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袁倩总是坐卧不安,心里惶惶的,像是要发生一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来到老总的办公室门口,想请个假,回家看看。当她在门口徘徊的时候,门突然打开,是老总匆匆忙忙地出来,见到袁倩后他非常惊讶,说他和她好像有心灵感应,他要找她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就急促地说咱们赶紧走,工地那边出事了。袁倩本不想去,她是要请假回家的,她想了一万个理由,鼓足了勇气来找老总的。然而,她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那是因为老总随后告诉她,工地上出了事故,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生命垂危,袁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是要跟老总走的,因为她是主管安全工作的副总。
袁倩和老总来到工地的时候,工地领导已经打发人把伤员送到了医院,谢天谢地,人没有死,抢救过来了,袁倩颓废地坐在医院的凉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见是弟弟的号码,就赶紧接了。袁倩的脸就像伏天的天气,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然后就是瓢泼大雨。她对老总只是说我要回家,就一溜烟地跑了。
袁倩家出事了。
母亲得知袁倩要回来的消息后,就来到菜市场,想给女儿买点她爱吃的刀鱼。在回来的路上,一辆厢式货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疯了似的扑向母亲。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青年女子将母亲推到安全地带,自己却被撞出老远。
袁倩“飞”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正在抢救室里涕泪横流,见袁倩来了,就诉说出事的经过,说这孩子是为了救她才被撞成这样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面对人家的父母家人。袁倩顾不得听母亲的唠叨扑向抢救床上的女子,她吓了一跳。这人看起来是不行了,她的右腿一层层地缠着绷带,夹板裸露在外边,显然是骨折了。她青肿的脸上布满了伤口,虽经处理,还在淌着血水,整个一个人紧闭双眼,昏迷不醒。袁倩找到医生,询问之后才得知,女子是本市人,名叫罗兰,这只是身份证能够证实的东西,至于其他情况,医生一概不知。
一天之后,罗兰醒过来了,袁倩一再感谢罗兰的救母之恩,流着眼泪告诉罗兰,住院治疗的一切费用她全包了,末了,袁倩把十万块现金卡举到罗兰的面前。罗兰说什么也没要,她说自己有公费医疗待遇,住院治疗不成问题,至于补偿,她坚决不接受,她告诉袁倩,在那种紧急情况下,谁见了都能伸把手,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这样做。
袁倩好感动。她执意要在医院护理罗兰,罗兰说她知道袁倩是个大忙人,谢绝了袁倩的一番好意。
第二天,袁倩到病房后傻眼了,罗兰丢了。一个危重病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这可急坏了袁倩,她踢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交给袁倩一封信,袁倩看了才知道了实情。罗兰走了。
信是这样写的:袁倩妹妹,我走了,回我的老家了,在那里有我的丈夫和亲人,他们会照顾我的一切。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遇到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不会不表达你的心情的,那样就太讨扰了,所以我必须消失,以免给你带来麻烦。哎,可不是诀别,我们还可以网上聊天呢,我的QQ号是:3516487,加皮袄下的小徕就行了。
那以后,袁倩就天天晚上和罗兰聊天,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生活琐事,天下大事,能聊的都涉猎了。从聊天中袁倩了解到罗兰的许多情况。罗兰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但在S市,丈夫是当地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在S市小有名气。罗兰是袁倩住的那个城市邮政局副局长,工作很出色,美中不足的是,两口子都有自己的事业,只好两地分居了。
