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周一上班开例会的时候，陈默默还在想凌北池昨天说的哪句话，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能用言语说出来，也不能用文字写出来，忐忑、兴奋、难过、紧张？都不是，但是也不是以往的那些平静。

　　看着在座位上发表工作总结的凌北池，看不出他一点变化的样子，他总是在工作的过程中表现得很冷静，那些外物总是影响不了他的心，专心而自持。而想要保持一贯冷静的陈默默却被眼前的这个人扰乱了心，自己昨天的表现好像让他生气了，他没有对自己发火，不是一种爱惜的表现，是无奈。

　　陈默默思考了一夜，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人不在自己的心外，既然住在自己的心里了，那试试吧。她不知道自己该对凌北池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凌北池的动作，自己一直不是一个特别受欢迎的女生，从来没有在爱情里被人主动追求过，除了自己当年的疯狂举动以外，她以为自己此生不会遭遇爱情，不会和谁一起走过一生，所以一直那么的耗着。

　　她刚开始做实习的时候，是被人邀过看电影的，但是因为她刚刚进入公司，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一段时间又恰好经历过人生的一场大变，所以总是在心里藏着防备，谁也不会相信，谁也不接近，只是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想到就这么过下来了，从此再也不想怎么样了。碰到好事者说：“默默，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她的第一反应除了冷淡就是摆手：别，别，千万别。好似遭遇到洪水猛兽一般。

　　可能人的心境是会变的吧，以前一直不觉得生活有什么，现在发现生活有什么或者没什么都是与身边的人有关的。那个人出现了，他真的想要进入你的生活，那么时间久了，你再怎么讨厌，还是会在生活里给他留一个位置的，如果稍微有点好感，那么一起走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当年的我们走到现在之所以单身，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有一个人，他那么的喜欢你，喜欢到即使得罪你也要进驻你的生活，所以你才会向现实妥协，不再产生期待。

　　“默默，默默，陈默默……”

　　谁在叫她？陈默默恍惚得转过头，诧异的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她和凌北池再无二人。

　　凌北池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陈默默，你在想什么呢？”凌北池轻声的问她。

　　陈默默没想到自己在发呆时间里，把会议都给忘记了。原来会议已经结束，并且同事已经离开。他们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叫她，自己的人缘真的这么差？还有他们走的时候看到发呆又单独与凌北池留下的自己，不知道有没有遐想点什么？想到中午要到一起吃饭，同事有可能会发起调侃的画面，不禁一阵懊恼。

　　“总经理，请问有什么事吗？”陈默默小心翼翼的问到。

　　“没有，就是好奇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凌北池还是不死心的问陈默默，那表情生动的好像如果陈默默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不打算罢手。

　　“没有想什么。就是饿了，看中午吃什么。”肯定不能说自己在想什么，不然肯定会被凌北池笑话，于是陈默默就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你饿了？为了减肥早上没有吃饭吧？”凌北池一副你活该的样子，没有半点同情心。

　　“哪有？我胃口大，消化得好，不行啊。”看见凌北池的这种表情，陈默默就觉得心情郁闷，非常和他吵嘴。

　　“没有就对了，年纪轻轻的，减什么肥？”说完这句话，凌北池专门侧过神来，把陈默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接着说：“在我看来，身材已经很好了，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堪称完美。”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默默就觉得自己快被冷死了，无奈的说：“凌北池，你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损人还不带这样的呢。”

　　“哪里损你了，这是我的真心话，夸你呢，都没有听出来，还有这是我眼中真实的你。”凌北池说完这句话，还不忘把他的视线转移到陈默默的眼睛里，看向陈默默的眼底。

　　凌北池的眼底，一片澄澈，陈默默早就觉得凌北池的眼睛吸引人，那些为数不多的对视陷进心底里，总是能够把心都化开了，温暖一段时间，现在凌北池认认真真的看过来，陈默默有一点招架不住的感觉，原来一个人的气场可以体现在语言上、可以体现在礼仪方面，可以体现在教养上，还可以体现在眼神上。如果有哪一位明星在演深情的戏码时表现力不够，把凌北池的眼睛挪过去，与女主角的眼神对视，定能收到强烈的效果。

　　陈默默一时陷入了语塞。

　　凌北池接着说：“陈默默，你是不是在感情里受过伤，不然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人，也不愿意人走近？”

