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狗叫
(2014年10月24日 小小说)
坡丰——一个四等小站,远离城镇,地处“鸟不拉屎、鸡不下蛋、乌龟不上岸”的荒郊野岭。每天,火车穿桥过隧,呼啸而来,没有客运,仅有几辆货车在小站停靠。
小站警务区只有一名驻站民警,从警校毕业后,分配到这里工作的。
第一次下包保点检查警务区工作时,派出所的教导员一边开车一边向我介绍情况:
那里的环境实在恶劣,不仅要走很远的山路,还要爬180多阶石梯才能进站。小站地势高,自来水供应不了,只能就地取材引山里的泉水,但水质不好,重金属含量高,要用磁化桶过漏后,才能饮用。每逢赶集的日子,要到几里外的镇上购买日用品,平时只能找附近村民买一些瓜果蔬菜和鸡蛋。小站工作很单调,除了接车送车,就是保证两根钢轨的安全。电视、手机都没有信号,在这里驻站,仿佛与世隔绝,出家当和尚,要耐得住孤独和寂寞,守得住清苦。铁路开通到现在,没人愿意在这里一直干下去,对年轻人来说就是考验……
说着,说着,很快到了山脚下,四周泉水叮咚,鸟语花香,野趣横生。
教导员从警车后面搬出一捆铁路宣传资料和画册,还有一个便携式药箱,里面有防暑药、驱蚊药、蛇药、创口贴、感冒冲剂、跌打损伤药膏……
爬上180阶陡峭的石梯,把这些东西搬到小站的时候,我汗流浃背,两腿发软,差点虚脱。
我蹲在地上喘气,看见警务区营房边有几小块菜地,绿茵茵的白菜,青青的辣椒,红红的西红杮,还有几根南瓜藤张牙舞爪往石头和树上攀援。有趣的是这些菜地的形状与众不同,有方型,圆型,梯型,三角型,还有心型,是经过精心整理的。我顿时来了兴趣,大声问:“这菜是谁种的呀?”
话音刚落,警务区民警笑嘻嘻地迎过来,向我们敬礼,报上姓名:我叫许欢,许多的许,欢乐的欢!这菜地是师兄留下的,我稍稍整理了一下,只管每天浇浇水。
哈哈,好阳光的一张脸!一米七的个头,眉清目秀,身手轻快,英姿娇健,充满青春活力。
我按程序检查了他的基础工作,他对管区的情况对答如流,毫无破绽。我和教导员交流眼神,会意一笑,决定进入下一个程序——实地考核,找沿线村民核对台帐数据和情况。
谁知,这个程序刚开始,教导员就发火了,原因出在狗身上。
村民住在山旮旯里,铁路安全意识淡薄,经常横跨铁路,上山砍柴,放牛,非常危险,爱车护路宣传和社情调查是警务区的常规工作。
我们刚走近一家村户,突然传来一声狗叫,紧接着其他村户的狗也跟着狂叫,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在山谷里回荡,叫得瘆人。
算了,不去了!教导员把脸一拉,转身要回警务区。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教导员怕狗?不可能,警察怕狗咬简直是笑话!
还用再检查吗?连狗都不认识你,不熟悉你的气味,说明你平时就来得少,没有经常深入群众调查访问。铁路公安工作缺乏群众基础,台帐记得再好,数据背得再熟,都是白搭!教导员头劈头盖脑一顿训斥。
许欢怯生生地望着教导员,说:我,我听不懂客家话……
你说什么?不懂客家话?堂堂警校生,洋话能学会,土话就学不会?教导员不依不饶。许欢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我脸上有些发热,自愧不如教导员老练,从狗叫声中都能分辨出端倪,真不简单。
这次检查,许欢驻守的警务区落后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翻身,我暗暗担心。
第二年,我换了一个包保单位,没有再去坡丰站检查了。年终评比时,评选出5个标杆警务区,其中坡丰警务区排名首位,许欢登上了光荣榜。
我捺不住兴奋,打电话给派出所教员报喜,有意调侃他:怎么样?现在难得听见狗叫了吧?
谁知教导员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还记得上次狗叫呀?我知道许欢是棵好苗子,他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有热情没经验,有傲气没实力,我就是想激一激他,希望他在小站能干点成绩出来,别把时间荒废了。没想到把你给唬住了,你想想,你是第一次去那里,那狗兴许是冲着你才叫的,跟人家小许有什么关系?哈哈哈……
我放下电话,看见光荣榜上的许欢朝我微笑,我也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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