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女子

她叫璃。

岁月带给我们成长。从稚嫩无知到温文尔雅，或者是，从天真懵懂到成熟稳妥。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些苍凉无足轻重，对于冗长的人生路途。只有自己知道，岁月不宽宏，再多轰烈稍瞬即逝，不能沉溺，要不怕死的挣扎向前，不择手段。没有人会仁慈饶恕你，哪怕你曾放过别人。

她是这样凌烈的女子，从来不会顺从。伤人以及自伤，不是刻意只是无心。她的放纵，与生俱来，太过飞扬跋扈而伤痕累累。抓不住手中稍纵即逝的温暖。在不停追逐中的不断遗落，有些自欺欺人。

  13岁的时候璃与家人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偷拿了钱离开家。身上还残留着昨夜被她父亲打的血痕。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原因，她爸打她只是为了让她继续读书，不要沦落。是她太稚嫩不懂得父母的用心良苦，还是她的天性里本已潜伏着这样的不安分？一个人的不可理喻往往不会在我们的意料中，它的突如其来让我们措手不及。

   有时候太过平静安逸，让人不自觉心灰意冷。像沉入深海，沉下去，沉下去，无法呼吸。能想象出那种沉溺的绝望：三千米以下的蓝色海底，空气凝滞。黑色长发飘洒，苍白的脸，无力四肢，托在水中央，无法求救，无法自救。

她曾对我说：“慈安，我觉得我该是条鱼，是鲨鱼而不是小鱼。我不能像小小鱼那样在平静的小河里安稳的游来游去，那样我会觉得不安全，很快死掉。我要是大鲨鱼，在浩瀚的大海里撞击而死，那样我才不会寂寞，即使四面楚歌。”

因为无孔不入的孤单让人心觉畏惧，极端的姿势抗拒的往往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有勇气闯荡世间百态，却没有足够的毅力抵御要命的寂寞，只能落荒而逃。

我是璃的表姐，比璃大三岁。璃从小依赖我，她说我让她觉得安宁，在这个小山村里，我们彼此抚慰。天黑了，我们守候在一起，抬起头，看着星月，看向深空，像是要看透这个落寞的世间。

多年后，我才明白，我们之间只有守候，仅此而已，没有办法给彼此温暖，因为都是太过自私的人。我往北，她向南，在一条平行线上隔了南辕北辙。

我叫慈安。

因为爱，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宽容。可是从始至终我始终不知道何为爱，何为爱情。我宽容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所以我只能选择行走，在不停的走走停停之中收敛起我的自私与狂妄，并且学会爱人与被爱。

妈妈对我说的最后的话是：“慈安，你要善良。不要去怨恨，学会感恩。人世间终究会有你愿意的东西。”说完，妈妈永久的闭上眼睛，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那时候我十岁，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妈妈的笑容是我永远不会懂的姿态。

妈妈是为救爸爸爱的女人死的。我亲眼看到妈妈不顾一切推开那个女人，自己却被撞开几米外，血肉模糊。

我想把自己沉在三千米的海底，一切的该与不该都将得到宽恕。闭着眼，能感觉到鱼儿走过皮肤，走过发丝，走过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像是抚慰。

妈妈的后事办完，爸爸和那女人举行了婚礼。爸爸对我说是妈妈的遗愿，我相信这句话，只是不再相信爸爸，不再相信任何人。在爸爸的婚礼上，热闹纷繁，美丽的新娘，帅气的新郎，所有人笑靥如花。我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帘，不开灯，拿出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下去，血腥味渐渐强烈，我看不到手上丑陋的样子。这一刻我没有欢喜，也没有疼痛。手上冰凉的血液流过我的皮肤，像深海里的水流过我的皮肤，让我心安。

我想离开，远远的离开。离开他们苦心经营的谎言，只有离开，我才不会怨恨。

在那个女人出现以前，爸爸妈妈相敬如宾，像公主般宠我。像很多幸福家庭一样，爸爸爱着妈妈，妈妈爱着爸爸。我想象着完美的爱情就该是爸爸妈妈这样。后来女人出现，妈妈开始不停流泪，不停和爸爸争吵。爸爸开始打妈妈，家里的东西经常碎一地，只有我来一点一点收拾。一点一点的，曾经在心中根深蒂固东西开始破碎，却不知道如何收拾起来了。像信任，像善良，像宽容，像爱。

我开始觉得无边的寂寞与恐慌。新的妈妈和原来的爸爸依然宠我像公主般，所以我变得很乖很乖，像是交易。他们待我好，我礼节性般回礼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我恨，所以我总是孤单和冰冷，所以我开始自私而残暴。曾经的乖巧温柔不复存在，就像爸妈假意的爱情破灭得只剩下残骸。

爸妈的故事：

像所有门当户对，媒妁之言一样，爸爸这样娶的妈妈。妈妈是真的爱爸爸，而爸爸爱的是别的女子。妈妈包容，包容爸爸的同床异梦，她总觉得时间长了爸爸会爱上自己。她愿意等，用一生的时间。后来妈妈才知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和时间无关，和等多久，离多久，也无关。

当女子再次出现的时候，爸爸才知道当初女子离开他只是为了成全他和妈妈，不想让爸爸做个不孝不义的人。妈妈也才知道爸爸当初娶她只是因为女子的离开，爸爸灰心失望娶了妈妈。女子回来了，爸爸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他要和妈妈离婚。妈妈哭着求着，她说不管你有多爱，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我们不能那么自私苦了孩子。每次这么说，爸爸总会打妈妈，骂“你给我说自私，如果不是你，我和她会分开吗？我和你会有孩子吗？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那时候妈妈撕心的疼，她突然觉得她的爱就是一场罪孽。

后来妈妈死了，可是她感恩。感恩遇着爸爸，感恩能和爸爸生活这么多年并且生下我。感恩女子离开了那么些年，妈妈还是希望爸爸和女子在一起，她希望爸爸幸福，爸爸幸福了她才会幸福，她在天堂守候着她的爱，永生永世。所以她愿意，愿意用生命去换爸爸的幸福。是，这便是她一生愿意的东西。

而那个女人，她其实没有什么错吧。曾经为了成全选择离开，现在她回来成了我的新妈妈，她疼我，宠我，像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满足我需要的一切，可她不懂有些东西她永远满足不了，比如温暖。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我不愿意，我恨。恨那个女人，恨爸爸，恨妈妈，恨我自己。所有人给我编织了那么大个谎言。曾经我相信的美好的爱情，相信的善良，相信的一切在妈妈死的那一刻支离破碎。

世界天荒地老，妈妈用她自己的方式找到了她一生值得愿意的东西，爸爸成全了他的爱情。单单的，留下了一个我，一无是处。我想要走开，远远的走开，走到天涯海角，便不再寂寞。

如果我是条鱼，一条深海的鱼。那么一切的谎言便可溶解在水中，永不为人知。

   过了五年，璃还是回来了。她的家人在她离开后发疯似的找寻，无果而终。这几年之间没人再提到璃，仿佛她是瘟疫。在这样封闭的小山村里，落逃是可耻的。只看到她的父母日渐消瘦老去。想来，她的家人还是想念她的吧，只是那些想念有谁可以担当。有些苦难，我们可以理解和同情，却无法给予宽慰。如果你能怜悯，还是沉默的好。