　　通过相处的这些天，凌北池渐渐的发现，陈默默给人铸造的墙，防护太好了，打入她的内部太不易了，她可能与你说着话，她可能与你笑着，她可能与你一起吃饭，但是并不代表你就在她的心里，经过昨天，他觉得在对待陈默默的事情上，他真的很无力，除了认识，能够聊天，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好像回到了原点。所以在昨天送她回家的时候，他才会无可奈何的问她那样一个伤感的问题，尽管能够猜到答案，还是不想听到拒绝的声音，刚好有一个悲伤的借口，所以落荒而逃。

　　他在开会的时候看到她发呆，特别想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看她迷蒙的眼神，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想要清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待着，谁都不要，谁也别靠近。还好，会开的时间不长，没想到的是陈默默竟然没有和大家一起走，只是还安静的坐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眨眼睛，表情丰富奇特，引人发笑。当然不能笑出来，只好叫她，实在忍不住，就问了她，在想些什么，在逃避什么。

　　凌北池的问题甩过来，没有猝不及防，只是很奇怪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好否认：“没有，你想的有点多了。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这些年，单着单着，就单着了，对生活，还有热情，还想走一些地方，看一些风景，遇见一些人；对爱情嘛，还有期待，只是已经失去了希望。”

　　“那么……”凌北池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陈默默坚定的眼神惊住了。

　　“那么，凌北池，我们试着在一起好吗？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年轻，趁着还有一些精力，想要经历一场爱情，我对你没有讨厌的感觉，可能还有喜欢，因为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爱情真实的模样是什么，不知道爱一个真正的感觉是什么，所以想要知道，想要探索，所以想要和一个人一起，不是你，也有可能是别人，那么趁着你在我身边，趁着这个时机正好，你可不可以牵着我的手走一段路程，可能中途你会退场，也可能是我，但是在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试着爱上对方好吗？”陈默默说完这段话，好像经历一番劳累的工作，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瘫坐在椅子上，用椅背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不是脊梁。

　　对面的凌北池完全是惊呆的状态，没想到陈默默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还是这么深情的告白，一直觉得陈默默的口才好，自己有幸能够在斗嘴上战胜，只不过利用她脸皮薄的特点，没想到放开来说，她不但口才一流，文采还是一流，字字暗含情意，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被陈默默的气势完全震撼，想不到一直逃避的她，主动出击起来是这么的让他惊喜。

　　“陈默默，你是不是在向我表白？”凌北池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貌似又开始了他吊儿郎当的画风。

　　“好不好？”陈默默觉得现在的时刻就是在折磨自己，自己现在这样做完全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看凌北池得意的那个样子，就觉得牙痒痒。

　　“陈默默，你要是承认你是在跟我表白，我就告诉你，好还是不好？”凌北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看似有点可能大概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但是觉得就这样逗逗陈默默也是很不错的。

　　“得寸进尺了是吧，凌北池？不说是吧？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工作岗位了，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被同事误会不说，还有可能耽误工作。”说完，陈默默也不再管凌北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走了。

　　“陈默默，你给我先站住。”说完，凌北池着急的来到了陈默默的身边。

　　凌北池轻轻的握住了陈默默的手，陈默默转身来看他，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正要开口说话，被凌北池用食指点住了嘴唇。

　　凌北池看着她，看到她的心里去，陈默默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心虚，有点儿想要逃走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太冒险的举动，看过的书告诉她，在感情的天平里，先示爱的那一方总是会处于弱势，因为是自己先说的，所以总要担心那个人拒绝，担心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候，掌握放手的主动权，所以在爱的过程中，总是不能够纯粹，总是觉得自己付出的比较多，经不起一点的风吹草动。现在她先说了，凌北池的答案她好像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已经开始担心结局。

　　“陈默默，再迁就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向我表白？”凌北池的样子忽然间就像一个向大人要糖吃的孩童，对着那个握着糖的人撒娇。

　　“是的，我在向你表白。”不忍在拒绝，陈默默径直回答，毫不拖泥带水，不知道这是母性还是奴性？陈默默郁闷的想道。

　　“陈默默，我答应你，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在一起，不过我很认真，所以不是和你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不会试着爱一个人，我已经爱上你了。”是的，他已经爱上她了，从他们第一次相逢，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第一次送她回家，她神采飞扬的与他讲她的世界，爱就是这么奇妙，你不说，我不说，它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你说了，我也说了，我们才发现它就已经占满心这一个小小的地方。

　　听到凌北池的话，陈默默笑了，凌北池低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她的笑，觉得这一刻陈默默的笑醉倒在他心里了，温暖了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原来两情相悦的感觉是这么的好，这么的为妙，让人忍不住一品再品，就是舍不得这一刻过去。

