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水,源源流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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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过了十年。
“德勒神官,祭祀可以开始了。”
“恩。”德勒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那张俊美得令人叹息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清心寡欲,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心动也没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情绪。
他缓缓地走向了祭坛,长长的紫红色法衣随着他优雅的步伐而轻轻摆动,显得他仿佛不是常人那样用双脚走路,而是像梦幻中的人一样飘然。
“看!那是德勒神官!真是个漂亮的人啊!”
“你不觉得他挺可怕的吗?太冷漠了。”
“水族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有先知的灵力嘛。”
“嘘,小声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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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神殿,埃及最大的神殿,供奉着主神阿蒙——太阳神,即光明之神。
偌大的神殿烛火通明,熊熊燃烧着的火炬映衬着四壁古老而神秘的图画,一切显得异样的庄严而凝重。
巨大的阿蒙神像立于大殿的正前方,由大理石与黄金共同塑造,旁边似乎还有着掌管死亡和生育的伊西斯女神以及阿奴比斯神的石像。
阿蒙神像前,是供牺牲的青石祭坛,巨大的圆形祭坛周围刻有黄道十二宫图,祭坛中央是熊熊燃烧着的圣油;作为祭品的牺牲旁,并排摆放着几个雕花精美而古老的瓶子,瓶中盛着酒、小麦、尼罗河水还有太阳神最喜爱的七种香料。
“阿西亚,你看,这就是我埃及之父,伟大的太阳神!”狄斯一脸自豪地远远注视着即将开始的祭祀典礼。
“真的好高啊!我从来不知道神像可以做这么高的,比那伊阿得斯神的像还要壮观。”阿西亚叹息着。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太阳神殿,第一次偷偷地观看祭祀典礼。如果没有狄斯再三的怂恿,她是绝对不敢违抗父亲的嘱咐的。不过现在看来,祭祀是多么盛大而热闹的事啊!阿西亚真后悔以前为什么都没有来看过。
“狄斯,你看那边的祭坛!上面怎么躺着一个人啊?他在那里做什么?”阿西亚好奇地问道,一面偷偷观察着自己的父亲,惟恐被他发现自己混在人群里。
“那是要献给神的祭品。”狄斯轻描淡写地说着。
“什么?”阿西亚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嘘!安静!”狄斯埋下头望着阿西亚,竖起了一根指头,“你会被发现的!看,祭祀开始了。”狄斯说着握了握阿西亚的手,“别怕,我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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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无上的埃及主神阿蒙啊!万能的神明!请收下这美丽的祭品,聆听我诚心的祈祷,佑我埃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德勒神官向上伸开了双臂,仰面望着阿蒙神像,俊美的脸在火光的映衬显得神圣而威严。
此时,身穿黑色法衣,头戴胡狼神面具的祭司捧着雪亮的匕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祭坛,停在捆绑着躺在祭坛上的少年身边。
“天啊,他要干什么?”阿西亚的心缩成了一团,想起了父亲以前说过的“祭祀有时候是很血腥的”。
祭坛上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一身贵族的装束,上半身赤裸着,手和脚被分开,牢牢地用青铜链子锁着,眼神很是奇怪,有绝望也有冷漠。当然,这些阿西亚是看不见的。
祭司双手高高举起匕首,对准了少年的胸膛狠狠地刺了下去,那少年大概发出了呻吟吧?但是谁也听不见。
阿西亚张大了嘴,一时间似乎难以从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中走出来。
祭司没有立即走下来,他的手在少年身体里摸索着,隔着人群,阿西亚根本看不清楚他究竟在做什么,她纳闷地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祭司的双手高高举了起来,祭坛下的人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就连狄斯也是这样。阿西亚定眼一看——天啊!那双鲜血淋淋的手里捧着的,竟然是一颗正突突跳着的——心脏!!!
“啊!!”