   璃回来，她的母亲慢慢流出泪来，只是说不出话。她的爸爸转过身淡淡说了句：“回来了啊，今晚给你做点好吃的吧。”只有她的妹妹，六岁的小妹妹，兴高采烈，那种高兴把这气氛渲染得悲伤。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决提，只能断续听到：“爸，妈，对不起……。”

璃来找我，“慈安，我回来了，我想你。”我看着璃，眼前觉得突兀，有些陌生而心凉。我走上前抱住她，她的身躯太过孱弱，让我想好好保护着她，永远，而这却不是我能做到的。

夜晚有些微凉，我们坐在一起，看见流星划过，我低下头许愿。璃笑，抽出烟，点燃，夹在她纤细苍白的指缝间，烟雾绕饶，像是迷醉，醉生梦死般的颓落。“慈安，你恋爱了吗？听说你在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念书，我好开心。我在外面遇到很多人，都不是好人，可是我是鲨鱼。”她的眼神里没有纯澈，只有坚毅。我不懂为什么如此年轻的女孩哪来的坚韧，外面的世界到底给了她什么呢！世事的强悍总让我们头破血流却无可奈何。我轻轻回答：“我有个男友，很优秀，待我好。希望你们能认识。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是吗？抽烟是烟花女子的寂寞姿势。我希望你好好的，做鲨鱼会让人害怕到绝望的，也许你可以是美人鱼。璃，你很美。刚才为什么不许愿呢？”“哈哈，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我长大了，慈安，可你还是小孩……”璃的笑妩媚得悲凉。不知道是世事给了她太多罪孽还是她太过张扬而觉孤单。

璃那时18岁，出落得美丽。有很好看的蝴蝶肩胛骨。脸上有了浓艳的妆，太过瘦弱高挑。让人觉得落寞。她宴请所有亲朋好友，像是衣锦还乡。其实她不是要炫耀什么，她只是孤单。在宴席中间，她热情有礼的对待所有人，她能感觉到这些亲朋好友微笑背后的蔑视，一个一无所长的小女孩出社会，回来能挥金如土，想必也是靠一些不可见人的手段谋生吧。璃无可置否。但她还是欢喜，家，始终是让人觉得安心的地方。席间，她去卫生间，抽烟，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苍白与憔悴，搭调错落的美，显得诡异。渐渐的，掉下了眼泪，不知道是悲凉还是太过欢喜。在外这几年，她习惯了掉眼泪，不自觉的，莫名其妙的，只是她从不让人看见知晓。

一些既往不咎的记忆

我真的不想读书，这样的生活太安静太安静，我怕极了这样的安静，像全世界只有我自己似的。每次看到电视里鲨鱼撕扯其他动物吃的时候，那种霸气和整个海洋的波涛起伏让我激动振奋，仿佛那是自己的耀武扬威，虽然周遭一片血海淋淋。

我向往外面的世界。也许能让我找到活着的痕迹。所以我给我爸妈说我要出去打工。爸爸坚决不允许，他打我，狠命的用皮带抽我，我身上一条接一条的血痕显露出来，他想让我屈服。可他忘记了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和他一样认定的事死也不会回头。他一鞭一鞭的抽，我咬紧了牙关，一句也不吭，就死死的盯着他，直到他不敢再下手，我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用双手环紧自己，身上撕裂开来的疼痛。妹妹被吓得躲在妈妈身后大哭，妈妈跑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爸丢下鞭子，眼睛里隐约有泪花闪烁。第二天爸妈出门后，我偷了钱，忍着身上的痛到火车站，买了当天到广州的火车票。

那时，我13岁，离家出走。爸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可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自己操控，好与不好我自己担着。请原谅我的任性会不小心伤害到你们。

到广州，我下火车是晚上。看着这片繁华陌生的世界，我害怕，更多的是欢喜。我的人生，开始了。我以为辉煌灿烂。

我想找份小小的工作，不管贫贱，慢慢的养活自己，将来可以荣耀回家，让爸爸看看他的女儿是有多勇敢。我忘记了我才13岁，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我的天真太过愚蠢可笑。

我在广州转了几天，我找不着工作，没有人会要童工，可我已经没有钱了。我被房东赶了出来，我跪在地上求她，我给她做任何事，求只要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和给我一些吃的。房东只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将我少得可怜的东西扔在了大街上，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路过，看见，笑，走开。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一个叫尊严的东西，它被别人踩在脚下，一脚一脚蹂躏踩碎，你却无能为，这样的耻辱让你不会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善良之类的情感。

天渐渐黑了下来，像要坍塌了。我提着包，漫无边际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下雨了。我没有伞，雨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凉凉的，凉透到心底，那是心寒吧。眼睛涩涩酸酸，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哭泣。周遭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他们与我擦肩而过，瞬间消失在雨帘中，他们都在找自己的归属。只有我，是天不管，地不收的吧。街上渐渐没有了人，只剩下我和雨水了，我好累好累，想睡睡，然后我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又是快天黑了吧，想来我已经在大街上躺了一天一夜，无人理会。我浑身烫得厉害，我生病了。可是我更饿，我需要吃的。我挣扎着起来，往一家卖烧鸡的小店走去：“老板，给我一只烧鸡。”老板看了我一眼，拿了只烧鸡放在电子称称好递给我，我拿过烧鸡转身就跑，我真的饿极了……老板反应过来，马上大骂追了出来，没跑多久我就被老板追到，老板开始用脚踢我，踹我“你这小不要脸的，居然敢抢我，看我不打死你……”老板狠狠骂着，揣着，我顾不上，只管啃着手里的烧鸡，慢慢的，我感觉到有血从我嘴角流出来，眼泪不停歇，慢慢的，我没了知觉。也许，我会死掉。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别问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有些人一落胎就是万众瞩目，有些人穷尽一生努力也受鄙视。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些人就算搭上性命也够不着金字塔的边缘。你别抱怨，把你抱怨的时间拿去和命运赌一把，也许下个受伤的便不是你。

我很惊讶我还能醒来看这个世间。我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到处是伤，像是快发臭了。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反正都是烂命一条，一时半会也死不掉了。是，只要活着，什么都还来得及，我追寻的总会有着落。可是，到底，我追寻的是什么。短短的数日内。我彷徨了。突然想家，离开家这么久第一次想起家来。爸妈还好吗？他们发现我不在了会着急吧。真的对不起，亲爱的爸爸妈妈，现在我算得到报应了。

不知道迷迷糊糊走到了哪里，我眼里突然出现招聘舞女的字眼，抬头一看是一个酒吧，我走了进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被爸爸逼着去学舞，想不到现在竟会成为我谋生的手段。我进去，一个中年男人看到我，嘴角开始往上翘，他的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字眼，但是我能感觉到我会被录取。也许是我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了吧。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舞女生涯。不是我要沦落，只是，我要活下去。世界就只给了我这么一条路，我还能怎么选。

遇着的时候

在家呆了几天，静静的，像在一条安静的小河里游弋，让璃觉得满足而奢侈。知道这样的安宁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幻觉。家的温暖没有根基，她觉得像悬浮在空中，摇摇欲坠。她又开始流连于不同酒吧，与不同的男子周旋娱乐，因为她总是寂寞。她不喜欢酒吧，可是她没法戒掉。酒吧的喧嚣与颓靡让她觉得安全。就像吸毒，即使知道万劫不复，可怎么也摆脱不了，直到毁灭。

