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青春像梦一样

这是一年的终结，新年的伊始。

我站在窗边，窗内，是欢聚一堂的家人，窗外，则是除旧迎新的爆竹。停不下的爆竹声声，其实也是停不下的新年的的祝福与期盼。毕竟新的一年，不论曾经如何，我们需要希望。

而我，静静的站在窗边，没有喜悦，亦没有期盼，再过几个小时，这一年就真的过去了，彻彻底底，无踪无迹，连同我十八岁的青春，都将成为过去的过去，曾经的曾经，而后，陌生到尘封进沾满灰尘的瓶子里，不再碰触。

那时候，不知多少人向我灌输十八岁，这个不深不浅，不轻不重的话题，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我还不会写情书的时候，在我偷眼去看街角的情侣在雪中相拥的时候。印象中的十八岁就像一场美艳到极致的梦，用落花与落雪精巧的编织，一丝一缕，都满含芬芳，倾国倾城。一针一线，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即使是梦醒的刹那，也必然是轰轰烈烈，在一个安静如水的清晨，清风掠过的瞬间，满地的落雪，满地的落花。

十八岁，一定是这样，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明天没有太阳，点起蜡烛也会把天空照得明亮。没有父母的叮嘱，没有老师的教诲，乘着月色，骑着单车，唱着歌就可以到天亮。十八岁的青春，似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分离与背叛也会纯净到没有半点暇丝。于是，十八岁，以它最绚烂、最精彩、最神秘的形象，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不容置疑，不容猜测。于是，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神圣的日子，等待一场生命的蜕变。破茧成蝶，那也是一场青春的蜕变。

但其实，事实上，你所想的和你所经历的永远不会一样，不仅是不一样，而且会严重错位，错位到连自己都不忍观赏。当十八岁的青春真的隆重而又平静的降临，当我终于撕下最后一页陈旧的日历，日子其实并没有变，依旧像水，从柔嫩的发丝间缓缓流过，又流向更远的地方，无踪无迹。我还是怕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不敢在一个人的时候把灯关上；我也依旧怕孤单，想要有人去陪伴，即使是沉默而安静的对视。十八岁的我，个子没有长高，幻想中的高跟鞋还摆在商店的橱窗里，华美的灯光下，透着粉红色的公主梦，只有路过时会投上羡慕的目光。头发也并没有及腰，每次被逼着去剪头发，每当看见发丝在理发师飞速运转的剪刀中飘落，像剪碎我的心绪，我也只有默默的叹息，轻得连自己都不敢听见。而只有遥远的心底，传来一声悠久的承诺“待我长发及腰，待你功成名就，我在杨柳岸下等你，我在古风河畔等你。”

我没有遇见，像书里写的那样，可以一起度过悲伤、快乐、孤独，可以一起贪吃，再一起减肥的朋友。我也没有经历像韩剧中演的那样，浑然天成又漫不经心的爱情，在撑着同一把伞的下雨的路上，就顺理成章的牵起手来。没有去KTV喝酒喝到被人送我到家门口，没有冒着被记过的危险逃课去看电影，甚至没有在冬天将要结束的时候，站在梅树下去看一场至悲至美的落花。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似乎除了一个十八岁的睡梦，我一无所有。

我依然是那个别人眼里的好学生，每天再成堆的作业里游荡，梦中也不会有片刻的安稳，在重点学校的重点班级，每天你踏进校门的一瞬间，就必须把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埋在心底，然后在题海中挣扎着走过一天又一天。十八岁的痕迹，在成绩单的覆盖下，一点一点被淹没。

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一下一下，没有停顿，亦没有波折，和两个小时后的那声一样。

在时间那里，每一声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见证着年轮的生长，一圈一圈，一环一环，缠绕进血液与发肤。

那么，我的十八岁究竟有什么呢？

我会在枯燥的数学课上，慢慢失去疲倦的听觉，散乱的心绪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被目送到窗外，像是送别一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只是想不起他的容貌，随着日影的变幻与旋转，轻轻沉淀下记忆中温润而又有些模糊的回忆。我会在夕阳西下的黄昏，看红霞洒了一地，浓密的黑色渐渐织上对面的屋顶，听一首轻柔婉转的歌，多愁善感，暗自神伤，感慨年华的光影流淌在时光的罅隙中。喜欢在别人抱着枕头午睡时，在慵懒的阳光中折一只写满心愿的千纸鹤，小心躲避别人偷窥的目光，和校园里起飞的白鸽一起被放飞。喜欢伪装，用冷漠与不屑掩饰心中滚烫的爱恨和鲜明的感触，即使是收到某个一直住在心底却不属于自己的男孩子的情书，也要装着满不在乎，气定神闲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装进笔袋里，拉上拉链，却在无人的夜里一遍一遍的念诵，嘴角挂着丝丝抹不掉的笑容。。。

我静静的沉浸于这些温婉而沉静的画面，慢慢捡拾被我丢弃在沙滩上的小小的青春的贝壳，回想在十八岁的空气里微妙而小巧的转变，一点一滴，聚集在一起，却是实实在在的惊人的改变，再平淡，再匆忙，再泯然众生，再无所事事，但十八岁就是十八岁，只要是十八岁，就一定会有一生中全部的美丽，全部的幻想，全部的爱恨，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即使你没有察觉，即使你没有在意，即使和梦里千差万别。

但青春之所以那么美好，也只是因为那时我们一起种下的种子，你我都不曾察觉，而光阴的河流流过很久之后，种子才会开花结果，给予我们那时不曾有过的华美与惊艳，然后倍加珍惜，然后永生怀念。

我站在那，莞尔一笑，是释然，是欣慰，不必再纠结，亦不必深究，最美丽的青春并不是只有轰轰烈烈与际会风云，生活本就不是童话或电影，温暖如春，宁静似水的青春，一样可以彻彻底底的记录此生只有一次的十八岁。

你我都一样，每个人的青春都必然是绚丽多彩的，我们没有权利糟蹋它，亦没有权利怀疑它。

而此刻呢，但万家灯火齐明，漫长的十八岁征程，竟只剩下半个小时，我努力的寻找可以让我怀念的瞬间，努力证明我已走过这一段破茧成蝶的历程，小心地整理，然后在头顶上最美丽的烟花绽放的时候，收藏在心底的匣子里。纵然我的十八岁没有疯狂地不着边际的痕迹，也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但其实，看似平静如水的花季，也足以蕴含着绽放青春的力量，也足以装满我心里的匣子，不余空闲，不留遗憾，这也许就是成长。

远远地，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一下，两下，我默念着。。。仿佛当时间亲手埋葬青春时，我们怀念的已不再是十八岁，更像是在怀念一场漫长而又短暂的睡梦。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起在钟声的余音中，哀悼已逝的十八岁，或是精彩或是美丽，亦或是孤独或惆怅，不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将归于往事。

此刻，烛光渐暗，灯火微凉，十八岁的青春像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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