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几点灯火在天上、在人间点亮，断续的洗涮锅碗的声音也伴随锅底的炉火渐燃渐熄，忽而没了生气。一日的忙碌终于暂作了结，堪有闲暇出来透透心。

“小桃，我来了，快开门。”李兰亮着嗓子向院里喊了一声。“好的，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响，李桃前来将院门打开。“姐，你里边坐。”边说边回身走向院里椅子上正闹腾着的小福，而后一手抄起小福，一手连忙放其背上，说道：“别哭了，别哭了，再哭一会就有小鬼来抓你了。”并噘嘴示意兰姐做着，如此好生折腾一会儿，这大宝才安静的睡了过去。看其睡得已熟，这才将他再次放入椅中。

“兰姐，哪个不知好歹的又惹着你了，都快把你脸上的黑云愁出雨了？”李桃回身递过一杯水，自将坐了下来。李兰接过茶白了她一眼，“还不是那只鸡的事吗。”李桃从长凳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针织袋，用手捋了一下头发，问道：“又找不到‘紫翎’了吗？没事，你家这小霸王现如今到哪家不被供着呀！你担心这做啥。诶，刚你不是还寻到了‘紫翎’的那根宝贝尾巴吗？现在发啥愁。”

“别提了，这‘紫翎’从今以后倒是没了。”讲出这句话，似乎眼前的李兰凭空老去了许多。“怎么回事？”李桃顾不得差一点把针脚弄错，急匆匆问道。“不知是哪家的疯狗，估摸平时被套着束缚够了，今天得着机会窜出来便把‘紫翎’给咬了，等我找到时，就剩这根紫翎卧在一堆鸡毛和骨头中了。这狗可真是背时的东西，我辛辛苦苦喂大一只鸡，却被它几口送归了西。这可是院里最后一只鸡啊！这可是李镇长亲自命名了的鸡啊！”李兰半恼半气的在凳上长叹一口气。

李桃静静地听完，只是安慰道：“只是一只鸡，你就别为了它忧思神伤了吧。毕竟只是一只鸡。”一股复杂的落寞感淡淡的夹杂其中。李兰猛然想起什么，愣了许久，问道：“现在过得还行吗？实在不行……不行就再找一户吧？”李桃也隐然明白其所指，只是徐徐回道：“现在的生活再怎么样也就这样了，凑活过吧，生活虽然充满艰辛，可除了生活，还要生存。”

“也是，也是。”望了望星，明暗不定；望了望灯，灰尘久锁，早已黯淡了钨丝嘶吼着发泄的光明。李兰盯着小桃手中的线，两人倒也猛地寂静下来。

亲爱的英子：

收到你的回信，我实在是高兴的不能自已。我把你的信足足看了二十遍，二十遍啊。若不是那夜台灯没了电，信纸也快起皱，我真不知还会再读上几遍。每读一遍，我仿佛都能再一次看见那双迷人心魄的眼；我仿佛能看到在一盏昏黄的台灯之下，在一盆开放正盛的水仙之旁，你用纤纤玉指留下了这般娟秀的字样。到现在，我能记住那封信里有八十一个逗号，四十九个句号，九个感叹号，三个问号，还有那一个重重的感叹号，我能记住在那封信里，你把我三次称作小福。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收获，又是何等的令我喜悦。

你或许又在嘲笑我的迂腐之气，嘲笑我这般傻子模样。可是若能用我的傻换来你的一次开怀大笑，或者就是一个蒙娜丽莎般的微笑，我又有什么不满足呢！我是一个骨子里尚余一点自恋之人，否则也不会选择这条道路修读下去，可我亦是一个极易满足之人，在众人都追求攀上峰顶的成功时，我却只祈盼瞻仰一下雄峰的伟岸。我并不想装可怜让你赏我几分同情，可我也希望你的目光能够有一刻在我身上驻足。无论这一刻是一分还是一秒。

对了，差点忘了你问我的事了。你信里问过我的家乡，那么少不得容我隆重介绍一番。我的家乡据我爷爷的爷爷提起可是极为了不得的。为了验证他们的说法，我也找了一些地方志苦心研读，这才确定彼此间出入并不大，此处就细细的给你说上一番。我的家乡相传曾为万凤聚集之地，群凤聚此地商议辅龙事宜，而后各自谋定离去。怎料其所留排泄之物实乃自然万物之精华，竟育出了一块上佳的宝地。在这个地方，饲养其他家畜或许没有奇效，但若饲养凤之后裔——鸡却屡有奇效。据地方志的记载，这里的鸡除了被狗、苍鹰等生物不慎补去以外，未曾有中途患病死亡的，甚至还有一只活了十五年方才寿终正寝；除此以外，这些鸡产蛋时间比邻村的早，产蛋期比邻村的长，就连蛋的个头也是独一无二，若是不慎混入鸭蛋里，就算养家畜再有经验的人恐怕也得花很久时间方才能寻出来。我所说的这些可丝毫没有夸张，这可是地方志上白纸黑字一笔一笔书写而成，书上的东西怎么可能骗人呢？没有读过书的人又知道什么叫做文化呢？恐怕把人掰倒了才识到是个树杈。可是村里老一辈倒是有些文盲一直以为凤朝村是因为养鸡一帆风顺的缘故才附会到凤凰之上，这可就是不读书的坏处了。

当然，这几年家乡也着实生了一些变故，现在只是改名唤作江左村了。这其中的事情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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