　　“好了，凌北池，我要回去工作了，再待在这里就引人怀疑了。还有今天是周一，开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累计的工作只能在下午的时候做，下午要加班了。我最不喜欢加班了。”陈默默担心他们再这样待在办公室了，恰逢周一这个多事之日，一会儿有人要来找凌北池签文件或者其他事情，撞见他们，就不太好了。

　　陈默默知道如果他们没有说透感情也就算了，作为当事人至少还会掩藏自己内心的情绪，假装自己只是不在意，若无其事的和别人说起与事件相关的那个人，但是，感情的事情一旦说破，别人在他们同时在的场合里，稍微用心观察，就能从眼睛里看出来他们对彼此的挂念以及渴望。当我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任性，恨不得那种爱意从身体的任何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即使不告诉全世界知道，至少会让那个人知道。所以怎么能够隐藏呢？

　　“默默，公司有规定办公室不准谈恋爱吗？”凌北池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眼睛更加明亮了，止不住的笑意。

　　“这个倒是没有规定，但是我们不能自行低调点吗？还有咱们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必要这么的昭告天下，我们恋爱了吗？上一秒还在各自的生活里活得相安无事，下一秒就成双成对了，难道不是不惹人非议吗？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虽然不受咱们公司所有女性的喜欢，至少是几名女性的崇拜对象，如果让她们知道你凌某某已经被我拿下，那我不就成为了八卦焦点，有两位还是我的组员，这可是给我的工作增加难度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会做。”陈默默一本正经的解释到。

　　她发现她现在很喜欢和凌北池说话，一种很满足的心情洋溢在心间。

　　“好吧，表示理解，听你的，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享受一下作为男朋友的权利。”凌北池听陈默默之前的话还有点难以释怀，但是听到最后，倒是很开心的笑了，陈默默是有危机感了吗？

　　一听凌北池说什么男朋友的权利，陈默默脑海里马上就想起了那些恶俗的电视剧画面，有点小冷颤，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凌北池，你要干什么？”说着还不忘挣脱自己在凌北池手中的手臂。

　　“别急，默默，让我先抱一下。”凌北池说完，抓住陈默默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很温柔的拥护了，力道恰到好处。

　　陈默默微微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把手听话的放在凌北池的腰上，像他环住自己一样抱住他，一瞬间陈默默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别的不知道，就一瞬的温暖已足够。陈默默还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出来，被肩膀处的抖动惊得回过神来。原来是凌北池在闷声笑，他笑得这么压抑也不嫌难受，真奇怪。

　　“凌北池，你笑什么呢？”看他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陈默默终于忍不住问他。

　　“我在笑，默默，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和谐的画面了？”凌北池有条不紊的答道。

　　“额？我才没有，是你想多了吧？哎，好了没有，抱也抱过了，说也说完了，我真的要出去了。”被说道到糗处，陈默默当然不会承认，发挥了作为女朋友应该享有的撒娇、插诨打科的权利，

　　凌北池还没有停住笑，不过把陈默默松开了：“好，今天先放过你，先出去工作。中午陪我吃饭。”

　　陈默默想自己如果不想引起麻烦，最好是拒绝凌北池的提议。毕竟这一切真的太像梦了，发生得太快了。但是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好。”说完，就觉得想要把自己的舌头给吃了，太不矜持了。

　　看出了陈默默的别扭，凌北池决心不再逗她，虽说未来的事情都在不确定当中，至少目前能够确定的事情是他们能够在一起，没有勉强，没有难过，还只是开始，他相信慢慢走的会很稳。

　　“默默，你和我在一起，还是原来的自己，不要做出任何不想要的改变，在我心里，那是最好的你，我最喜欢的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用为了不引起分歧而迁就我。你说的话，我都会听，都能够理解，你只要向前走就好，你要相信你是合适我的，我也是合适你的。”凌北池看着陈默默的眼睛慢慢的说。

　　看过很多的小说，情节总会少不了的一个是，不论发生了什么，悲伤的、难过的、能够重逢的、离别的、可以原谅的、无法原谅的，只要男女主角相互说出一句“我爱你”就能够搞定所有的事情，把爱情回到甜腻的原点，好像这三个字是解决爱情难题的最动听的情话。其实，听凌北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是美丽的、很窝心的情话。其实情话是什么？不过是爱人之间说的真心话，或许不华丽、或许很平实，但是只要真诚就够了。

　　陈默默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这时刻、这气氛，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可谓“此处无声胜有声”，有很多时候，情人之间最需要正是这样的气氛。

　　凌北池放开陈默默的手，看着她害羞一样低着头慢慢的走出会议室的门，轻轻的笑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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