璃的父母从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女儿的沦落。他父亲恨恨的，却无可奈何。只是不再搭理。璃无法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对父母亲好。看着日渐老去的亲人，她只能心疼。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包括对自己的亲人。她更爱自己。为了保护好自己宁愿牺牲所有人，可是到头来她还是遍体鳞伤。

18岁的年纪，花般的鲜艳，她的美冰冷却吸引。很多男子能给她无比光鲜的闪耀世界，却不能给她温暖，以及感情。那些男子像蝴蝶，偶尔停驻在她的肩头。歇息流连，贪恋着她的体温。秋天来临的时候一个一个死在时间里，不留余地。经不得一点风雨。她来者不拒，他们身上有她索取的价值，他们彼此需要而已。逢场作戏是她的习惯亦是她的本领。一个人若是有了某种技能，总是不会弃之不用。

璃接到电话，是广州的他打来的。一个比他大20岁的男人，她依赖他，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只是因为男人曾在某个时候想要给过她一生的承诺。

璃和男人

璃的白天总是在睡觉，像冬眠的蛇。到了夜晚，她要在脸上涂抹很多乱七八糟她本不需要的东西，那些很贵，那些不知所谓的男人给她买的东西。像是为了要遮掩什么。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璃会觉得害怕。然后穿很暴露的衣服，露出她修长的腿，露出她的妖娆。璃从最初的反感到接受，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只是生活而已，璃这样想。也常会有很名贵的车来接她出去，有人带她出入高级场所，她身上的衣服上千上万，璃觉得索然，对她来说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已经不清楚自己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多的男人被她勾引，她却渐渐失去对生活的信任。只偶尔，看到路边的被丢弃的小猫，她会想起曾经的自己。所以璃养有很多猫，不名贵，都是些路边的野猫。她不希望这些猫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悲哀，她想要它们得到爱怜。当其中一只死掉或是跑不在了，璃会掉下眼泪。

那天，璃从一幢别墅哭泣着跑出来。他怀了那幢别墅主人的孩子，璃想要一个交代，真的，她不再希望这样的颠沛流离，她想要安定了。她知道要拴住那些男人孩子是唯一的希望。可别墅主人却说：“去把孩子流掉吧，我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你是酒吧里的舞女，我们不可能的……”璃拿了钱，转身走了，她没有感觉绝望，只是习惯的事情。与其说她看透了这些男人不如说她漠视了这个世界。只是走出别墅的时候她还是落泪了。

璃在黑夜的大街上百无聊奈的走着，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就在璃发神的时候，远远的，她看见一群人追着一个男人向他跑了过来。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璃看得多了，也不害怕。只是那一刹那，她像看到自己曾经拿了烧鸡被老板追着打的情景。璃的心有些揪紧的疼。就在男人快被追上得到时候，璃大声的喊了出来：“警察抓人啊，有人打人了。警察快来抓人啊……”那些人听到警察，马上一哄而散。男人倒了下去。璃跑上前看到男人满身是血，显然被打得很惨。男人看到璃，用微弱的呼吸说了声：“谢……谢谢你。”说完便晕了过去。

璃带男人回自己的家，为他处理伤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男人。她只是不想看到这个人被逼得无路可退，她能想象那种绝望的情景，所以她害怕，所以她救了这个男人。过了几天男人伤好了，这几天里璃对男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心甘情愿，像是要给自己救赎。男人想要报答，璃说：“离开我的视线，不要让我再遇见你，忘记我救过你，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璃说得无所谓却肯定，男人难以捉摸，却不能说什么，只有点头离开。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璃笑起来，很温柔很干净的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笑得如此温暖，像是找到了寄托。璃不想再见到男人，是怕某些心底残留的温存，在再次遇见后，在浑浊的世界里一不小心灰飞烟灭。

原来在心底存在过的东西，从不曾忘记，只是，我们偶尔记不起了。

后来，璃在灯红酒绿的舞台上跳舞，总有个男人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她，每天，每晚。只是看着，不靠近。是她救的那个男人。璃看见，也不搭理，像从未认识，但心底像是有些许欢喜。直到有天男人对跳完舞后的璃说：“以后跟着我吧，你的舞跳给我一个人看，一辈子。”璃在那一刻泪流满面，没有任何怀疑，跟着男人走了。也许真的是太过年轻而天真得愚蠢，不管经历再多磨难再多谎言，还是死不悔改的去相信一个空口的承诺就当真是一辈子的事。誓言，誓言，不见都是有了口字的，可偏偏都是有口无心。

初始，男人待璃是真的好的，疼她，宠她，给她一切她想要的。璃幸福得一塌糊涂，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她感激男人，感激男人对她的不嫌弃，感激男人当她是手中的宝，感激男人爱着他，虽然璃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璃心底暗暗发誓只要他不离，她便不弃。

可是后来，璃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男人常夜不归宿，说是生意忙，璃总是做好饭等男人等到饭凉睡着。男人回来身上总有暧昧不清的香水味，璃总是对自己说生意场上总免不了和一些烟花女子磕磕碰碰，回来就好。再后来，男人常喝得烂醉如泥，回来后变开始对璃拳打脚踢，璃身上开始伤痕累累，男人酒醒后又给璃道歉说自己喝醉了，求璃原谅，不要离开。璃一次次原谅，男人一次次变本加厉，璃常被打得头破血流，依然原谅。再再后来，男人变得憔悴，说生意亏本，欠了很多债，不知道怎么办。璃拿出几年的积蓄给了男人，又回到酒吧继续跳舞挣钱给男人。这些璃从不抱怨，也许男人只是一不小心花了心，只是一不小心失败了，他是爱我的，这就够了。他说过给我一生，就一定会的。后来某天，璃从酒吧跳完舞后拒绝了一个大款的邀请，一个人走回他们的家。路上，她看到男人手环着一个女人的腰，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男人不是对自己说需要进一批货，需要钱打理吗？璃把自己最后的钱也给了男人，难道这个女人也在他生意打理范围内？璃突然觉得浑身酸软，以前所有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全都不攻自破。可是璃宁愿被自己欺骗，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心里某些东西再次被撕得粉碎。再一次，璃，泪流满面。

这么久了，璃终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寻的是什么了。终于觉得好疲倦，虽然那么不甘愿，心底凉凉的。璃突然强烈的想家，也许，该回家了。离家五年了，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死心塌地，不关乎爱情。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在你无望的时候给予你怜悯。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决绝，不关乎怨恨，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坚持得太过疲惫……有时候，我们需要对自己宽容。

手机里，男人说：“我需要钱，开服装店，你能帮我弄到钱吗？”璃默然，最后一次，我不欠他了。男人一直在骗她，她不是不知，只是假装自己不知。这是最后一次，够了。

可是她没有钱，她的生活一直挥霍无度。她回家对家人说：“我需要钱回广州，在那里有工作，我想自己做点生意。”她想先从爸妈这里借着吧，然后尽快想办法还给他们的。璃父母无言，只是默默把钱给了她。

父母送她到火车站然后离开，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璃心里绞痛，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室里，璃放声痛哭，似乎要把一生的罪孽都给哭干净了。等看不到父母的影子后，璃疲惫的拖着行李离开候车室，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手机响起，她接：“钱已经给你汇过去了，我们两清了。”“可是我要娶你，你来广州吧。”璃不说话，挂掉。顺手扔掉了手机。嘴角弯起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这个浮夸的世界。身后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给吞咽，一种窒息的颓靡。

