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上任已有月余，可还是一个“代镇长”。尽管没有谁这样称呼，他还是觉得酸酸涩涩的不是什么滋味。后天就要开人代会了，主要议程就是扶正他这个“代镇长”，激动之余，他多少有些担心。不是担心选不选得上，他还没有听说成了省长市长县长已是“代”的去掉代字去不了的。只是还有几个具体问题要解决，几十个村子再去走一圈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村子里穷哪。舍远求近到几个乡属单位临阵磨枪，一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夜晚静悄悄的，“代镇长”也就静悄悄地进了国土所的院子。牛所长房里亮着灯，他直奔所长住房。人代会前夕，“代镇长”来访，牛所长心知肚明是为人代会。但牛所长也有点纳闷：我牛某刚到任，又不是人大代表，他这不是把粉往屁股上擦吗?

让坐，敬烟，倒茶，寒暄。“代镇长”口若悬河，国土所的编制、人员、工资是否有保障，目前有哪些老大难问题需要解决，新一届政府对国土工作如何如何重视云云。牛所长聚精会神地听，丁是丁卯是卯地回答。

“牛所长哪”牛所长抬起头来，“代镇长”两眼威而不怒地看着牛所长，话锋一转：“后天就是人代会了，请你全力支持。说得通俗点，支持我这个镇长，就是支持人代会，就是支持新一届政府。”

这下，轮到牛所长两眼看着“代镇长”，在“代镇长”脸上寻找答案了。支持个啥？还不是给人代会赞助点钱嘛。这个老皇历，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代镇长”别过脸去，扳着指头说：“牛所长，后天的人代会，正式代表五十多个，各村书记、村长及你们乡属单位负责人加起来有一百多号人。我初来乍到，给与会人员发包烟是应该的吧。你帮我参谋参谋，是不是起码要十五条烟？”

这样的事也要牛所长参谋参谋，恐怕早就有人为他参谋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牛所长还是点头回答：“是，是。”

“那，那么，你听我说，刚才我到乡学区和派出所，学区主任给我解决了五条的钱，派出所长也给我解决了五条，牛大所长——”“代镇长”的音调提高了几度又降了下来：“其它单位虾公冒四两血，余下的五条嘛——”“代镇长”拖长着声音又看着牛所长。

原来如此！牛所长仰头看着天花板，大梦初醒。可天花板被白炽灯照得如同一张白纸。很久，牛所长没有在这张白纸上找到答案，打禾没地方出管哪，公用经费就这么多，便唯唯诺诺：“啊，那，我想想。”

终于，牛所长的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几根细小得不能再细小的蛛网上，他找到了答案便收回了视线。接着，他抽出一支笔来，在茶几上刷刷刷写下一张字条，半闭上眼睛说：“那，那你拿这张字条到楼下商店取五条烟吧。我不太舒服，不送了，好走。”

“代镇长”过来拿字条，牛所长欠了欠身子。

“代镇长”转身下了楼，牛所长在沙发上半躺着身子，眼睛全部闭上了。十多分钟，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静静地闭着。楼下商店老板老家要建房，先想收几元钱解决兄弟们的福利待遇，待遇待遇，看来兄弟们的“待遇”只能继续等“待”，“遇”到下一个建房的了。

突然，电话铃响了，牛所长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拿起电话。

“阿牛吗，我是陈哥”陈哥是学区主任，牛所长的兴趣来了，坐了起来。陈主任问：“刚才，镇长是不是到你那里？”

“是呀，是呀。”

“你是不是给了他几条烟？”

“是呀，是呀。”

“是呀是呀是个屁，你少给我装糊涂！你说这样算什么？你号称牛所长，你牛个屁呀！”

“什么？你不是先就给了他吗？”

“哪里哪里，他说他第一站是到你那里，派出所也给了，我这里是最后一站。”

“妈的！”牛所长顾不上礼貌，挂断电话，一拳擂在茶几上，“代镇长”刚才喝茶的那只茶杯跳了起来又落在茶几上晃了几晃。

2003年4月25日初稿于溪江

2015年5月13日修改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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