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

他喜欢养花，阳台上种满了各种花草，都不甚名贵，只是喜欢闲下来时侍弄它们的感觉，象照顾自己的家人或孩子。每天清晨和黄昏，是他看花的时间。

他不抽烟，怕熏坏了那些娇弱的生命。

对面楼里有个女孩，在他看花的时候也在向他的阳台张望。有时会微笑着点点头，彼此算是打招呼。

有花开了的时候，他会连盆端起来，举到阳台的玻璃前，让女孩看。女孩微笑的脸，让他的心轻微的悸动。

所有的花里，最爱那盆滴水观音。碧绿的大大的心形叶片，每天清晨，会有一滴滴水在叶片中心凝聚，玲珑剔透地顺着叶片滴下来。每片叶子下面，他都放一只细瓷的小盘，水滴落到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仙乐。

不知什么时候起，女孩的微笑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甚至想过，到女孩的家里邀请她来一同赏花。

那天他下班回家，听到人们议论，说有个女孩自杀了。他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把生命看得如此之轻，红尘多少贪恋，怎能说抛就抛说舍就舍呢。

敲门声响起，已是半夜。门外站着女孩，穿了白色棉布睡裙，光着脚，长发掩住多半个脸。给女孩拿来拖鞋，看她把脚乖巧地伸进去。

能看看你的花吗？

他有些诧异，随即带女孩来到阳台，拧亮灯。

阳台上一片繁华。许多花在一刹那全开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花不约而同地绽放。

他给女孩讲这些花的习性，怎样控制水的干湿度，女孩耐心地听，然后抬头看他，你对花草尚且如此眷顾，换做人一定更加细心体贴了。

声音里无限幽怨。

他的心有片刻窒息，血管仿佛被突然扭紧又猛地放开，全身的血液不被控制地一齐涌上头部，他拥紧了女孩，竟然没有拒绝和反抗。

女孩打开的身体，象一朵睡莲，洁白安静，他企图用体温驱走她身上的寒气。

他听到自己说，阳台上那盆滴水观音，会在清晨滴下水来，那是花的眼泪。

听到女孩轻轻地叹息。

非要等到明晨吗？

醒来，不见了女孩，床单上有她鲜艳的落红。心里竟是无限疼惜。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女孩家门口，敲开门，是她的家人，他看到客厅的墙上女孩被白花围起的照片。原来她在前天夜里割腕自杀了。

除了寒冷，他的心象被割裂般地疼。

他相信，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她的身体，柔软打开的身体，又是那么地冷到刺骨。

你对花草尚且如此眷顾，换做人一定会更加细心体贴了。

可如果你为某些人倾注了所有，而得不到预期的结果，那么红尘中再无可留恋。

他看着那些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花慢慢枯萎，一如他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唯一不能放弃对那盆滴水观音的照看。一个形容憔悴的男人，几乎整夜整夜地站在花前，只为清晨到来时，看一滴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