她用公用电话打给我：“慈安，你过来陪我好吗？我需要你……”我那时正在上课，璃的语气让我浑身发冷，也许现在她只有我，而我能给她的只是暂时的抚慰，就像很多年前我们并肩仰望黑暗星空，我只是陪着她，看不到透她眼里的野与深邃。

我带上林彻，疼我，宠我的男孩，我的男朋友。直觉告诉我，璃和林彻应该相识，相知，相惜。他们都是琉璃，清脆，放肆而温柔，让人爱怜。两个相似的人，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彼此之间的纠缠与折磨。

我和林彻都是优等生，所以很容易就请到了一周假。我们赶到火车站，看到了璃。远远的，她孤单的依靠在栏边，黑色的长发飘荡在风中，她抽着烟，烟雾缭绕，修长单薄的身躯，形影相吊，颤颤兢兢。她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黑色的长睫毛眨巴眨巴，言情冷峻。恍惚间，她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精灵，偶然跌落在尘世，落寞得不知所措，让人心疼。璃看到了我，向我走来。“慈安，我等你好久，现在我只有你了。”璃满是伤痛，她抱住我絮絮叨叨，眼泪湿了我的衣“慈安，我不爱那个男人，可是他给过我宠溺，我以为他是全世界，原来全世界都是谎言，可我放下他我好痛……。”我背着林彻抱紧着璃，没有发现林彻眼里一闪而过的疼惜。

我知道，因为不再相信，所以更多无边恐慌与孤寂。

我们在市区为璃找房子，她需要一个住的地方。璃把钱全给了那个男人，我和林彻把我们所有的生活费全拿了出来，找到一个有两间屋的地方，一间用来睡觉，一间作为厨房。很破落脏乱，璃没有觉得嫌弃，她一直是个会感恩的女子。我知道我需要陪璃一段时间，现在离开，她会崩溃。

璃吃安眠药，她说夜间常无法入睡，我无法阻止。璃每天吃了安眠药会睡很久很久，像是等待被王子亲吻而醒的公主。我和林彻每天除了出去买菜回来做饭的时间都在屋里呆着陪着璃。我给林彻讲很多璃，林彻听得入神，我不知道他也听得心疼。璃醒来会要喝酒，不吃东西，喝到吐，我和林彻再为她清理。清醒的时候璃会说：“林彻是个清秀的男孩，那么好，慈安你真幸运，你们要幸福哦。”她的语气满是苍凉和羡慕，我只能笑笑。我没看懂林彻的神情，第一次。

在我们要回校的前一天，璃喝得有些疯癫，又吐得满地都是，我有点受不了。对林彻说：“林彻，你照顾璃，我出去透透气。”我不知道很多事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一瞬的时间可以天翻地覆。我爱你，即刻之间可以是，我恨你。

我不知道在外面闲晃了多久，直到自己走到不能再走，我想着璃，想要给予拯救。可是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个破碎的我如何能拯救一个破碎的你……故事就这样发生，当我回到租住的地方，房间里有些静，门虚掩着，林彻不知道我回来吧。可在下一刻，当我透过虚掩的门望向房里的时候，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能感觉我血液停止流动的钝重，两个赤裸的身体就在我眼前撕扯纠缠……一个我最爱的男孩，一个我最为珍惜的女孩。璃的呻吟声，林彻的喘息声，我的世界只回荡着这两种声音的交织，耻辱而肮脏。我忘记了疼痛，眼睛里没有眼泪，我只是静静的拿出手机，按下视频录像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双冷峻的眼睛看着我的背影，我觉得冰凉，寒冷彻骨。

我在大街上坐了一夜，眼睛干涩得发疼，脑子空白，我只知道第二天要回学校了，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我该和林彻回学校了。我不知道怎么走回租房里。林彻看到我回来，一下抱紧我：“慈安，你整夜到哪去了，我好担心你……”我恨恨推开林彻，一种恶心涌出来，觉得好脏，好脏……林彻诧异，我淡淡的说：“哦，就在外面走了走，没事，我们回学校吧。”“你一夜都没回来？”林彻问。“没了，外面比较干净……”我说完开始收东西，瞟了一眼璃，她今天很清醒，她不敢看我。待收拾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林彻先出门，璃拉住我“慈安，对不起，我只是喝醉了，我……”我狠狠甩开璃的手，头也不回离开……背叛就是背叛，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背叛。可是亲爱的，为什么是你们.

璃，你知道我那天许的愿么：“我希望你不再寂寞孤单。”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方式。

林彻

慈安，让我心疼的女孩。第一次遇到慈安在新生开学大会典礼上。我和慈安作为新生代表在大会上发言。她就站在我的身旁，有长长的头发，乖巧温顺得像只小猫。她拿演讲稿讲话讲话的时候手在颤抖，脸憋得通红，大大的眼睛像要流出眼泪，我知道能上这所高中的学生都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她居然还会怯场，让我想笑。她念着念着开始有点词不达意，我能感觉到她快念不下去了。我马上接了她的话，这种临场应变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她看向我，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即低下头。那一刻我想把她拥入怀中。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爱，只是意乱情迷。慈安，对不起，你是我伤不起的女子。可我却将你推入地狱……

因为我和慈安都是以最高分进入学校的，很受校领导的重视。因为工作的缘故常在一起，渐渐熟悉起来。慈安很安静，，喜欢看着天空，喜欢一个人静静看书，很少言语，喜欢白衣素裙，和人说话喜欢低头，对每个人温柔微笑……是我想象中的乖女孩的样子，我觉得我该和她在一起，平静而安稳的感觉。只是有时候我不太懂她，她没来由的悲伤得一塌糊涂，我不懂她的悲伤从何而来。每当她阴郁的时候，她会自残，用水果刀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一道血痕，看着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砸在地上仓促而决裂。慈安说：“林彻，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只有疼了我才觉得我还活着。”这个时候我只能抱着她，紧紧地，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疼的人痛苦不堪而无能为力，那样的无助让我觉得我不是个男人，也许也在那一刻注定慈安是我伤不起，抓不住的人。

慈安，是这样的女孩。她的温柔藏匿着不为人知的危险，骨子里寒冷彻骨，我拯救不了她，没人能给予她拯救，除了她自己。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他对每个人真心，因为畏惧，却无法接受别人给予他真心，把自己放在世界之外。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世道太过落寞。

慈安带我去见她的朋友璃，以前偶尔听她提起过璃，感觉像是一个出逃的公主，在等待寻找她的王子给予她救赎。在碰到她冰凉肌肤的一刹那，我以为我是她的王子，可是我错了，错得一无是处，我只是骑士，能给她暂时的护卫。童话碰上现实，就像鸡蛋碰上石头，每一个人，每一个情节，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最好的，不过是不要太相信那顶美的王子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而是要相信自己，并且学会爱自己。

第一眼看到璃，远远的，太过苍凉而落寞。黑色长发随风飘起，她抽着烟，倚靠着栏杆。太过立体抽象的画面。那一刻，我能听到自己钝重的呼吸声。也许，那一刻，我爱上了她。一见钟情，不是不存在和不值得去相信，只是你没有遇上那个让你在第一秒钟内心震动的人。当璃走进我和慈安，她忽略掉我，只是抱着慈安狠狠的哭，她的眼泪湿了慈安的衣，也湿了我的心。那时刻，我很想给她我的全部，哪怕我的生命，只要她不再哭泣。