半年后,罗兰收获了一喜一忧两件事。喜的是罗兰的工作单位把她确定为先进工作者,逐级上报了罗兰的先进事迹,被全总和国家邮政总局授予五一劳动奖章;当地政府为了表彰罗兰不惜自己、勇救他人的行为,授予她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颁发了奖金。忧的是,由于伤势过重,罗兰永远失去了右腿。
袁倩得知了罗兰的情况后,大哭了一场,她深知腿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事业型女士来讲有多么重要,可罗兰却因为母亲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从那时起,袁倩更加钦佩罗兰的人格,对罗兰更加肃然起敬,二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俨然是一对亲姊妹。
按正常的情理说,长期分居的两个年轻人突然住在一起,让人能够想到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然而,罗兰和丈夫并不幸福。
让罗兰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罗兰休养期间有时觉得很寂寞,就经常在网络上浏览,从中寻找一些乐趣。那天,她无意中打开了丈夫刘军的文件夹,发现了刘军的QQ号,她好奇地进入了虚拟空间,她惊奇地发现,刘军竟然背着自己与三四个女人交往,而且决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就这事,罗兰郑重地对刘军提出了警告。刘军知道自己的隐私败露,自知理亏,便对罗兰采取了安抚策略,承认自己和别的女人有联系,但强调决不是自己的过错,是那些婊子们硬往自己的怀里拱,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媳妇长年不在身边,难免有把握不住的时候,同时表示坚决改正,还请求“领导”以观后效。罗兰也真佩服刘军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罗兰也为自己没有很好地履行妻子的职责而深深地自责,因此就谅解了刘军的不检点,没事一样过起了日子。
但是,事情远没有罗兰想象的那么简单,风流贯了的刘军本是个纨绔子弟,对待女人的事情早就不那么严肃了,他一面在罗兰面前信誓旦旦,蒙蔽过关,一面继续在外面和多个女人联系,时不时地做那些苟且浪荡之事,而这些,罗兰不但全然不知。
无意之中,罗兰助纣为虐,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红娘”角色。
晚饭后,刘军提着笔记本电脑钻进了书房,他突然对袁倩感兴趣了。事情的起因是罗兰经常在刘军面前提到了袁倩,而且多少次说过袁倩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有气质,如何如何具有女强人的风范,还把袁倩的QQ号告诉了刘军,但是罗兰并没有告诉刘军怎么认识的袁倩,更没有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但罗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军偏外留心,就淫心荡漾,就想联系这个人,但始终没有机会。晚饭时,罗兰再一次提起袁倩,便再一次勾起刘军的心潮,他决计今晚与袁倩聊聊。
说起来袁倩的婚姻真有点离奇色彩,大学毕业之后,母亲就开始着急抱外孙子,见到自己那些老姐妹就求人家给帮忙介绍,老太太有时还替袁倩去相亲,忙活来忙活去一件也没谈成,倒是因为受骗上当之后才偃旗息鼓。
那年冬天,母亲一个老姐妹神神秘秘地找来,对母亲说有个熟人给袁倩介绍个对象,是个军官,团长一级的,问母亲看不看。母亲当然高兴,急忙说看。那人走了不一会儿就把那个熟人领来了,熟人对母亲把那个军官好个吹,说个头有一米八九,长得虎背熊腰异常英俊,军阶是某部团参谋长,月工资一万多元,人家还是军队院校研究生毕业,前途不可限量。母亲听罢心里乐开了花,眼前似乎站着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就像市里广告牌上的那个漂亮的军官,他想着想着,就看见袁倩挽着那个军官的臂膀,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声声呼唤着岳母大人。母亲不耐烦那个熟人的喋喋不休,催促着赶紧把人领来。熟人把母亲拽到一边,悄悄地告诉母亲,人家是团参谋长,哪能说来就来,那得去接。母亲急了,说赶快去呀,咱去接。熟人说你说得轻敲,怎么接,把人扛来呀。母亲不解,用异样的眼光瞅着他,怎么,还得八抬大轿呀?熟人摇头,说得去车接,而且必须是高档轿车。母亲点头。熟人把手伸出来,母亲问干嘛,熟人说钱哪,雇车不得花钱吗。母亲问多少,熟人说得两千。母亲目瞪口呆,吓得连嘴都闭不上了。熟人催促说你拿还是不拿,拿就痛快点,不拿就拉倒,姑爷也别看了,说完转身要走。母亲连忙拉住熟人,说我到银行去给你取,你等等。熟人拿了钱一去不复返,姑爷的鬼影都没看见。母亲气得去找那个老姐妹,老姐妹瞪着疑惑的眼睛说你们不是个别谈了吗,我都没敢靠前,其实那个人我也不太熟悉,你不是着急给姑娘找对象吗,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再也不管了。母亲知道被骗了,但她不敢说,害怕袁倩数落她,这事至今袁倩还不知道呢。
