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治平)
听到小提琴的声音,对女孩来说是一个偶然。
那天晚上,女孩因与几个同龄人聚会的时间长了些,回来时便有些晚了;加上这又是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所以女孩走在路上都有些觉得冷清了。女孩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皮鞋与水泥地面叩击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走到中街的时候,夜风中突然袭来的琴声让女孩停住了脚步。琴声如水,优美至极。于是女孩循声而去。在上弦月朦胧的月色下,女孩终于看见一个男孩站立在阳台上拉小提琴,阳台上好像还摆放了几盆植物。
女孩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琴声攫住了心灵。直到琴声止歇,男孩进屋,女孩才落寞离去。
女孩都不知道自己在暗地里听了多少次琴声了。有一次,女孩居然在梦中见到了这个拉小提琴的男孩。男孩的容颜是那样的清晰。女孩的梦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女孩在梦里如痴如醉。梦醒时分,女孩听到屋外夜半的雨声,止不住心里生出几许惆怅。
女孩决定要和男孩见面。
于是,女孩趁男孩一人在家时登门造访了。
女孩一见男孩,心里颇感惊奇,男孩的容颜竟然酷似她梦中所见。
男孩很惊讶,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女孩支支吾吾地说了自己的姓名,并且说了登门造访的原因。
男孩问:“你也想学拉小提琴?”
女孩点了点头说:“你能教我吗?”
男孩做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说:“这不可能,我没时间。”
女孩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男孩再次惊讶了。女孩没等男孩回答,往桌上搁下了一张折叠的纸片后,走了。
那晚的月光真的很好,女孩在与男孩约定的地点等了好长时间,可谓是“有约不来过夜半”。女孩知道男孩是成心负约的,便只好流泪离去了。
女孩很伤心,决心不再去听琴。
女孩到底还是不能战胜自己,几天过后,女孩又去了。
阳台上居然没有了男孩,当然也没有琴声了。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依然。
女孩一打听,才知男孩几天前就去了另一座城市,举家搬迁了。女孩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感到浑身乏力。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女孩长大了,美丽如霞,加上女孩大学毕业,又有工作,追求女孩的男孩好多,而且条件都很好。
女孩问男孩:“你会拉小提琴吗?”
男孩摇了摇头说:“不会。”
女孩问男孩:“你会拉小提琴吗?”
男孩摇了摇头说:“不会。”
……
后来,女孩不再问了,便与一个条件不错的男孩有了婚约。
结婚时,女孩说:“买个小提琴,好吗?”
丈夫惊讶地问:“我不会拉,你也不会拉,买它作甚?”
丈夫很爱女孩,便买了一个,挂在书房里。
时光如水,琴声一直在女孩的生命中萦绕不绝。女孩经常望着书房里挂着的那把小提琴陷入无限的遐想之中。
女孩由于工作出色,便有了一次机会去另一座城市考察学习的机会。
在另一座城市,女孩充分感受到了大都市的先进面貌,相比之下,自己所生活的城市是那么的落后。
考察结束后,有两天的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也顺便游玩一下。
女孩便悠闲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突然,女孩的双耳捕捉到了喧嚣的市声中隐约飘来的琴声,旋律是那样的熟悉。女孩全身的血液一下子热了起来。接着便循声而去。在一处街角,女孩见到了拉琴人,就是多年前的那个男孩。男孩的面前放着一个纸盒子,里面零星地丢着一些纸币和硬币,面额最大的才不过五元。
女孩说:“你的琴声很美,能为我拉上一曲吗?”说着掏出一张面额一百元的钞票放进了纸箱。
男孩眼睛一亮,说:“好的,好的。”便拉起了女孩所点的曲子。
看得出来,女孩听得很投入。曲毕,女孩说:“真的好美。”又说:“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男孩非常惊讶,问:“为什么?”
女孩说:“不为什么。”
席间,男孩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一边说起了自己的艰辛历程。
男孩还说了一个故事。
说是一个艺术家请客,他的好朋友发现客人中全是商人,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都请些商人呢?你和他们谈些什么呢?”艺术家答:“当然是艺术啦,如果请艺术家来,就不会谈艺术啦,他们说来说去不外乎就是钱。”
男孩叹息地说:“钱,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钱,什么狗屁艺术?要是过往的街人都像你这般就好了,那么我很快就会在这座城市里有车有房的,当然还有美妻。想想自己年轻时的那份盛气,真觉得可笑,可笑啊!”
最后,女孩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孩便盯着女孩看,又做思考状,末了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你。”
女孩说:“你走吧。”
男孩便抓起小提琴,躬了身子后退着说:“谢谢,谢谢。”都快感恩戴德了。
女孩看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心里好像突然有一种什么东西破碎了,甚至感到了疼痛。
一天,女孩对丈夫说:“把书房里的那把小提琴卖了吧。”
丈夫说:“又要卖了?无缘无故要买,无缘无故要卖,你这个家伙。”说罢在女孩的脸上“卜”地亲一口。
小提琴最后被便宜卖给了一个痴琴的小男孩。
女孩的生命中自此再无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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