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风波未了

等采访车开走后，程浩繁生气地骂道：“真他妈的饭桶！”

“那记者，那女人，说他们是饭桶是轻的。我看是完全是刁民王八蛋！”周玉翠说话真是够狠的。

“我说的饭桶，是指胡宝财。”程浩繁仍火冒三丈。

“啊？我姐夫怎么惹你啦？”周玉翠不解。

“这胡宝财啊，在涉及利益纠结的关键时刻，太不会演戏了。”程浩繁板着脸说。

“怎么回事？”周玉翠吃惊地问。

“胡宝财说房子没那个女人的份，这不是让我难堪吗？她是个爱捅娄子告状的刺头，我当初满足她的要求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忍，我估计她也不好意思再带头闹事了，事情也可以摆平了嘛。说实在的，中国的老百姓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就很容易满足的。在房子问题上，哪怕拿出几套房子分给无房户装装样子，也不会出现今天让我难堪的事呀。可偏偏胡宝财这饭桶竟然把好多房子给了自己的几个哥们或关系户。这胡宝财竟然说他忘了那个女人的事，现在他手头没有机动指标的房子填窟窿了；还说那女人是制造麻烦的刺头，是刺头就不该分给她房子的。唉，这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不就是一个刺头吗？解决起来有什么难的。”周玉翠打断了程浩繁的话。她没把刺头挑事当一回大事。

“话不能这样说，这样的刺头人少，能量却不小。他们常会兴风作浪，会让人坐立不安啊。说实在的，越是制造麻烦的上访刺头，越要怀柔越要招安。大刺头解决了，小刺头的事就好解决了。这是稳定大局的需要，不能意气用事啊。为了不再出现这向媒体捅娄子的事发生，我只好当机立断让那个女人三天后拿钥匙此事，先摆平再说，至于把谁的房子挤掉，那是胡宝财的事。胡宝财这饭桶真是拆烂污。这烂污，当然该他来揩了。”程浩繁说出了真相。

程浩繁尽管心里有气，但不敢对胡宝财怎么样。五年前，胡宝财向程浩繁进贡女人这一招果然奏效。尽管胡宝财有时会办傻事，受到程浩繁无情刻薄的呵斥，但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就是出了大事惹得县委书记大为恼火，他镇长的位子因有了小姨子这层关系罩着，暴风雨一过，仍是稳坐钓鱼台。从此以后，胡宝财有什么所求，就会打电话给程浩繁。程浩繁当然看在心上人的情面上，尽其可能地满足胡宝财提出的要求。

“不就是一套房子吗？算不了什么。”周玉翠仍没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坏了！坏了！”程浩繁失色，顿足地说。

“又怎么啦？”周玉翠再次不解。

“三天后，这女人去拿钥匙就坏事了。采访车一去，肯定会惊动一些人。这女人拿到钥匙的事，肯定会一传十，十传百，事瞒不住啊。事传到那些也有条子的人耳中，他们能善罢甘休？他们会去镇政府门口讨个说法。如他们没有要到房子，肯定会闹事。闹事，不闹得满城风雨是决不会罢休的。如果那女人火上加油，说她拿钥匙是在这别墅区内拿到的，就会让好多人背后风言风语地议论起我们俩的关系。事一传开，这样就纸包不住火了。我们的麻烦事就会来了……”程浩繁预感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骚动。事一暴露，他头上的光环就不再闪耀。

“是啊，真是这样的话，问题确实严峻。”周玉翠花容失色。当年采花高手胡宝财瞒着妻子把这别墅送给了劈腿的小姨子。如今这别墅是程浩繁休闲的性福生活之地。

“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妥当？”程浩繁感到棘手。

沉默，沉默。

“我来处理。”说话的是周玉翠。是女人打破了沉默，真是阴盛阳衰。

“你能行？”这次轮到程浩繁不解。

“有些房子不是被我姐夫私下分给了他的哥们吗？我有办法把那些私分的房子弄回来。”周玉翠对此充满了自信。

“什么办法？”程浩繁问。

“我姐夫跟房地产商以及他的哥们关系很铁，是经济共荣圈的人。一荣俱荣，一衰俱衰。我给我姐夫讲明退房子的厉害关系，他们自然就会权衡得失，会同意退房的。”周玉翠心里明白得很。五年前这小区的别墅销售价是三百万，有权有势的人照样抢购一空；如是圈子里的价，那一百万的互惠价。烧香看佛面。胡宝财买这别墅是五十万，这价是房地产商哥们的意思价。如此廉价的奉送，这关系能不铁吗？

“如他们坚持不退呢？”程浩繁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炒股票、炒期货、炒地皮、炒房产，向银行贷了很多款。他们不听我的话，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断了他们的口粮，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周玉翠恶狠狠地说着。要说当地的财神爷，她才是真正的财神爷。她使出的杀手锏能一剑封喉。断了资金链，那些见钱比见父母都亲的家伙就会失魂落魄。

程浩繁心中一喜：“说实在的，由她出面解决问题比自己出面更稳妥更有效。”然他眼珠子一转，新问题出现了。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传出去怎么办？”程浩繁问。

“怕什么！哪个猫不吃腥？当官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工资基本不动，礼品基本不买，老婆基本不用’的多得是。再说了，我们做爱，谁看见啦？说话，有铁证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无非你是怕老婆罚你跪搓衣板。”周玉翠交了底。

程浩繁听了心一紧，暗想：“那风波未了，这婚外情将引的变生肘腋随时会爆发……”

周玉翠见程浩繁没吱声，就追问：“是不是怕家丑外扬，脸上没光？大不了，你跟你那人老珠黄的老婆离婚，我跟你结婚。真是这样，我看这更好。为了你，我已经跟没本事的男人离婚了。程哥，这情债你是要还的哟。”

程浩繁心苦涩，暗想：“说实在的，一旦婚变，结发妻子和独生儿子就会结成同盟军拼力博弈，谁胜谁负还真难说，或身败名裂，或两败俱伤……老伴得罪不起啊。一旦得罪老伴，她盛怒之下，会把巨额受贿的事捅出去，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出事的情欲将诱发家庭地震，裂缝的内幕将漏泄经济黑洞，这样葬送前程的事是有先例的……一想到此，程浩繁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周玉翠催着：“程哥，怎么了？你得说话啊。”

半路杀出了程咬金。稍不留神，任何意想不到的堵心事随时都会发生。情妇不是省油的灯，也是得罪不起的，因为她知道的内幕交易实在太多了。只要她一张嘴随便说几件交易，那都是杀伤力极大的重磅炸弹。如今情妇不念恋情反戈一击成了“反腐英雄”时有所闻，使得一些高官纷纷中枪躺倒……程浩繁一想到此，心里头是愁字填膺。

“唉！事到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不再出事。”程浩繁叹了一口气说。他全然没有以前那种指挥若定的气势了。

风起了，有凋零的枯叶从大树上打着旋儿落下。

风乍起，吹皱心澜。打着冷颤的程浩繁，双眼茫然地看着枯叶落下，那风波压得他的心头是无限的惆怅。因为远处似乎滚动起轰隆隆的雷声，这是不是预兆着暴风雨即将再一次来临？自然界的，他无须惊心，如果来自中央……听说中央派出的巡视员将明查暗察来到省里、县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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