阿西亚失声尖叫了起来。
霎时间,祭坛前的火整齐地熄灭了,整个神殿顿时躁动了起来。
狄斯一把捂住阿西亚的嘴,拉着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天啊!你是怎么了?”狄斯拉着阿西亚一直跑到离神殿很远的尼罗河畔,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她的手,“真的怕成这样吗?”
“我不知道。”阿西亚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得好像死人一样。“我看到那颗心脏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好痛,就像、就像那颗心根本是从我身上剜走的,那躺在祭坛上的人也就是我自己一样。我好害怕,狄斯!”
“别怕别怕!”狄斯把阿西亚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第一次看这种祭祀是这个样子的,以后就会好了。”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好了好了,阿西亚!都是我不好,不该硬拉你来的,你看看,现在我们离太阳神殿已经这么远了,再也看不见什么血啊心脏之类的了。”狄斯轻轻地抚摩着阿西亚长长的头发,“你真是个胆小的姑娘。”
阿西亚靠在狄斯怀里,心仍旧“嘭嘭嘭”地跳个不停。她仰起头来,注视着狄斯那张被阳光映衬得金色一样的脸。狄斯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躺在神殿外受伤的瘦弱孩子了,他时年18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的身体修长而挺拔,褐色的眸狭长,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衬得他仿佛游吟诗人一般俊朗飘逸,不过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阴柔,相反,那种随意的装束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威严和高贵。现在,即使他头上没有那条象征着埃及王子身份的鹰徽发带,阿西亚也绝对不可能再把他误认为是平民的孩子了。狄斯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埃及王室历代传承的霸气,像是藏在地窖里多年而忽然被岁月开启了封印的酒的香味,正一样不少地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我再也不要参加这种祭祀了。”阿西亚低声说道。
“呵呵,你可是埃及大神官的女儿,”狄斯笑了起来,“而且将来你就是水族的族长,一样也会成为埃及的神官,主持祭祀是迟早的事。”
“不要!”阿西亚扭头,“祭祀光明之神会要了我的命!”她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狄斯惊愕地望着她,“阿西亚,不可以对神明不敬。祭祀是很伟大的事情,能成为献给神的祭品这本身也是一件荣幸的事。”
“那如果成为祭品的那个人是我呢?”阿西亚苍白着脸望向狄斯惊讶的双眼。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当祭司将那颗似乎还冒着热气的心脏从少年身体里捧出来的时候,狄斯和所有的人一样欢呼,她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时脸上闪烁着的神采,那种在她看来多么残忍的神采,她望着他,仿佛他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狄斯。那个瞬间,除却恐惧,她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只是连自己都说不清。
“胡说!”狄斯轻笑道。
“我是说如果。”阿西亚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狄斯,你会把我献给神吗?”她的心里突然变得悲伤了起来,“------捆绑着我的手脚,让我躺在那祭坛上,等着祭司用匕首刺进我的胸膛,然后——”
“别说了!傻瓜。”狄斯俯首吻着阿西亚,“阿西亚在我心里是神一样的女子,如同我埃及永生的伊西斯女神。”
阿西亚把头埋进狄斯的怀里,感受着圈着自己和那双铁条一般坚硬的手臂和他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心终于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伤感起来了呢?
远处叙利亚沙漠方向吹来了阵阵西南风,带来干燥的味道。尼罗河水现在正处于泛滥季节,每年从四月开始,她便浸润着埃及的土地,等到退去的时候留给埃及的就是肥沃的土壤,她为埃及的土地带来生机与希望,千百年来,从未爽约,这是尼罗河神与埃及的约定,是阿蒙神为埃及带来的福祉。
阿西亚和狄斯并肩坐在尼罗河畔,一直等达到太阳转到西岸的国王谷方向,给埃及王宫罩上了金色的光辉,宛如传说中众神居住的宫殿;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神殿的方向,透过浓密的桫椤树叶,一双深邃的美丽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哀怨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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