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命运
　　肖柯望着远处的文峰塔，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肖柯的学生时代是在文峰塔下度过的，他高中时的学校就座落在文峰塔下。在异国它乡留学的日子里，只要想起故乡，他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文峰塔，和文峰塔一起出现的，还有张淑娴那美丽的面容。肖柯想起最后一次游览文峰塔时的情景，他问身旁的张淑娴：
　　“记得那年你考入高中，拉我来这里看文峰塔的事吗？”
　　“那时你不愿陪我来，是我硬拉你来的。”张淑娴笑了。
　　那时，肖柯还在上大学，他回家度暑假，要返校了，很忙。张淑娴想看看新学校的样子，便整天缠着他，让他陪她到这儿来。她拉着肖柯的手晃着，一遍一遍地喊，“肖柯哥，你真好……肖柯哥，你陪我去吧……”那时，她的声音好柔、好甜、好美，从小到大，只要听到那喊声，他什么事都会答应她。以后不会再听到那喊声了……肖柯想，他心里感到阵阵酸楚，拼命抑制着自己，不让泪水落下。
　　肖柯很爱自己的故乡，不只是故乡历史悠久、文物众多，不只是故乡风光明媚，气候宜人，更多的是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学生时代和青春岁月，——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烙印着他生命的足迹，这里所有的景物，都浸透着他的喜怒哀乐。这些日子，张淑娴整日陪伴着他。肖柯想在离开故乡前，把故乡再看一遍。他们游览了好多地方，可是，那种悒郁、惆怅的感觉，总是笼罩着他。想到这一次离开故乡，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回来，他很伤感，想到从此张淑娴将离他而去，他的心更是疼痛。
　　肖柯没有给张淑娴说他表妹私奔的事。在阿克隆大学的校园里，肖柯得到表妹私奔的消息后，便决定回故乡找张淑娴。那时，他感到自己解放了，感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爱自己想爱的人了，感到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过自已喜欢的生活了……他的心里又充满希望。张淑娴是他生命中的太阳，她照亮了他的生命，让他的生活充满激情和快乐，让他的生活变得美丽无比……现在，他来到了故乡，来寻找他美丽的梦，他发现他的梦又破灭了……
　　生活总是不尽人意：肖柯不想离开故乡，但是，他的家移民到了国外。肖柯的家现在在马来西亚，那儿有大片大片的橡胶林需要他去看护，有许多橡胶企业需要他去经营……肖柯这次回来，想带张淑娴到那儿去，去那里开创他们的未来……张淑娴却有了恋人。肖柯感到命运对他很不公平：他和淑娴自幼相爱，命运却把他们拆散，将他抛向天涯海角，让他去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他向命运低头了，同意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命运又让那个女人扔下他跑了：现在，他又回到故乡来找他心爱的人了，命运让他心爱的人另有了归宿……命运还会怎样摆弄他，他又路在何方？……
　　望着肖柯哥那郁郁寡欢的样子，张淑娴总想掉泪。肖柯哥又要离开故乡，浪迹天涯，他的羁旅之途，是多么的孤独、寂寞啊！……张淑娴知道了肖柯哥当年离开自己，是迫不得已，但她不知道肖柯的表妹已私奔，离开了他。张淑娴很同情肖柯哥，因为肖柯哥要去和他不爱的人生活……没办法，这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法改变。她很想让肖柯留下来，很想让肖柯高兴起来，她对肖柯说：
　　“肖柯哥，你不走行吗？你知道，除了爸爸和妈妈，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肖柯摇了下头，说，
　　“你知道我和我表妹的事，虽然我不愿意，但我身不由已。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一生幸福，现在回来，就是要实现我的诺言。——记住，淑娴，我永远是你的肖柯哥。”
　　一切都办好了，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现在，贾逸飞已将大众传谋公司转让给肖柯，肖柯将公司注册在张淑娴名下。
　　即使肖柯不把大众传谋广告公司买下来，贾逸飞也想把那个公司送给张淑娴，只是他清楚张淑娴不会要，而且，他也担心郑洁知道了会闹得更厉害。这一段日子，他一直在发愁，在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肖柯的出现，使他大喜过望。他在彰德市是可以呼风换雨的人，几天时间，就把转让手续办理得清清楚楚。他给肖柯说，“你放心，今后这个公司虽然不再是我的了，我还会照顾张淑娴，让她的公司挂靠在总公司的旗号下，跟过去一样办事。”
