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梦者

“杀梦者一定来过这儿。”他语气坚定，看我似乎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进村庄瞧瞧。”

于是我走进了这个村子。

除了我刚刚走进村子的狭小入口，村子完全被大山包围。

他就在山与山之间的那个入口处等我。

我走过黑黢黢的林子，之后再穿越差不多一里的雾，才大致看到村庄的轮廓。刚刚就很奇怪他在入口的地方，是如何知道这儿有个村庄的。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村子的模样，又怎能判断村子里的梦被洗劫一空呢？

“这个村子和其他的村庄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它在普通不过了。”这时，我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来到一个工厂，看见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出来，于是我问了其中一个人。

“嘿，伙计，昨晚睡得好吗？”

“当然。”他笑了一下，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湖面。

“没有做梦吗？”

“什么？”他不解地瞅了我一眼。很明显，他并不想浪费时间跟我纠缠，于是朝我“拜了拜”，走了。

“喂喂喂……”

正感觉一丝沮丧从体内被抽了出来。

“他在这儿干了五年，今年刚结婚。”门卫一说话，展开了满脸的菊花纹。

“那你呢，你也一直在这儿当门卫吗？”

“不，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工人。”他笑笑说，好像没有其他表情，“老了，干不动就来做这个。”

“我昨晚上睡得不好。”他似乎知道我想要问这个问题，于是抢先答了，“你是医生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顿了顿，“那么，你做梦了？”

“没有，我几乎失眠了，整晚上都没有睡意。”他终于露出些微的悲伤感来，让我隐隐觉得他像个正常人。这是一个判断的线索，至少从这里看出杀梦者似乎没有把梦全部杀掉，否则人们只会存在一种凝滞的表情。我暗自窃喜。

“我年轻的时候当了工人……”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乎想告诉别人当工人是一件多么令人艳羡的事。

“你为什么要当工人呢？”

“为了挣更多钱。”

“为什么要挣那么多钱呢？”

“为了盖新房子。”

“为什么要盖新房子呢？”

“因为有新房子才能娶到媳妇。”他似乎觉得我很傻，因为一些不可理喻的问题，“有了媳妇才能生儿子。”

“然后呢？”

“我就可以让我的儿子去当工人。”他幸福地笑了，让我想起那个放羊的小孩，而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像“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故事一样长。

于是，我失望地离开了工厂。

继续往前走，我看见村庄居然有车站，而且是火车站。

“这是开往哪里的火车？”我问了一下正坐在候车室等候上车的一个年轻女孩，此刻她正在玩手机，低着头，抬都没机会抬头看我一眼。更奇怪的是，我发现没有人携带旅行箱。大多数人背着一个小包，有的甚至什么都没带。

“当然是开往这儿喽。”

她终于答话了，接着从百忙之中斜了我一眼，于是我感觉到了莫大的恩宠。

“可火车不是从这儿发车吗？”我疑惑的看着她。

“没错。”她惜字如金，不再搭理我了。

“这是循环火车。”女孩身边的一个黑衣男接下去，“它实际上是环绕村子一圈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知道大家为何不带包了。

“你不像这儿的人哪。”黑衣男狐疑地看着我，紧接着更多人都抬头看着我。之前，他们都低着头沉没在手机里。

“你是什么人？”一个声音叫嚣着。

难道除了这儿之外，他们任何地方都没去过吗？我惊疑地扫了一眼周遭，感觉额头有一圈冰冷的东西冒出来。

“怪物，杀了他，杀了他……”

我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逃出了村庄，来到入口处，他还在那里等我。

“怎么样？”他并不等我回答似的。

我惊魂未定，看见他正在用绳子把一个白色的布袋子系上。

“你在干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这个袋子里装的什么呀？”

他微笑着，什么也没回答，当他系紧绳子以后，我看见入口，以及整个村庄都不见了，变成了一片空白。

之后，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至此，我在也未曾做过任何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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