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吴老道上学

第二天一早，吴老道睁开眼，突然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亲爹，还看到了他爹给她带回来的后娘，感到万分不适应。这个湖北女人，完全脱离了“湖北蛮子”粗短矮小的形象，长得膀大腰圆，担起水桶，腰板绷直，走路呼呼闪闪，简直是一头穰宛黄牛。这可是全国最出名、最耐用的黄牛，又叫南阳黄牛。

这一切暂时不说：吃过饭，他就被安排到了学校。据说是村支书亲批的，要他插班读书。

他有一百个不愿意，不情愿，但看到亲爹那股子热乎劲儿，心就软了。他先是被插到五年级，一天之内就逐级被“降”到了一年级，大大的个子决定他只能坐在最后一排，从基础拼音开始学起。

吴老道那里能坐得住？他打开后门，把桌子凳挪到门口，探着半个身子在教室外乘凉，惹得全班小朋友跟着他学，一天下来把教室里闹得鸡飞狗跳，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校长找到了周抗日，周抗日摸了摸头，说：把周大凤调下来教他吧。校长有些丈儿和尚摸不到头脑，这唱得算是哪一曲呢？他摇摇头，立即安排周大凤担起了一乙班的班主任，大家都弄不明白，吴老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在村长眼里变得如此重要？

周大凤非常不情愿。教五年级，毕业班，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她懒洋洋地开了班会，一年级的孩子懂什么呀？全是说给吴老道听的，什么纪律呀，班规呀，卫生呀等等，说得吴老道两耳发热，差一点儿得脑血栓，他也深刻理解了周老虎为什么说烦她、恨她，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替周老虎，也替自己出口恶气。

放学了，他叫过马云来、马云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黄豆糖，问两个小丫头：想不想吃？

两个小丫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纷纷摇头。

80年代初，这玩意哪找呀，这可是他爹从湖北带给他的。他捏起一粒放进嘴里，吧吧吸着说：好甜呀！然后说：我告诉你们，这是糖，知道不？

两个小丫头点点头，说：我们要吃！四只黑眼睛滴滴转着。

好，你们记住，这糖呢，是周老师给你们的，她说了，你俩比一比，谁先打谁一下，谁就先吃一粒……

这招真灵，马云来抬起小手打了过去，马云去立即还回来，不一会儿扭在一起，哭着叫着打着。

吴老道连声叫停停停！各发了一粒糖，甜得俩人破涕为笑。

吴老道他妈的可能真有当教师的天赋。他说：你们俩个看好了，周老师给我这么多糖，不是让你们这样比赛的，我每喊一二三，你们同时出手，谁打得响，给谁吃，打得不响，不给吃。每次只准打一次，听明白了吗？

俩人异口同声说：听明白了。

奇特地一幕出现了。吴老道喊，一二三，开始！

“啪”的一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哭声。

打得响的拿上糖，喜笑颜开；打得不响的，挨了打，垂头丧气，咬着牙，听到口令后奋力还击，越战越勇，一会儿功夫，俩个小丫头变得鼻青脸肿。

好了，比赛结束，咱们明天继续好吗？

好！

记着感谢周老师呀！

谢谢周老师！

第二天放学后，吴老道又故伎重演。期间还故意问道：你们说一说，晚上都和谁睡，答好有奖。他晃了晃手的糖。

我和大姐睡。

我和二姐睡。

爹妈是怎么睡的呀？

俩个小丫头听不懂。吴老道换了方法问：谁在谁上面？

马云来说：爹在妈上面。

马云去说：妈在爹上面。

吴老道又问：有没有叫声啊。

俩个小丫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老道又换了方法问：谁的叫声大？

这次两个小丫头又异口同声说：妈的叫声大！

吴老道哈哈大笑，每人再奖一粒糖！

终于，老马头的大闺女、二闺女发现了双胞胎妹妹的“伤情”，问了半天，只知道是周老师让比赛的，比赛好了奖糖吃。

晚上收了工，老马头擦了擦猎枪，又闯到了周抗日的院子里。他再次要给闺女讨个说法，前几日的承诺还没兑现，周家的大丫头又这样子找茬子，分明是在挑衅！

他直直在周家院子里对空放了一枪。

周抗日一声令下，民兵连长吴快腿，护青队队长周疯子等一干人，躲躲闪闪不敢上前，大出他的意料。

还是吴老大踢踏着拖鞋，走进来，与周抗日联手瞬间制服了老马头。吴老大问明原因，听到了五颜六色的糖，心里有了判断。他拿眼找儿子，看到儿子正拉着周老虎在一旁偷笑，心里已经明白了十分。

他对哭泣的周大凤说：别哭了，我知道委屈你了，这事儿不怨你。

周抗日答应这两天就去老马头西瓜地里座座，三个老战友聚聚，也算是品瓜论英雄吧。老马头觉得有戏，才从周家退了出来。

当天晚上，周大凤又溜进沼气窑，向马二斗哭诉。马二斗把手指头捏得砰砰响，咬着牙把周大凤压倒在地，啃了又啃，发誓出口恶气。

俩人折腾了一阵子，周大凤心情好多了，说：不行我们出走吧，在这里生活太压抑！

暂时不行，听我妈说，你爹已经答应给我们划宅基地了，我妈让我帮助建房子，好给我哥取一房妻子，他现在死活不愿意回来，说连个窝都没有，回来干啥？

周大凤体贴地依在他怀里，不再言语。

月夜时分，老马头的西瓜地再次招惹了毛贼的袭击，不过很奇怪，他只看到有人拿着棍子，敲击西瓜，不像以前，分明是来偷听的。击碎的西瓜也是象征性的，最后丢下一张纸跑了。上面写着：我吴家与你誓不两立。

老马头第一时间想到了吴老道：又觉得不像。可以基本判断不是他所为，一来他不识字，二来两人本就熟悉，吴老道的诉求简单直接，没有这么复杂。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栽赃嫁祸！难道是周抗日这个坏怂？

想到这里，老马头内心愈加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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