　　贾逸飞也在感叹命运对他的不公平。一年来，他和张淑娴在一起，确实是把她当作自己的红颜知己，只是当张淑娴爱上吴新后，他才发现，他也是爱张淑娴的。他得到了他和张淑娴的艳照，开始了他的单恋，他想把这爱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是，命运还是把他卷入到风暴之中，让他备尝艰辛。“PS”事件告诉他，命运里没有的东西不要奢求，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他已度过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郑洁转变很大，她的性格不再是权力型和理论型的啦，倒有点象审美型的，“PS”事件让她热情似火，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时代，嫉妒真得能让一个感情麻木的人复活？……过去，她的泠漠让贾逸飞逃离了她，也许，在未来的岁月里，她的热情会让贾逸飞回来，他们会回到那平静、快乐、温馨的生活中去。
　　现在，梦茵在家说啥是啥，硬气的很，因为整个“PS”事件的平息，都是她的功劳。她介绍肖柯和爸爸、妈妈认识；她帮助爸爸将公司转让给肖柯；她介绍肖柯和姥爷谈判，让吴新通过上诉，撤销了对他的劳动教养的判决，回公司上班；她把爸爸、妈妈拉回家，想尽办法让他们和解。这一段日子，她是够忙得啦。
　　吴新也是一个命运的宠儿。他从偏僻的山村里走出来，进入大学，接受现代文化和科学技术教育，他的天赋和坚韧不拔的性格，使他可以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纵横驰骋、大显身手，而改革开放的浪潮又让他经受了时代的阵疼。他由于误会，一手制造了“PS”事件，他改变了自己的和别人的生活，也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经历了人间的痛苦和艰辛。现在，他从拘留所出来了，投入到公司的整顿中，在他的努力下，大众传谋广告公司已走上了规道，装修工作接近尾声，职工培训已经结束，很快，公司将正常营业。
　　“PS”事件，使张淑娴又经历了一次生活的沉浮和感情的大起大落。认真想起来，这茫茫尘世、大千世界，还真的世事多变、无奇不有。肖柯哥自小爱她，但在命运考验他时，他动摇了，他的爱便如天空中的云朵，四处飘散，无法追寻：贾逸飞一直站站兢兢，想爱又不敢爱她，他得到他和自己的艳照，想暗自独恋，以解思念之苦，却沾了满身腥，掀起漫天风波；吴新倒好，为了找工作，误打误撞，制作了“PS”艳照，他把事情搅了个天翻地履，到了最后，倒“抱得美人归”……命运开起玩笑来，让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现在，肖柯终于想开了，他和张淑娴也有说有笑了。他觉得，自从他离开张淑娴后，他就没想过再得到张淑娴的爱，因为有他的表妹在；现在，他虽然还是得不到张淑娴的爱，可是，他的表妹离开了他，他的生活自由了。他一辈子要走得路还很长，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理想的伴侣。
　　肖柯是参加过“大众传谋广告公司”开业庆典后，才离开故乡的。
　　这是九月的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刚刚装修过的公司大楼，在秋日的阳光下，焕然一新、富丽堂皇。大众传谋广告公司的大门前张灯结彩，摆满鲜花和花篮。庆典用的主席台设在公司门前的广场上，正前方宽大的充气拱门上，书写着金光灿灿的大字“热烈庆祝大众传谋广告公司盛大开业”。主席台的正面，是显示公司形象的背景板，台上摆满鲜花，两侧由彩旗和花篮围绕，中间是两组话简，一组供主持人用，一组供领导和来宾演讲用。主席台前铺有红地毯。两侧是一面面红艳艳的彩旗和披红戴绿的礼炮。参加贺典的不光有本公司职工，宏运集团公司总部和下属的各分公司的领导，还有市内同行业的人士和社会贤达、亲朋好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礼仪小姐，她们穿着大红色的立领束腰长裙，胸部高挺、细腰婀娜，显得端庄大方、高雅不凡、美丽动人。在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中，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广场上的人都聚到了这里。
