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忏悔录
如果罪孽可以以数来记,那么我已造成无数多的恶果;如果一个罪孽是一颗沙粒,那么至少在三十岁以前,我的罪孽已经累积成一座沙丘。我是一个何其肮脏的人啦!可是我却凭得这些罪孽混的风生水起,混的像个别人眼中的人物。我本不想活在别人的眼里,可是从生命的伊始,我就已活在众目睽睽之下。
人确是最善于遗忘的动物,否则人类怎么能在苦难中挣扎几千、几万年,甚至艰辛的继续挣扎下去。鸡瘟过去的时日并不久,可对于如今的村民来说,它就像是一场不经意间做过的噩梦,竟至于疑似于有,疑似于无了,甚至开始质疑这场灾难存在的真实性。这其中的悲哀又是谁能独自道尽的呢?可是我,我的内心却不容许自己作出这样的遗忘,它就像是醒酒药一般在我迷醉的时候总是唤醒我的神经,让我清晰的面对与感受自己的痛苦。这一切不仅因为自己是这场灾难的受难者,更由于自己是这场灾难的缔造者,或者说间接缔造者之一,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自己竟成了最可耻的刽子手的帮凶了!
在这场鸡瘟的灾难里,其实从开始便已注定错误的结局。这个所谓的特种鸡虽然具有长势良好,生长期短的诸多优点,可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种鸡自我抵抗力特别差,仅仅只是这个缺点便足以让许多青睐于它的人停住脚步了,同时也是这个品种面临取缔的原因。可是我们这些在‘上面’待久的人,又有谁知道高山山脚下人们的情况呢?经过会议最周密的探讨,并且考虑到我们村多年来养鸡的独特优势地理环境,最终决定采用这个品种。当时的自己也以为自己为家乡尽了心、也尽了力,也以为只要运气好一点,这种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嘛!
可是灾难永远不肯顺遂人的心意,它总是来的这么急、这么突然,企图一下子将人不仅是暂时的打倒,还有彻底的打败。可是,灾难是可以有的,但我们的决策却从始至终都不能做错。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我比演员还像一个演员,演员演毕至少还会褪成本色,可自己确是渐渐忘记了到底谁是自己需要饰演的角色,谁是自己应有的本色。当畜牧站的代师傅将可能是瘟疫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从内心已有八分的相信,可仍旧坚持禁止这个消息的扩散,并叮嘱他:只要还是可能,那就不能确定。我清楚的明白,一方是数万只鸡可能付之东流,一方却是从上到下一堆人离席下马。我并不贪恋权力,可我从本质上却是个懦弱不堪的男人。我怕这个消息对已有的生命轨迹带来过大的冲击。当灾难实实在在的上演,一切已无法补救的时候,我却只能习惯性的摸着良心的位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许,那里早就没有了心。
然而,人生最悲伤的喜剧却莫过于把悲剧当成一出喜剧或者一出闹剧。为了彰显面临瘟疫时的有效应对,自己竟给一只鸡,一只鸡颁了奖章。那只是一只鸡啊,什么时候自己却连一只鸡也不如了,是不可复归的昨天?还是萧瑟阴冷的今天?况且,那只鸡知道这块奖章很有可能是用数万只鸡的阴魂所铸造的吗?
我还在活着,可我已经死了,我的躯体早已背叛了我的灵魂,有人在伪善下藏着邪恶,有人在邪恶下储着善良,还有一些人,把真正的善良埋藏于伪善与邪恶的双重掩埋之下。我不知道,我属于哪类人,可是,在我走过的地方,青草不再绿,花儿不再芬芳。
可是,我这样的人,竟还在这世上活着。
英子:
我总以为我们还能浪费得起时间,可疏忽间时光却荒废了我们。新的一年又到了,除了岁月积得更厚更深,你我之间的希望却依旧渺茫。难道我对你的一切只能归于幻想?难道我一生亦只能存于无往而不在的孤独之中?
我不是不喜欢孤独,只是畏惧孤独的久了,我会忘记自己,成为符号式的存在。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打破孤独僵局的机会之时,你却拒绝伸出另一只手,任时光又将我抛回了孤独的深渊。我多想跳出这个深渊,同春风一起嗅嗅你的发香,同春日一同抚摸你的脸庞。可你的面前却久久地横亘着冬日结的那层冰霜,模糊了阳光,也模糊了我的眼。我不想如同一只泡在酒里的醉蟹,直至最后都还是一种痴迷、沉醉的状态。我明白,幸福的东西勉强不来,可是,我只希望你的大门敞开一条缝隙,那一丝幸福的阳光便足以照耀在我身上。
春日的大地吸满了阳光,倒是越来越暖了,你给我的信却是被冬日寒风凛冽的刮着,突然冷了。可我仍会坚持给你写信,一封不行,那就十封;十封不行,那就百封……因为我相信:也许下一条路的转角就是花开的地方。
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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