袁倩的婚事就这样拖着,始终也没遇到如意郎君。
晚饭后,袁倩刚坐到电脑旁边,QQ号的铃声就响了起来,袁倩赶紧加号,对方的聊天语言就来了:你好,我是赶海小孩,是你的好朋友告诉我你的QQ号的,我当然是你的好朋友的好朋友了,请你不要介意。袁倩迟疑了一下,心想接住吧,看看是哪路神仙,就写道:你好,我是皮袄下的小徕,请问是哪位朋友告诉你我的QQ号的?刘军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聊得来。袁倩说你也太霸道了吧,我的聊天室里进来了一个陌生男子,我连问问的资格都没有吗?刘军说可以可以,我告诉你,是罗兰告诉我的。袁倩问你和罗兰什么关系,刘军说我都告诉你了,是朋友。袁倩说你要这么说我就相信了,罗兰是我的闺蜜,我相信他。也许是对罗兰的极大信任,袁倩竟然没有半点怀疑,就和刘军接上了“火”,她没想到,刘军说了假话。有句话说的好,女人恋爱的时候,智商接近于零,几乎是傻子,朦朦胧胧踏进恋爱雷池的袁倩,和这样的人没什么两样。
袁倩和刘军很快就坠入了爱河,二人在网上牵手也好,热吻也好,甚至……该做的都做了。袁倩和刘军设计了一个虚拟的世界,那里有宽大的别墅,有豪华的婚房,有多功能电器,有世界水平的新型直升机,这实际上不仅仅是谈婚论嫁,实际上已经住到了一起。
一年后,袁倩和刘军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情深意笃,鱼水相依,而罗兰和刘军之间的关系则若即若离,分崩离析。在极其苦闷的状态下,罗兰给袁倩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罗兰告诉袁倩,最近大半年以来,我和刘军的感情逐渐降到了冰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原因到底在哪里。袁倩也弄不懂罗兰和刘军到底是怎么了,凭自己对罗兰的了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二人之间都不会也不应该出现裂痕,而如今的现实告诉袁倩,他们的家庭确实面临着解体的边缘,这不能不让袁倩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大雨如注的晚上,袁倩永远不会忘记,暴雨瓢泼,旷野泥浊,狂风肆虐,雷电如火。袁倩例行收到了刘军的QQ,刘军在QQ里语无伦次,一派胡言。他说他面临着灭顶之灾和天神的惩罚,他说他被罗兰持刀追杀,鲜血已经流尽,生命即将完结,他说他即将翻过望乡台,越过奈何桥,驾鹤西去,在许多罪恶覆灭的地方折戟沉沙,他呼喊袁倩救救他。袁倩首先感觉到刘军在死亡线上拼命地挣扎,她只好给他情绪的稳定和灵魂的慰藉,可他还是那样疯疯癫癫,张张狂狂,袁倩开始感到这个人的不可救药。
几天后,罗兰又一次给袁倩打电话,告诉袁倩,本月二十一号,她和刘军到S市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袁倩很伤心,她替自己的姐妹,自己的恩人着急上火鸣不平。伤心至极,袁倩的头脑好像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智商顺着洞开的头颅逐渐扩张、壮大,像电脑一样重新回复了许多信息。她想到了刘军当初告诉她是罗兰告诉他的QQ号,她想到了刘军前天在QQ里又一次提到了罗兰持刀追杀他的疯话,她十分肯定地确定,赶海小孩就是刘军,就是罗兰的现任丈夫。袁倩马上给罗兰打了电话,询问了赶海小孩是不是刘军,罗兰肯定地说是。袁倩感到自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极其恐惧地等待父亲惩罚的重掌,无地自容,羞愧万分。袁倩决定从虚拟的空间里走出来,到现实的世界了和刘军见上一面,把一切都搞得明明白白,说得清清楚楚。
二十一号很快就到了,袁倩早早地来到S市民政局门口,等待着罗兰和刘军的到来。九十三十分,罗兰柱着双拐首先到达。九十三十五分,刘军到达。袁倩核实了刘军的相貌之后,毅然走上前,拦住刘军。刘军惊恐的看着袁倩,不知道说什么好。罗兰也发现了袁倩,快速奔了过来。
袁倩郑重地对刘军说,你不知道吧,我的母亲在生命受到侵害的最危险的时刻,罗兰用她的身体挡住了肇事车辆的车轮,挽救了母亲的一条生命,罗兰是我的救命恩人。刘军无话可说,一个劲儿说对不起袁倩,我欺骗了你,我背叛了罗兰,对不起罗兰。袁倩上前握住罗兰的手说,对不起罗兰,我……罗兰告诉袁倩,你没错,是哪个赶海小孩欺骗了你,也愚弄了我,要记住,赶海小孩不都是单纯、天真的孩子,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大灰狼,因为那里是虚化了的世界,人的真实面孔你是看不清的。
刘军噗通一生跪在罗兰的面前,哀求说自己错了,乞求她谅解。罗兰愤怒地指着远方,吼叫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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