那一刻，我遇着她，遭遇了爱情，只在瞬间。没有预言，没有未雨绸缪，只在瞬间心动，那就是爱，太过剧烈疯狂，无可收拾，无法自拔。原来爱情只是瞬间，真的只能是瞬间。别去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鬼话，那只是为爱的虚妄套上一个完美假象。

我和慈安为璃找了房子，然后住在一起。我不清楚璃到底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慈安看着她心痛憔悴。我看着她除了心痛还有无尽的痴迷。她悲伤的神情，她无所谓的态度，她放肆的狂笑，她抽烟的姿势……她的一切一切让我着迷。这个女孩，以出其不意的姿势闯进我的世界，让我措手不及。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可是慈安，我并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只是情不自禁。请你原谅，我可以给你全世界，唯独给不了你爱情。

快要回学校了，我感觉到了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就这样我就要离开她吗？那么让我心动的女孩。我和璃很少交流，因为她总是睡觉。她太过颓靡，但我能感觉到她没有放弃人生。有时候她清醒，会高兴的笑着和我与慈安聊天，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看着璃的笑容，我的心里亮堂堂的。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安静得像初生的婴儿，让人不自觉爱怜，那时，我想占有她，因为爱。

在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璃又喝醉吐了一地。慈安和我为她收拾，可能受不了压抑，慈安说想出去走走，让我照顾璃，然后离开了。慈安离开后，我在璃的床边坐下，这是最后一次可以这样看着璃了，我感觉到心底撕裂开来的疼痛。我刚坐下，突然璃起身抱住了我，紧紧的，嘴里叨念着：“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们可不可以不分开，可不可以……”我怔住了，我能感觉到璃的心跳，能闻到她的发香，还有她的呼吸。我看着璃，看着她带眼泪的清秀脸庞，不知道是空气燥闷的缘故，还是暧昧的气氛，亦或是我本身的欲望，我渐渐低下头，吻上了璃的唇，璃有意无意的回应着，慢慢的，我的手伸进了璃的衣服里……那时候，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全世界，忘记了慈安。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天微微亮，一伸手触摸到温热的肌肤，我一下子明白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心底却有点欢喜，也许璃以后是属于我的。

 “你醒了，你要怎么给慈安说……”我被这冷不防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璃在抽烟，原来她早醒了。我看着她忧郁的神情，有点忐忑。

“对不起，昨晚我……对不起，但我……”

“我问你要怎么给慈安说？”璃突然大声吼了出来，她眼里充满了自责与绝望。

我的心又开始疼，“我会对你负责，我会一生照顾你，对慈安，我只能说对不起……”

“啪……”我的话还没说完，璃狠命的给我一巴掌，撕心裂肺的叫道：“林彻，你要是敢抛弃慈安，我会杀了你。”

我没料到璃会是这样的反应，我的话是真的，为了璃我可以得罪所有人，包括慈安。我安静的，看着璃，脸上火辣辣的，“可是，璃，我爱上了你。”

璃怔住了，有点不可置信，但随即便恢复无所谓的状态，“是么，那要怎么办才好，我，不，爱，你。”

“就算你不爱我，可是昨晚你和我已经……”

“已经睡过了，是么？呵，你真是小，我和很多男人都睡过，难道他们也要付我一生？！”

我有点无法接受，感觉到快要窒息，我爱的女人，让我心动，让我背叛的女人，让我想要为她一生的女人，对于她，我是什么呢？我无法再说出什么，只能慢慢起身，穿好衣服，像被抽了魂一般，僵硬，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我，优等生林彻，我在做什么，慈安呢？怎么不在，今天我们要一起回学校，一起看书，一起吃饭……

“对不起，林彻，昨晚我喝醉了。但请你，不要伤害慈安，她是个好女孩，求你……”我转过头看着璃，突然觉得陌生，这女孩好漂亮，她是谁呢？她刚说什么，不要伤害慈安，搞笑，我怎么会伤害慈安。对了，慈安呢？她昨晚出去还没回来，她到哪里去了……正想着，慈安突然进来了，我看到慈安，一下子跑上去抱住她，问她到哪里，怎么一夜没回来……慈安猛地推开我，淡淡的随口敷衍了我一句，然后让我收拾东西回学校，我有点奇怪慈安怎么突然对我冷淡，我做错什么了吗？但我马上开始收拾东西，我有种强烈预感，我要离开这里。

收拾完后，我走了出去，慈安在我后面，那美丽女子拉住了慈安。我先走出去，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舒服自在，只是莫名其妙的，心里像空了一块，像丢了什么，到底丢了什么呢？

回到了学校，我感觉到无所适从，不再习惯学习和工作，开始逃课，学着抽烟喝酒，和以前一些自己不屑的流氓似的学生混在一起，成天打架斗殴，身上常青紫，刀伤，却不会觉得疼。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心底一块空缺的地方，麻痹和欺骗自己，以为这样可以有多快乐。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怕极了那种若有似无的虚空，从心底而来的虚空。学校已经开始警告和处分我，我却无所谓。突然有点明白慈安的自残，也是和我一样吧。对了，慈安，回学校后她一直对我冷漠，眼神里似有无尽的仇恨，我做错什么了吗？也许这段时间对她有些冷落和我的行为惹她厌烦了吧，也好，她是好学生，应该有很好的前途，第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慈安，也无所谓了。直到那天：

“林彻，你爱我吗？”我和一群人才喝酒回来，慈安在我寝室门前等了很久，她堵住我，我看不清慈安的神情。

我知道我该说我爱她，我应该爱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无论我怎么逼自己我也说不出我爱她三个字。所以我只能静静的看着慈安，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脚有点发麻了，我看着慈安的身体渐渐颤抖，她开始歇斯底里，说：“林彻，我恨你，你会付出代价……”说完，慈安转身决裂的跑开，远去……我忘记了，要去追她。

第二天，我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校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说：“林彻，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你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我不希望你就这样毁了”我不明所以，随即校长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有一段视频，我打开，看到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在床上撕扯，那男的是我，那女的……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片一片的画面从我脑子闪过，女子抽烟的样子，女子熟睡的样子，女子笑的样子，女子长发飘起的样子……我脑子开始剧烈疼痛，疼得我无法支撑，然后我感觉到我倒在地上的振荡，“可是，璃，我爱你……”这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想到的几个字。

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爸妈守在我身边，我妈一见到我醒来，眼泪马上涌了出来，扑在我身上哭着问我：“医生说你得了强迫性失忆症，好孩子，你告诉妈妈，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要这样折磨你自己……”我看着梨花带泪的妈妈，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无尽的疲惫，无尽的累赘。

“强迫性失忆，我想要忘记你吗？璃，我真的想要忘记和你的缠绵，忘记你的一切，可是为什么还要想起！”

在医院呆了几天，我又回到学校，爸妈给校长又是送礼又是道歉，希望校长再给我次机会，最后校长语重心长的说：“林彻啊，我知道你只是暂时迷失，希望你把握好这次机会，好好反省，再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要再这样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了……”看着校长那虚伪的嘴脸，我开始觉得恶心。

