有战争的地方，因为大眼睛不利于保护，不适合于战争。就是这句话，让她彻底放弃了这本书。她叹息了一声，然后把书放回了书架。她就是大眼睛的女孩，可她偏偏来自有战争的地方。

蕾乐还想找本别的书看，燕子来了。燕子就住在蕾乐的对门。两个人好得如同亲姐妹，差别却很大。蕾乐是知识型的，喜欢看书和电子制作。燕子是享受型的，喜欢美食、打扮和浪漫，还喜欢找乐。

燕子来了，蕾乐就不那么无聊了，可以与燕子说话。燕子是带着话题来的，要问蕾乐三个问题。

蕾乐笑：我要是答不上来呢？

燕子说：那最好了。

蕾乐说：又有事求我吧？

燕子说：你猜呢？

燕子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怎样用最简单的方法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

这样的小问题难不住蕾乐，她张口就答：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过一会就可以了。

燕子又问第二个问题，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被恶魔追赶，想躲又躲不掉想喊又喊不出来？

蕾乐说：梦魇。

燕子继续问：第三个问题就是，还有什么情况和梦魇相似？

蕾乐说：生病的时候呗。

燕子得意：答不上了吧？

蕾乐说：被绑架的时候。

燕子说：答不上了吧？

蕾乐说：地震的时候？

燕子说：我还真以为你比我知道的多呢，答不上了吧？

蕾乐说：那……

燕子说：我要是不告诉你答案，你会不会很难受啊？你说你会不会很难受啊，我很关心你的！

蕾乐眨着眼睛看着燕子。

燕子说：你是很想知道答案吧，我是可以告诉你的，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蕾乐说：你不告诉我答案，我也可以帮你忙啊！

燕子说：帮我去找乐，行吗？

蕾乐说：那不行！

燕子说：那你就是不想知道答案了。

蕾乐说：我会自己想。

燕子说：用不用我提示啊？

蕾乐说：和梦魇相似的情况太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燕子说：那你想啊，在什么地方你会做最剧烈的全身运动，四肢的运动尤为猛烈，最想抓住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抓不住，虽然喊叫得很凄惨却不起任何作用，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

蕾乐说：不就是掉河里了吗，可是，我会游泳啊！

燕子说：不是掉河里了，是……不告诉你！不过，你要是可以帮我忙的话嘛，呵呵，怎么样？

蕾乐说：帮别的忙行，找乐不行！

燕子说：帮我约冬之寒！

蕾乐说：我帮你约冬之寒？你不是，让我躲着他吗？

燕子说：你随便把他约到什么地方，你不去我去不就行了？

蕾乐说：那不是我骗了他吗？

燕子说：到时候你就给他打个电话说你有事去不了了，我就说我是偶然碰上他的。

蕾乐说：可是，那不还是我骗了他吗？再说，让我约他怎么说都是不好的，现在我和他已经没什么接触了，你还想让他像过去那样天天来找我吗？

燕子说：可也是，好吧，你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蕾乐说：那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燕子说：有吃的吗？

蕾乐说：你总是有条件的！

燕子说：有肉吗？

蕾乐说：肉？

燕子说：我要吃胖点，像你那样。

蕾乐说：你说我胖？我胖吗？

燕子说：冬之寒跟别人说的，说我太瘦，没有你有吸引力，他说你肤若凝脂，柔若无骨，他喜欢。

蕾乐说：他……算了，我不说了，我给你找吃的去吧！

燕子说：哦，那快去！

蕾乐并未动，看着燕子。

燕子说：好吧，告诉你吧，答案就是，掉下悬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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