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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的谎言

时间:2015/5/12 作者: 曼禾 热度: 41236

        我每天把自己挂在网上,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然而季节已经偷偷将我抛下我,匆匆向前奔去。
  一缕微风从窗外袭过我的衣襟,我顿然感到玉露凉凉的。我光着脚板走到窗口,然而脚板透进丝丝寒气,直逼骨髓。望窗外已是落叶纷纷,赤红色的色调,仿佛朱砂随秋叶飞舞。再看远处的山丘和田野,早已林木凋零、涧水枯涸。我顿悟过来,原来已是秋天到了。每当秋季来临之时,我都会想起那年的秋色,也是一个秋凉如水的季节……
  自古以来人们总是把秋与伤感联系在一起,枯叶代表着萧索与孤寂。秋风代表惨淡与凄凉。我却喜欢把秋比作一位老人,在生命枯竭与消逝之前,坚守着最平凡职责,留下最温馨的笑容……
  由于我经常失眠,便对黑夜产生了恐惧,我害怕闪烁在窗外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我明白那些灯火无论怎样温暖,也没有一盏属于我,属于我的却是我望不到的地方。我只能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氧气,来缓解失眠给我带来的痛苦。
  原本睡眠是人生中最享受的一件事,柔软的床加上飘香的枕,足够营造一夜的美梦。可我却整夜整夜的清醒着,能听到窗帘轻轻飘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街道上汽车鸣笛的声音,甚至能听到不知哪家传来的时钟滴答-滴答……
  一个秋风萧萧的早上,温和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与街上神采奕奕的行人配合得那么谐调,只有我疲倦的面容与这个朝气蓬勃的世界格格不入。我不禁又自怜起来,觉得自己就像这秋色里落叶,枯黄,凋零。
  最后鼓起勇气来到医院,我是怀着一种灰色的心情走进这家医院的。我无精打采地将挂号单丢在一位老年医生的台面上,开门见山地表明我是来开安眠药的。
  他问我:“以前是否吃过这类药?”我坦白地摇了摇头。
  他一边给我把脉一边微笑着说:“我建议你最好别吃安眠药,安眠药容易产生耐药性,万一以后习惯靠安眠药入睡那就麻烦了。”我阴沉着脸没做声。
  他又问:“你是什么原因失眠的?”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说:“你不肯开就算了,问那么多干嘛?”平日里我向来很尊重老人,可此时却一股无名火冲上来,的确是失眠惹的祸,说完我就后悔了。
  他却慈祥的笑道:“我是为你好,像你这么年轻就服用这样的药对你的身体会不利的。”
   “不行,我必须服用,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就请你帮我开吧。”我虽然缓下了语气,但是是祈使句,有命令的口吻。
  他想了半响说:“好吧,我去帮你拿药。”
  我等了十几分钟后,他将一只小药瓶交给我,并吩咐道:“吃完以后来找我。”
  我立刻展开了笑容,心想今晚终于可以睡个美人觉。
  路旁树木光秃秃的,虽已落叶凋零但枝干还是那么挺拔,彰显出一种蕴藏在内里的生命力。想着这位老医生脾气真好,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似乎也愉悦多了。
  夜是如此的寂静,寂静中又带了点儿热烈,使秋声的喧嚣在树梢达到了高潮。我拿来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一粒安眠药放在掌心,我却迟迟没有吃。平生第一次吃安眠药,心情难免紧张。过了许久,我终于闭上双眼将药丸抛入喉咙,似乎把一份死亡也吞咽下去……
  也不知道天是怎么亮的,睁开眼睛,一缕晨光透过墨绿色的窗帘映射在墙壁上,我想,研制安眠药的人真该获诺贝尔奖。
  那个周末的夜晚,秋风依旧软软地打在我身上,原本觉得秋风是凄凉的,可此时觉得秋风是温暖的,就像那位老医生的微笑。
  我再度出现在他的诊室里,他刚好值夜班。他向我询问了吃药后的反应。我傻乐乐着告诉他很好,并要求他再给我一瓶。
  他打量了一下我,胸有成竹地说:“看来我的估计没有错,你的失眠纯属心理因素,根本不需要安眠药!”
  我惊疑地望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他微笑着说:“其实我那天给你的并不是安眠药,而是钙片!”
  我不敢相信,因为他给我的那只药瓶明明写着“利眠宁片”顿时一种被愚弄的屈辱感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失去理智的责斥道:“你怎么能骗我呢?你都是老医生了,怎么对病人一点也不负责呢?”不是因为他是老医生,换做是年轻的我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此时我觉得这老头就是秋色里干涸的树枝,冷漠无情。
  正当我满脸气呼呼的样子时,他却给我倒了杯水,而后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年轻人别发怒,要我给你开瓶真正的安眠药很容易,可是我考虑你还年轻,如果现在就开始依靠药物来维持睡眠,如何能扛到老年?
  我顿生一种凄楚,泪水徒然盈满眼眶。
  他慌忙拿出纸巾,递给我:“别难过,千万别难过,我是医生相信我,你没有病。”
  我轻轻拭去眼泪,没有做声。
  他看了看我说:“这样,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他像个父亲一样慈祥和蔼。
  我余怒未了,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说:“我不用人陪,谢谢。”
   “那么请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他表现得那么忍让,那么谦和,那么耐心。
  我可以拒绝很多种邀请,却无法拒绝这样的一种邀请。
  我与他走在一起就像一对父女,侧头看去他半边的鬓发白了一大半,一副老式的眼镜架在鼻骨上,看上去像一位老教授。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像是秋色里的落叶金灿灿的。
  我们来到一座天桥下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流浪汉,我讶然,他们没有家,甚至没有一张床,就那样枕着包袱或枕着双手席地而卧,可是他们却能睡得鼾声大作。天桥附近那个热闹的灯光夜市无法侵扰他们的梦乡。
  他问:“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我幽幽地回答:“我很羡慕他们,他们睡觉的本事那么强。”
  他摸摸我的头,意味深长的说:“人有一种超强的韧性,这种韧性往往在一种特殊时刻,特殊环境练就出来的,人往往依赖外界里量来练就,其实只要自己有毅力一样也可以达到,就看你的那股力量是否强大了。”
  我忽然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很感激这位慈祥的老人。
  往回走时,心情轻松了许多,在路边一间小店里,他买了一只音乐盒送给我,并说道:“这种音乐盒有催眠作用,很适合你。”
  我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你。”
  在我们临分开时,他又摸着我的头说:“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阵凉风吹过,带着老人沧桑的气味。我忽然感觉到这气味就是秋的气味,给人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温馨。
  从那天开始,音乐铃一直摆在我的床头柜上,每当音乐响起,总有一张亲切的脸向我微笑,总有一件白大褂在飘动……
  一个月后,我从老家度假回来,特地带上一包家乡的特产送给他。事先我没有预感到会发生任何事,站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他的告示:张启喜主任,因抢救病者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而世逝。
  我愣愣地站在那,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文人总喜欢将秋色描写得那么的凄凉和哀伤。因为秋的离去意味着冬的来到,因为冬太无情,太冰冷。我深深地知道在这世间有一份关心我永远无法报答。我不会忘记他那次善意的“欺骗”,在他偷偷往瓶子里塞钙片时,那用心良苦的动作里有着怎样的温情。
  此时我想说秋是美的,只是美的深沉,美的寂寞,美的苍茫。就像这位老医生一样美得那么的无私,那么的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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