当我走在学校的时候，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用很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这不是那个成绩很好的林彻么，切，还好意思回来，装什么清高，那么龌龊……”我听在耳朵里，不想搭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想知道。等回到寝室，所有室友都有意无意避开我，我有点奇怪，我打开电脑点开学校的网站，一段视频出现在首页，题目是“天之骄子的肮脏”，是我和璃纠缠的视频，后面有无数条回复，全是些不堪入目的字眼，我无法思考，只是久久的，久久的，看着电脑视频……

这就是慈安要我给的代价吧。慈安，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我无话可说，我不再欠你。希望以后你能遇到真正爱你的人，祝你幸福，慈安。

我依然在学校我行我素，对身边的流言蜚语无动于衷，我不在乎亦无所谓，只是对璃的想念越来越深，我想见到她，很想很想。而只有慈安才能找到璃。所以我去找慈安，从视频那件事起，我和慈安就只能是陌生人，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我去找慈安的时候，慈安和一个男生在教室讨论问题的样子。慈安见我来，停了下来。“慈安，能告诉怎样联系璃吗，求你！”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求，我感觉自己脸在火辣辣的烧。慈安想说什么，那男生突然先进插话来：“璃？哈哈，就是视频上那个女的吧，身材不错哦，是哪找来的下三滥啊，要不……”没等他话说完，我冲上前狠狠揍了他一拳，他的嘴角流出血来，他被我打毛了，回过身与我扭打起来，慈安没有上前阻止，无论怎样，我知道她也不允许别人侮辱璃的。打着打着我有点力不从心，但我不能输，我不允许有人侮辱璃，想着，我顺手拿起椅子死命的砸向那男的，瞬时间，教室里安静下来，男生慢慢倒在了地上，血从他的脑袋里流出来，流出来，直至成河……我眼睛里一片血色，无力瘫软在地。

男生没有死，却痴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在医院里看着他目光呆滞，缠满胶带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愧疚，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事情会成这样，如果可能，真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他的父母开始与我家打官司，我家败诉，我面临牢狱之灾，我没有任何怨言，这是我该得的惩罚。只是苦了我爸妈，养了这么一个不孝儿。如果有来生，让我来做爸妈吧，还今生对他们的亏欠。

慈安终究来看我了。璃，也来了。监狱里，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没有人哭，我以为她们会哭的，我也以为自己会哭。慈安说：“对不起，我害了你，请你原谅……。”慈安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无话可说，其实我从没怪过她，她并没有什么错，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她是善良的女孩。我想说我原谅你，可我说不出话来，真的说不出，我注意到慈安手上新的刀痕，有些不忍，什么时候她才能学会爱自己……

璃说：“对不起，可我还是没办法爱你，我知道我的罪孽太多，却没想过会带着你受罪，毕竟你还是那么单纯的孩子。”看着璃那妖娆的红颜，心又开始狠狠的疼，她到最后也不能说个善意的谎言，骗骗我也好啊。她是太过现实的人，所以决裂而残忍，这些事情无足轻重，反正不是她的人生。我恨，可我更爱。只是爱错了人……

看着璃和慈安离开，突然感觉轻松起来，一切留给时间沉淀吧。三年的牢狱，足够我放下一切。璃，我只是曾经爱过你。慈安，我只是曾经遇见过你。眼泪流出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坦然。

不要以为爱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一个人丢弃的，一个人捡拾起来。不过是烟花般的妩媚，一瞬之间的绽放，之后就是死般的冰凉，留在冰冷幻象里一无所有。

                                                                      林彻

慈安

是林彻的背叛让我变得狠毒，我不敢说我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爱情对于我一无是处。可是他爱的必须是我，这是从一开始他给的我希望。如果你负担不起，就别来招惹。有过选择就必须承担后果。

看着璃和林彻的纠缠，我想假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原谅，原谅他们的肮脏，可林彻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不是我狠，林彻，是你太狠。

当我问林彻：“林彻，你爱我吗？”那一刻，只要他说他爱我，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我会原谅所有，原谅他的背叛，原谅璃的背叛。可是林彻只是看着我，久久的，看着我……那一段时间里，我听见我的心一片一片撕裂掉落在地，干脆苍凉。直到撕裂完我绝望，转身跑开，林彻没有追上来。

想起他微微的笑，想起他无尽温柔，想起他小心的爱怜，想起他轻轻撩起我的发，想起……想起关于他的一切，可终究只是想起。他曾给过的会在顷刻之间全部转移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只因为不爱而已。所以那些暧昧全都是不作数的。

当我将刀片碰触到手腕时，手机响起，是璃。我接起。“慈安，你听我解释，那天全是我的错，是我喝醉了。你要恨就恨我，林彻，他是爱你的。”璃似要哭出声音了，我笑，到底还要怎么骗才算是欺骗呢？我答：“璃，我不恨你，你本是这么放荡的女子，本性所致，怨不得人……”电话那边良久的沉默，很久之后，便是嘟的断音。

这一切都是你们给的，我只是想要好好去爱，好好去珍惜，你们让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努力那么久建立起信任的围墙，在见到你们缠绵的瞬间溃不成军。

我原谅你们，那么，谁来原谅我！

我打开手机视频，找到校长手机号，按下了发送键。随后将视频传到了校园网上……如果注定得不到救赎，那就一起毁灭，到天荒地老，到世界末日，到天涯海角。我们便谁也不认识谁，没有谁欠谁，没有谁骗谁，在各自的世界里画地为牢，相安无事。

林彻说：“慈安，你像是相信所有人，其实你谁也不信，你太缺乏安全感，所以你很自私。我想要成为你的骑士永远保护你，让你不再觉得不安全。”那时候我靠在他的肩上，觉得全世界满满的都是幸福。那时候我收敛起了我所有的乖张和防备，想要为他改变，做一个善意的女子，如同我的名字：心有仁慈，心觉宁安。

不出意料，林彻成了众矢之的，他所有的骄傲都被人嘲笑和鄙视。也许这一生将就此堕入不堪中，我笑，这是我想要的吗？我不确定，也许是吧。可每次当他从我身边走过，不再牵我的手，不再对我温柔的笑，我的心死命的疼，无法呼吸，想要死掉，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只能用刀一刀一刀在自己身上划下深深的痕，血肉淋漓，以为这样，便不会感觉到心里的疼。

我以为我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无畏所有。可是这一刻我知道我无法坚强到无视他对我的冷漠。

林彻还是来找我了，那一刻我的世界都亮了。可他却是为璃来，他说他想她。转瞬之间，我想杀了他，也杀了璃，转瞬之间，我才知道我有多恶毒。我就那么怔在那里，不能动弹，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我的世界完全静下来，寂灭了。直到我闻到血腥味，才回过神来，看到我身边的同学躺在一大片血泊之中，血从他的脑袋溢出来，林彻瘫软在地……

世事的变幻无常像是昙花开在夜间，再剧烈的幻想都只开在黑暗夜间，不让人看见和知晓，你所能接受的只能是凋破的结局。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具有强大的承受能力，这样才能保持自己对生活的孜孜不倦，才能保持对生命的不绝望。

林彻官司败诉，他们家赔了很多钱，林彻要做三年牢。我没有任何感觉，也许我该去看看他。也许，璃也该去看看他，不要让他觉得世界苍凉。我找到璃，“璃，林彻坐牢了，因为你他把人打痴呆了。”璃怔住，有些不知所措，“慈安，他于我无关重要，我在乎的只是你而已，我去看他，只是因为你。”璃说完，转过身，我不知道她的冷漠是我的错还是她的残忍。