　　这一天，是张淑娴和吴新最开心的日子。吴新西装革履，器宇轩昂，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张淑娴身穿红色苏绣旗袍，发髻高耸，脖颈白嫩，体态丰盈，落落大方。她周旋在众多宾客之间，热情洋溢，兴奋异常。让张淑娴惊喜不已的是贾逸飞一家人，也都来参加贺典了。自从“PS”事件后，贾逸飞一直没露面，现在见到张淑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局促不安。张淑娴上前和他家人打招乎，梦茵把她介绍给她的妈妈郑洁。郑洁是这次出了“PS”艳照的事后才知道张淑娴的。她看着张淑娴那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样子，看到她的一笑一颦都透着无限风情，一举一动，都引人无限遐思，心里想，怪不得丈夫天天看那艳照，她心里酸溜溜的。当梦茵给她介绍吴新是张淑娴的恋人，俩人很快就要结婚时，才放下心来。她也觉得这一次对不起张淑娴，又想讨好贾逸飞，才来参加张淑娴公司庆典。郑洁和张淑娴打过招乎，便和梦茵到里面去参观影楼，留下贾逸飞来帮忙招呼客人。俩人单独相处时，她望着贾逸飞，嗔怪地说，“怎么长时间也不来看人家，惹了祸就躲起来，还算个男人。”贾逸飞小心地解释说，“这些日子天天给你跑公司转让的事，哪有时间。”张淑娴笑了，说，“这还差不多，将功补过嘛。”她想了下，对贾逸飞说，“对夫人要好点，不我就不作你的红颜知己了。”贾逸飞听了这话，差一点高兴地蹦起来。他说，“真的，你说话算话？我这次犯得错够大了，都不敢见你了，你还对我这样……”张淑娴说，“现在太忙，回来再说吧。——走，到他们那里去。”贾逸飞又回到从前的情景。他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他和张淑娴向肖柯、吴新处走来。
　　肖柯在和吴新聊天，见到张淑娴和贾逸飞，便对他们说：
　　“刚才，吴新领我到公司里面参观了一下，很时尚，很符合时代潮流，我看生意会好的。我去过台湾几次，这个公司的影楼和广告部搞得和那里差不多。看来，吴新是个人才，他对广告、影楼行业的现状和未来认识很深，对彰德市的市场情况也摸得很透。他的那个‘规划’周密详尽、切实可行。——有他帮淑娴搞公司，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肖柯对吴新的评价这么高，张淑娴高兴极了。她说：
　　“肖柯哥，你是出国留学的人，你这一夸奖，他就更找不着北了。”
　　傻人有傻样，谈起电脑、摄影和办公司的事，吴新会兴致勃勃，说得头头是道；谈起和人交往，吴新也只会傻笑，毕竟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人。望着张淑娴和吴新高兴的样子，肖柯想，他俩真是天作之合，一个能干活，一个会吆喝，两人配合，无事不成。
　　太阳在照耀，阳光下，广场四周的楼群耸入篮天，各种不同风格的大楼楼面上，众多的广告牌一个比一个大，一个个巨大的液晶广告屏幕上变幻着各种商品广告，一条条用红绸布制作的广告带从楼上垂下来……广场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渐渐，人群向大众传谋广告公司门前的主席台涌来。主席台上，音响轰鸣，主持人一遍遍向观众讲解开业酬宾活动的内容，讲解随后要进行的“模特走秀”和现场抽奖方法。当主持人宣布参加剪彩仪式的领导人名单时，礼仪小姐列队走上主席台，她们拉起红绸缎带，其中四人手持托盘，上放金剪，分别站在剪彩者肖柯、贾逸飞、张淑娴、吴新四人身旁。张淑娴站在剪彩队列的左边，身旁还有郑洁和梦茵，吴新站在剪彩队列的右边，身旁还有总部来的领导。仪式开始了，音响里放出喜庆的乐曲，让张淑娴没想到，剪彩前发言的竟是梦茵的姥爷——老市长，当礼仪小姐引领老市长走上主席台时，张淑娴好感动。老市长致贺辞时，她朝郑洁、梦茵望去，见郑洁笑着，望着她，梦茵说，“淑娴姐，我姥爷说话没准头，不敢早点告诉你，怕他来不了。”张淑娴的眼睛湿润了，她想起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想起肖柯的出走，贾逸飞的关照，吴新诚挚、热烈的爱，肖柯的归来，还有郑洁、梦茵、老市长……“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些年，她虽然经历了不少坎坷和磨难，但碰到的都是好人……
　　吴新和所有的人不同，这一段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次开业大吉的庆典也是他策划的。现在，他想的是开业后的事：怎样让广告部扩大宣传，制造声势，提高公司的知名度，怎样捞取公司的第一桶金，怎样让公司变得兴旺发达起来……他满脑子都是赚钱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开始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去拼搏、奋争了……剪彩开始了，鞭炮声和礼炮声响了起来，广场上掌声一片。老市长站在剪彩者中间，喜气洋洋，红光满面，这样的活动他出席多了。吴新拿起剪刀去剪结有大红绣球的彩带时，看到主席台两侧的大幅标语上面写着：“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他望着台下密集、嘈杂、熙熙攘攘的人群，竟然觉得他们都是他的顾客，潮水般地向他的公司涌来，涌来……
　　（全文完）
　　2015.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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