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神官在神殿的深处静静地望着狄斯远去的背影。
他长大了,是的,一个骁勇的战士,年轻而俊美的埃及三王子。他那头褐色的长发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德勒记得当年第一次看见狄斯的时候,他还只是辛嘉公主,不,辛嘉王妃怀抱里稚嫩的婴孩,他那时的哭声听起来多么柔弱,简直就像是个娇嫩的女孩——但是,德勒神官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表面。毕竟,他是水族的族长。
而现在,当时的那种迹象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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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阿尔辛诺悠闲地拨着竖琴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断裂的弦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冒了出来,“消息可靠吗?”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千真万确。”殿下跪着的人着神殿的侍卫装扮,谦卑地低着头。
“从哪里得来的?”阿尔辛诺盯着他,抬起受伤的手让跪在地上的使女包扎。
“回公主,是属下亲耳听见的。”侍卫说道。
“你------可有向其他的人提起?”阿尔辛诺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属下不敢,属下只效忠于阿尔辛诺公主殿下,唯公主马首是瞻。”侍卫狡黠地说,他和王宫里所有的人一样,都非常清楚阿尔辛诺所拥有的权势和手腕。
“很好。”阿尔辛诺满意地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有人在妖言惑众罢了,你说是不是?”
“公主英明。”侍卫赶紧说道。
“你倒是很机灵,”阿尔辛诺露出了她惯有的慵懒笑容,“这点小事我会处理,你就不要再去烦父王跟母后了,”她转过头来看了侍卫一眼,收起了那抹浅笑,“懂了吗?”
“是,属下明白。”侍卫的额上冒出了汗珠。
“很好,我向来喜欢聪明人。”阿尔辛诺将身体慢慢地往后靠,“你的忠心我已经知道了,退下吧。”
“属下告退。”
阿尔辛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不能留。”她冷冷地对身后的侍卫说。
我绝不能忍受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任何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人,我都不会允许他们自由地存活。为了我的爱,伟大的阿奴比斯神啊,请向试图伤害他的人挥动死亡的翅膀!
夜幕笼罩下的埃及。
那伊阿德斯神殿,伟大的神像,熊熊的烈火。
阿西亚站在神前祈祷,手里握着一把黄金短剑——剑是狄斯的,他说这是他母妃的遗物,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这把剑待在我身边十八年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因为对我来说,你和母亲一样,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这是一把看上去很古老的剑。剑鞘是黄金做成的,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光彩夺目,但上面刻着的图画却依然非常清晰而精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那只巨大的蝴蝶,斑斓而巨大的翅膀给人一种近乎眩晕的视觉,旁边还有一些阿西亚看不懂的象形文字和图案,似乎无一不在向后人诉说着曾经不为人知的过去。拔出剑身来,它很锋利,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鲜血一般明艳的光;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方形蓝宝石,通透而莹亮,像春天里尼罗河的水一样美丽,然而却毫无温度。
德勒走进神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阿西亚在神前望着短剑出神的画面。
他俯身轻轻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莲花,一枝一枝,很慢的速度。
“多漂亮的花啊,是送给我的吗?亲爱的阿西亚。”
“父亲,”阿西亚转过身来,看见德勒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德勒其实早就认出了了那把黄金短剑上的蓝色宝石——他曾经在辛嘉那里看见过同样的东西。
“黄金剑。”阿西亚微微一笑。
德勒从阿西亚手里接过那把剑,在接触到剑柄的时候心里猛地觉得一阵刺痛——原来,这就是那把黄金短剑呵!他在心里念叨着,目光停留在剑鞘上那只古老的蝴蝶上——真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蝴蝶啊,看那斑斓的色彩,看那硕大的翅膀------德勒隐约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虚弱,他闭上了眼睛。
“蝴蝶很漂亮吧?父亲。”
“是的,美丽的蝴蝶。”德勒喃喃地说。无上的神明啊,难道一切真的是早已注定,无可挽回?
“不要离狄斯太近,亲爱的。”他转过头来,凝视着阿西亚。倘若你能明白我心中十分之一的苦------神啊。
“为什么?”阿西亚失声问道。父亲的脸色很奇怪,不仅没有以往的温柔,甚至连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漠都没有了,然而却满是哀伤的神情,如果再加上一点仇恨,那简直就成了狄斯今天的那个眼神。
“------狄斯是不祥之人,他对所有接近他的人来说都是噩梦。”德勒简单地说,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黄金短剑。
“你在说什么啊?父亲!狄斯他——”
“阿西亚!”德勒抬起眼睛,凝视着自己一脸疑惑的女儿,“听我说,狄斯的手注定会染上鲜血,他这一生都将永为命运之神所驱逐。”
“不可能!我不相信!”阿西亚尖叫了起来,“狄斯是那么善良的人,即使他的手会染上血污,那也只会是敌人的血!他为了埃及而战有什么错?他是英雄!”
“轼兄篡位的人也算是英雄吗?难道阿多尼斯就是埃及之敌?”德勒的语气忍不住尖刻了起来,这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你说什么?”阿西亚愕然,瞪大了双眼望着德勒。这是预言吗?水族族长的灵力?阿西亚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先知的能力,但是他从来没有向自己透露过半点未来的事,这是第一次,然而显然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了。
德勒望着呆若木鸡的女儿,叹了口气。告诉她吧,她迟早会知道的,或许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阿多尼斯会死在狄斯的手里,上下埃及的王冠也会因此而落到他的头上。懂了吗?阿西亚,这是谋杀,是篡位!狄斯的手会沾满他亲人的血。”德勒幽幽地说着。
当然,还不止这些------
记得当年见到狄斯的第一眼,德勒的眼前就出现了大片的鲜血和熊熊燃烧的火光,听得见孩子的哭泣和女人的尖叫------是的,那时候他就看见了他的命运,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他把这个秘密藏在了自己心中整整十八年,当初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完全是因为辛嘉。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再失去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上天已经亏欠了她太多,德勒不忍心再夺走她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丝温暖。
“那伊阿得斯神啊!”阿西亚扑进了的他的怀里,痛苦地掩面而泣。
哭吧,孩子,尽量地去厌恶他吧,这样你才能快些跳出命运之神的圈套。
德勒把阿西亚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前,感受着她微微的抽搐。
原谅我,辛嘉。我不是万能的神,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泪水,无声地从德勒脸上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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