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吴老道找爹

周二看了看院子里蜷缩成一团的周老虎，示意周抗日放了他。周老虎说：爷，我饿！。

周二顺手扔给孙子一块墁头，那个年代，可能只有村长家才有这种待遇。周抗日的恶夫人，拿眼剜她的老公公。老公公睬都不睬她一下，她只得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进了厨房。

周二对着周抗日说：你还是一村之主，看看把媳妇惯成什么了？现在我还能爬得动，爬不动时我看难喝上她一碗凉水！

周抗日扭过头不理他爹，背后却甩过来一句话：当年还不是你选的好媳妇，是谁把我五花大绑捆着送进了洞房……

周二被噎得半天出不了声，却发现周老虎在揭馒头皮，顺口吼了一声。

刚才没有接住，掉地上了。周老虎小声嚷嚷。

周二叹口气，开始讲解粮食的不容易，希望周二虎能把地主的馒头皮子捡起来吃掉，结果是越讲越生气，周老虎就是不愿意，索性把半块馒头全扔了，站在一边出着粗气，表达着不满。

周八反听说儿子干了丑事儿，好不容易爬进屋，不想进门就看到儿子扔馒头，脱了布鞋，半跳着打起来。

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个挨枪子的……咋不知道躲一下！周八反无奈地又蹲回地上。

周抗日双手背后走出院子，任他们折腾。

周二制止住周八反，又拿起半块馒头，在地上按了按，和着满口的灰吐了下去。

爷就是要告诉你，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

你爷我当年就是因为胆小、吃不了苦，才不敢跟着班主任闹革命。娃呀，你想一想， 47年县城解放时，全县才3个党员，全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叫了我三次，我三次都没有走出周家湾。后悔呀，一辈子什么事儿也没干成，就养了这几个儿子，也只有你大伯周抗日像模像样取了一房媳妇，其他孩子送人的送人、饿死的饿死，你七叔、八叔还在读书，我看也是没啥希望，我呀，就希望你能成事一点儿……

周二几乎老泪纵横，全没了村里面的长者形象。

周老虎咬咬牙，一把抓起地上的馒头皮子塞进了嘴，噎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正在这时，吴老道一闪进了院子，全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到周抗日说：大侄子，我又来了。

叫村长！周抗日不客气地说。

啥村长不村长的，都是自家人，是不？

周抗日学着吴老道的腔调说：嗯，嗯，我还是来问一问我爹倒底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我的亲爹，不是我的二爹。

周抗日边学边指着旁边的吴快腿说：看你怎么教育的儿子！

吴快腿满脸无故地说：我是他二爹，可他不认我，我也没有办法。这事儿你应该管管，要不然我老了谁养我，我可是个光身汉，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取不上！

吴老道在周家院子不比在老马头的西瓜地，他有所收敛。

我问周抗日：我还是那句话，我听说我爹当年跑的时候，村里正在吃食堂，是你安排他拉着一车粮食，到集市上磨面粉，集市还是河西的集市，从这里游过去，也不过二三里；但要过桥，却要绕几十里地？怎么会绕没了呢？

我给你讲了多少遍，不是绕没了，是他自己把村里的粮食拉上跑了，下湖北自己享福去了。周抗日回答。

对呀，我正是听说：是你又安排他到湖北去换大米。我们这里和湖北挨得这么近，年年都有湖北人拉着大米来换小麦，河南人拉着小麦去换大米。大侄子，我也不小了，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是去换大米了，还是去磨面粉了？

这事儿，除了你爹吴老大，可能只有鬼知道了。对了，你二爹在这里，我问问你二爹。周抗日大事叫，吴快腿：吴老二，你哥走的时候告没告诉你他是磨面粉去了还是换大米去了？

吴快腿摇摇头说：开玩笑，那时候我才七八岁，能干什么？他会给我讲？

什么？吃食堂的时候你已经七八岁了，你哪一年生的？吴青山哪一年生的？吃食堂的时候你们俩个都还没有出生哩！

我搞错球了，是第一次修丹江口水库时，你爹跑球了。吃食堂时你爹还没见过你娘哩！吴快腿对着他的侄儿子吴青山说。

周抗日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要不你去问问死球了的老村长，大队长？我当时也只是你二爹现在这个角色。

吴快腿内心一阵狂喜，似乎若干年之后他也能坐到周抗日的这个位置。

吴老道也不生气，仿佛刚刚看到周老虎一样，故意问道：虎孙子，是不是又挨打了？还是让人欺负了？你打架的事情我听说了，爷我就佩服那些能打的汉子！

周老虎说：谁要你管！

吴老道仍然不生气地说：孙子，我和你一样，有个爹跟没个爹差不多，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谁看不起咱，咱就给他们打一架，怎么样？你告诉我，你想收拾谁？爷给你出气！

周八反蹲在一旁听，心里什么滋味也有，忍了忍，还是从怀里摸出了半瓶散酒，咕嘟喝了一口。

周抗日说：喝！喝！除了喝你能干什么？早晚喝死你！

周八反也不理睬又咕嘟喝了一口，哼着罗卷戏，双手按脚一步一步挪着出了门。

周老虎感到一股子无人照顾、无所依靠的悲凉，从年幼的心里升腾。他还真让吴老道的话给打动了，咬咬牙说：我恨周大凤！

吴老道故作惊讶：啊！大凤可是你的亲堂姐呀，为你的事儿跑前跑后的？

我想要个当哥的。你看二斗，为保护他弟三斗，还揣我一脚。她是我姐，她明明看到了，也知道我为什么打人，凭什么不帮我？连句帮腔的话都不敢说。

周老虎有些动感情，快泣不成声了。

吴老道点点头：有些道理，我理解，爷爷我会帮你的！说完一闪出了院子。

周抗日看到吴老道走远了，拿起鞋，按倒周老虎就是一顿暴打。

小子，长翅膀了，不分好坏是不是？

周二心痛地拉开了。

正在这时，周大凤慌慌张张闯进来，叫到老马头来了，快，先把老虎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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