在监狱里，看到林彻猥琐的姿态，这是我从来不曾预见的。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从头到尾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也许只是我真的狠毒。我词不达意的说：“林彻，全是我的错，请原谅……”这些话本已无足轻重，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能挽回什么呢？我触摸到手腕上的伤，心已不再疼。

我不顾家人反对，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书。当我收拾完东西，踏出学校的时候，我回过身望向身后的学校，仿佛看到我和林彻站在新生大会上，看到林彻为我的窘迫解围，他微笑时的温柔与爱怜，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相识……

走了，都走吧，所有的罪恶都将得到沉淀，在时间里铺满尘垢，冰封，遗忘。这个闹剧到此收场了，虽然有的人被伤了，有的人被恨了，有的人被爱了。

如果可以从来，我还是想要遇见你。只是不会再是这样歇斯底里。再遇见你，我会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你来来去去，不叨扰，只是看着你就够了。再遇见你，愿见你的温暖，愿见我的柔情。请原谅，我的青春那么自私而残忍，是我太过年轻而伤痕累累。

                                                                      慈安

璃

 这世上我最不忍伤害到的人，是慈安。她和我一样，都是找不到出路的人，沉溺在深海里，深不见底，以鲨鱼的方式存活，如果不伤害对方，只有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的未来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看不到，慈安也寻不着。我们只能互相依偎，相濡以沫。

这世上的事却往往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林彻睡觉，当我睁开眼看到身边赤裸的林彻，我很烦躁，只有一根接一根不停抽烟，我不知道怎么和慈安解释，我不是故意。慈安，会原谅吗？

我不曾想林彻会爱上我，并且爱得那么疯狂，我只是以为他意乱情迷，毕竟男人看到我都会有欲望。也不曾想慈安那么爱林彻，爱得深入骨髓，可即使是这样，所有的错都是我的吗！罢了，如果全是我的罪恶滔天，疼痛全给我一个人身上，只要慈安幸福，我也认了。我打电话给慈安说：“慈安，所有的错都是我，你要恨就恨我，与林彻无关……”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知道会失去慈安，那就像天使没有翅膀般的残忍。可慈安说我一个放荡下贱的女子，不配让她去恨。原来，这才是事实……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人不能太自视过高，以为自己对某个人很重要很重要。其实不是这样，你不会对任何人有至关重要的角色，除非你有与他对等的能力和他需求的利益。所以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只有自己对自己才是重要的。想要不受欺凌，只有不择手段。

 没有想到慈安会再来找我，再见到她心底只是凉，不会疼。慈安说林彻坐牢了，希望我去看看他，毕竟是因为我。他因为爱我失去了他本该辉煌的人生。林彻，本该是很好的孩子，那么干净的男孩，本该和慈安是金童玉女，全都因为遇到我而支离破碎。也许，我该愧疚吧，可我是鲨鱼，有泪也流在海里了，不会有人看得见。

我和慈安去见了林彻，那时的安慰捉襟见肘。我依然对林彻说狠毒的话，其实爱情说是爱别人，不过是爱上自己幻想中的样子。我对于林彻，无论如何都只能是彼此的路人。我只是恰好遇着，恰好成了他的爱情，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而这是林彻的宿命，命中注定的事，我只是恰好遇着而成了媒介，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导演这场悲剧。

不过，林彻，终究，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了一个爱情，让我在无尽的悲凉中感受到一些些温暖，不那么绝望，愿你来世安好，不再是我遇着你。而慈安，对不起。

都说红颜祸水，英雄薄命。而红颜到底错了什么了，连为自己解释申辩都是错……脱尘烟，菜花谁人先？天音隐消藏经去，笑说琉璃将红颜。弹指一挥间。

                                                                         璃

 我与简

 我才18岁，可我觉得像是活了几个世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我们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所以，我总是受伤。

 我还是只能往返在熟悉的酒吧间，那么多的灯红酒绿足够掩藏我的落寞与悲伤。我尽情笑得妩媚妖娆，笑得越放肆，仿佛心里的疼会越少。那些欲望的男子在我的笑中神魂颠倒。是，我够卑贱，可这些男人依然虔诚的热爱着这卑贱的姿态，谁说得上谁比谁清高呢？”那就都纵情吧，看谁能在这风花雪月场中笑到最后。

也是来酒吧买醉的男子。不，他还是男孩，那么清秀，干净的白衬衣，有些单薄的身躯。神情萎靡落寞。我第一眼见着他，心抽搐地疼，不似以前那种绝望与冰冷的疼痛，是温暖的心疼。是的，我心疼他。也许，我爱上了他。就像当初一个叫林彻那么不顾一切的爱上。

我主动靠近男孩，却不像以前那样卖弄风，只是靠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勾引男人那一套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用。我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这就是爱情？！可我这种人是不配有爱情的，亦不屑。但我在遇到他那一刻，我在企图。

自然的，我们到了酒店，这是程序。黑暗中，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要和我做爱，理所当然的，而我无法拒绝。即使我不愿意。男子的手指在我身上游移。轻轻的，划过我的发丝，划过我的眉，划过我的唇……男子手指的温度让我觉得像是被保护，一刹间的感动。可是当他进入我的时候，我掉泪了，心里残留的一些美好顷刻之间崩塌。深入骨髓的绝望完全覆灭在身上。我没有在任何一个时候希望自己死掉。而这一刻，我希望自己死去，静静的死去……

突然明白：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永远不要去尝试追寻在自己心里根深蒂固的完美东西。一旦破碎，你会对这个世界绝望，对自己不再有期望。

第二天，我像从前一样起床，穿衣，梳洗。男子的声音响起：“昨晚你流泪了，对不起。”；我停住，不敢转身。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只是站着，不转身，任凭泪水肆虐。“你和我一样，是需要温暖的人。你骨子里太过冰冷，让我心疼。我想给你我的爱，我第一眼认定的女人。只是我不富有，你愿意吗？”我浑身开始颤抖，这样剧烈的情绪让我无法自持。我只想要哭泣……

璃叫他简。

简19岁，比璃大一岁。生在农村，独生子，在外胡混。简带璃到他住的地方，小而窄，脏乱。璃看见，没有说话，开始收拾房屋，为他洗脏衣服，打扫凌乱厨房，去扔堆积了很高的垃圾，处理掉过期的食物……简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来回，有些尴尬局促。“那个，以后，以后我们一起做……”璃看着简，笑起来，眼睛像小孩般天真，笑容里满是幸福。她想：“这辈子就这样了吧，不再颠沛流离。有他，够了。”

当一个女子愿意放弃曾经所有的坚持来到男孩身边的时候，男孩应该要觉得珍惜。这是一份恩赐，珍重而自持。是男孩的幸运。

璃没回广州，她的父母多少也听说了。只是她的父母都不愿意去相信，去相信自己女儿的欺骗，他们宁愿自欺欺人。这世上最伟大的情，不是友情，不是爱情，是父母的爱。父母不断的伤害自己以保护自己的儿女，血缘，是以血为代价的。可当璃带着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不得不相信事实。他们只是沉默，因为无能为力。璃是想回家了，不管漂泊流浪到哪里，也走不出对家的依恋。她不对父母做任何解释，就像当初不给理由的离开。她太过残忍，对任何人，包括自己。

