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鲜花”
胡治平
“一朵鲜花”并不是真的指一朵鲜花,而是指一个女人,一个在小镇上最漂亮的女人。
可是拥有这朵“鲜花”的男人来旺长得却不怎么样,黑乎乎,胖墩墩,矮矬矬,又刚好在街上干着卖包子、馒头之类与面粉有关的营生,于是便水到渠成地得了个“武大郎”的绰号,女人也就被人在背后称之为“潘金莲”了。当然,所有这些绰号都是街上人在暗地里流传的,并没有人当面称这夫妻俩“武大郎”、“潘金莲”的,人家又没有得罪你,干嘛要侮辱别人呢?更何况夫妻俩卖的包子馒头不但物美,而且价廉,于街上人的日常生活密切得很。
女人真名叫月仙。月仙没有嫁过来的时候,来旺生意就好,月仙嫁过来后,来旺生意就更好了。来买包子馒头的男人都要睁着一双狼眼不停地围着月仙打转,那目光里长满了很多欲望的小舌头。月仙月仙,真好像是月中仙子啊!
天天吃着夫妻俩做的早点,谈得最多的也是夫妻俩。
“我看‘潘金莲’是有问题的,鲜花凭啥插在牛粪上?她可能在婚前乱来过,然后名声坏了,没人要了,就嫁给了‘武大郎’,你信不信?”
“是啊,俗话说:‘花配花,柳配柳,破畚箕配个破笤帚。’这夫妻俩咋看都不般配的。”
“想想也觉得情况有些可疑,来旺这家伙在街上也就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带来了个漂亮女人,要不是隔着几百里的路程,我们真该去‘潘金莲’的出身地调查调查。”
“不要急嘛,看过《水浒传》没?‘武大郎’守着个‘潘金莲’,总会有故事发生的,就看‘西门庆’何时冒出来了。”
“嘿嘿,高明,说得很有道理。”
……
街上人谈论着,盼望着,太阳明天是否照常升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门庆”何时在人们的巴望中出现,正像一句歌词所唱:“等待你的出现,天色已黄昏。”
黄昏了,天暗了,一天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真没劲啊!
但街上还是有别的事情发生的。譬如,一只公狗与一只母狗把大街当床,正幸福地交配着,突然被一辆汹涌而来的小车给撞死了,狗主人拽住车主人不放,若不是车主人赶快赔钱,肯定会遭殴打的。再譬如,镇长与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一位年轻女干事胡来,镇长老婆知道了,追着年轻女干事在街上跑。大家都看见了,女干事在前面跑着跑着,鞋子都跑脱了,仍赤着脚跑,不跑不行啊,镇长老婆在后面举着细竹枝呢。后来还是镇长老婆停下来不追了,她年纪大了,加上又有气喘病,怎能追得上年轻女干事呢?
这事虽与月仙无关,但人们还是把事情跟她联系了起来。
“这个镇长忒没有眼色了,我就没看出那个年轻女干事有哪好,麻麻脸,鹰钩鼻,也就一对奶子翘得还高,姿色可是比‘潘金莲’差多了。”
“说得对,要我是镇长,宁可和‘潘金莲’好,也绝对不要那年轻女干事的。”
“年轻女干事没主,‘潘金莲’可是有主的,那麻烦可大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揉面粉的比得上握权力的?镇长是没当了‘西门庆’,要真当了,我看他来旺屁都不哼一声的。”
……
一件事情虽没发生,但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发生了。
一天,镇长也去了“潘金莲”那买包子,刚好“武大郎”上厕所去了,镇长就在“潘金莲”的胸脯处掐了一下。“潘金莲”没恼,只是脸红了。后来,镇长就经常去那买包子。终于有一次,“武大郎”碰上了镇长和自己的老婆亲热。然后就是吵闹,结局是“潘金莲”拿离婚要挟“武大郎”;“武大郎”一来怯于镇长手中的权力,二来舍不得“潘金莲”,不离婚好歹还是自己的老婆,离了婚可就啥都没有了。如此一来,人们就立即把对“武大郎”的妒嫉转变成了对他的同情,连台词都有了。
“来旺,你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碰到这种事来旺当然要喝酒解闷的。)
“是啊,少喝点吧,喝多了伤身体啊!”
“唉,摊上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又舍不得离,能有什么法子?”
……
当然,这事根本就没发生(人们多么希望它发生啊),发生的是“潘金莲”的肚皮隆起来了。那是“武大郎”的得意之作,他要做爸爸了。“武大郎”好高兴啊,整天在店里把手中的面粉“嘿哟嘿哟”地揉搓得十分带劲。
“一朵鲜花”真的会永远插在牛粪上吗?就算会永远插在牛粪上,但也会有蜂儿蝶儿来采花的。
一天又一天,人们静静地等待着,盼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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