她回家给了父母一笔钱，也许是亏欠，也许是孝心，也许是心疼……她自己也不清楚的。钱是简给她的。她现在已经和简生活在一起，醉生梦死，偶尔回家。她依然常游走在酒吧，只是不再和别的男人出去。简还是和社会上鱼龙混杂的人在一起，打架斗殴。和女子一起在家的时候心里却是安宁的。他们常做爱，极尽的撕扯对方，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进身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无法掩埋的孤寂与冰冷。更多的却常是他们的争吵，歇斯底里，彼此厮打，相互折磨，遍体鳞伤后相互舔舐伤口。就这样的反反复复，筋疲力尽。可他们不管怎么吵怎么闹，没人会说分手。因为他们彼此需要。

两个都是寂寞而凌烈的人，他们太过相像而无法放过彼此。他们的爱情里满是伤害，因为无从表达也不会表达，只能是伤痕累累。

太多疼痛的爱是会让人绝望的，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坚强并且愿意去承担。终于到了累到不想再去支撑的时候，简提出了分手，他说：“不是我不爱你，只是我不敢再爱你，我们都放过彼此吧。”璃这次却出奇的没有流泪，也许今生的泪早已流完了吧。如果还能流出来，只能是血了。

璃淡淡的说：“如果你要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璃话还没说完，简伸出手给了她一耳光，“啪……”一声，简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璃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她看到简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心里却开始得意起来，她离不开他，他也不能抛弃她，这是命中注定的事。简对她咆哮：“你是个疯子，可我不会再陪你发疯。”简说完，转身要离开。简扑上去开始撕扯简，她长长的指甲在简身上划出一条一条血痕，血开始顺着肌肤往下滴。简彻底激怒崩溃，他使劲把璃推开到一米之外，璃重重的摔倒在地，已无力再挣扎。眼看简转身开门，璃摸到桌上的水果刀，顺手拿起刀在往自己的左手腕上狠狠的划过一尺开来的刀痕，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待简冲璃身边，璃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简抱起璃拼了命的冲出门，往医院奔，他的视网膜里全布满了血色，血腥味蔓延，璃在他的怀里盛开得像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太过妖娆，等待枯萎。

天，黑了。世界，毁灭了。因为——你没了。

“亲爱的，我爱你，用我的生命。”

有些爱情因为爱得太过用力，带来的，满满的全是伤害。无从表达的温柔只愿你能细心体会得到。

也许是上天眷恋，璃被抢救回来。左手手筋被挑断两根，没有割到静脉。璃父母赶到，看见满身是血的女儿，母亲当场晕了过去，父亲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在流。只有恨。

开始有亲友轮流来看璃，住的很一般的病房，因为简没有钱，而璃的父亲在璃醒过来之前离开，带走了母亲。他对这个女儿已经彻底绝望了，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抛弃，我还能管什么了，随她吧，这是命。

亲友来看时，简不在病房，没有人照顾璃，问她哪去了，她淡淡的说：“他找了份工作，白天上，晚上过来照顾我。”无尽凄凉。听了后，亲友开始絮絮叨叨，无非都是说些“这男子没什么好，你不值得为他，你还年轻又漂亮，再找个很容易……”璃只是笑而不答，不断点头微笑，说些谢谢之类的话，只想这些人早点离开。

在医院里，璃的爸妈再没来看过她。璃心凉，有了选择就会有相应的后果，她不得不去承担。她是这么孤傲的人，一意孤行，决裂而自私。不给自己留丁点退路。简找了份安定的工作，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赶到医院照顾璃，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疏忽。璃笑，不说疼不说苦，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把好的给简，说自己吃不下。他们没有谁提那天的事情，像从没发生过。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互相怜惜。

璃出院，她的左手已没有办法再灵活的运动了。简说：“你是我一生逃不过的劫。这一生注定与你纠缠到死。当看到你血淋淋的那一刻，我以为是我自己死了。”璃低头轻笑，“我们只能有彼此，此生，转过那么多弯，只为遇到你，所以我没有办法放开你。”

“亲爱的，请原谅，我的不顾一切的摧残与被摧残。因为我太过爱你。”

日子是个好东西，沉淀起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伤痛。璃和简还是偶尔回家，璃的妈妈每次都会弄很多女璃爱吃的东西等璃回来，璃的爸爸却再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她是他的耻辱，是他一生中的挫败。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女儿，也无法原谅自己。

直到某天，璃对简说：“我们结婚吧！”简沉默，他们都太年轻，而一生太长。爱情不是生活。他们的爱情太过脆弱，经不起一点风雨，这是彼此的共识。“我怀了你的孩子……”简在听到的刹那脑子一片空白，简明白，璃是不可能流掉孩子，他对她太了解。可这样的突如其来，没有丁点商量余地。是为了惩罚还是给予幸运？也许，像璃父亲说的那样，这是命。

璃和简回家对璃的父母说他们要结婚，不容母亲说什么，父亲即刻震怒，所有的恨在这一刻全都迸发，“你要是和这个人结婚，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爸。”是，简的坏名声以及他的家境是无法与璃匹配的，这样的婚姻是不被任何人允许的。“爸，我要和他结婚，不管你是不是同意，我怀了他的孩子。”父亲看到这样倔强的女儿，气得浑身打颤，却无可奈何。

婚礼就这样举行了，不被人祝福。璃的笑容里满是苍凉，但这就是她的人生，她明白。最好，不过如此了。

我在世上跌跌撞撞，转了地球大半个圈了，最终找到了你，这一世的漂泊在找到你之后停下来，回归到最初的安宁与平静。

挽歌

我是璃。我总是奋不顾身，想要抓住手中一点点的温存，可总是失去。这么多的来去，也许只是为遇着他。我用我的生命来留他。

我是简。纵是无意也成了故意。故意的爱情，故意的伤害，故意的人生。一眼认定一生的人，无意间的爱情。不知道哪来那么的伤害与被伤害，只是因为爱上了。也好，不管再苦再疼终究心是沉静的。像她说的，那么的磕磕碰碰都只是为遇着你。

我是林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以为忘记了，可是在暗夜里会突然想起，然后泪流满面。像是一生都被我过完了似的，那些记忆恍如隔世，只留给了时间。人不在，物已非，空留我缅怀，徒增伤感。笑自己太傻，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爱得轰轰烈烈，那么无所畏惧。伤害着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后来人走楼空，却只是闹剧。如今在高墙内，倒也异常坦然，似是远离了是非。心也不觉苦，只是苦了曾经的那些人儿。

我是慈安。走了很久很久，也走了很远很远，成了流浪人。接到来自家乡家人的温暖牵挂，已觉幸福。外面世界太广阔，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也许自己追寻的只是路途吧，没有停留。也遇着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可怀念的始终是那远去在记忆中的两个人：璃，听说结婚了。她终究收敛起来，是因为什么了，我无从得知。我在远方依然祝福着，希望她从此后幸福起来，做个乖巧美人鱼。林彻了，他好吗？我还是错了吧，给了他那么多苦难，我曾爱过的男人，现在想起只是感伤。璃和林彻都是琉璃做出来的人儿，透彻得妖娆，破碎也归完美的心疼，我想要这样子去定义。而我，是路过恰好拾起琉璃的人，不小心将其摔碎遗落了。

人生如戏，搭起舞台就要做足了戏码。戏如人生，终是喜怒哀乐，聚散别离。不要沉溺在戏里，也别演出了戏外，担得起，放得下，刚刚好就好。故事完了，人生还是继续。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